那夫呆呆地愣在电脑前,看着那张弹出的地图。
没有标记任何路名,没有标记任何明显的标志物,惟一的两个汉字,便是“苏城”,在地图的最下方,意思仿佛是,要先找到苏城的某一个入口或者出口,从那里进入,再按照地图中所指的方向、地形走进迷宫,但最后的终点又是什么?
再次逐字逐字地分析那几首看似无病呻吟的长诗,那夫渐渐看懂了简单的意思:诗中反复提到圣婴已经出现,猫脉得到延续,最后想要高唱圣歌,就必须要发起圣战,而现在圣碑已经在召唤勇士,于是需要大家广泛的报名。
大概是这个意思吧,骗小孩子的把戏,说得悬乎其悬,把自己当《指环王》了。那夫轻蔑地笑笑,却又不禁担心起索索的下落。假如索索跟小鱼这俩傻丫头真的是被这个网站所蛊惑而失踪,那绑架她们的人要干什么呢?至今没有要赎金,难道是卖淫?我靠……
再度刷新页面,看着屏幕上被猫包围的墓碑,那夫不禁又陷入沉思:照这么看,苏城墓碑应该就是地图的终点。假如索索跟小鱼,真的被骗拐,那么她们应该是先按照地图去了指定地点,然后才被绑架的,苏城墓碑,哪儿有这么个苏城呢?似乎有点什么印象,但怎么也想不起来。
天一亮,那夫打发走了叫莉莉的,直接开车去了竭城,与其相信那些虚头八脑的网页,不如干点实事儿。
一路上思索着圣婴、墓碑之类乱七八糟的事情,全当消遣,车速很快,没用一个小时就到了这个热闹的小县城。
竭城不大,横竖就四条马路,四四方方的小镇,从最西边走到最东边也不过半小时,几乎所有有点档次的店铺都集中在一条叫西街的长路上。
将车停在西街的街口,一群孩子蹦跳着围过来,先是老远地看看,然后走进,朝汽车玻璃上做着鬼脸,那夫没有搭理他们,锁车走下,直接走了进去。
很快就到了看上去还算正规通讯充值专营店。
进门,只有一个穿着邋遢的中年男子正在跟个售货员打扮的女孩窃窃私语,见有人进来,那女孩支了一声:充钱,还是买卡?
买卡!那夫应付着。有好号吗?
你不是本地人吧?邋遢男子开口,一嘴乡土腔。
不是。
那怎么跑这里买卡?
顺道。那夫熟练地拿出烟。老板,来抽根烟。
你怎么知道我是老板?邋遢男子看了一眼那夫递过来的香烟。不抽这个,这个太冲。
这店不错啊,挣了不少钱吧?那夫没有搭他的茬,直接步入正题。
两年前挣钱。邋遢男子点点头。现在不中了,前面又开了好几家,抢老子生意,妈的。
哦?开的时间不短啊。
那当然。那男子颇有些得意地说。当初我开这个店时,门外那些瘪三还有很多不知道什么叫手机呢,现在连卖菜的都用上了。
都是卖熟人吧?
那当然,外地人谁跑这里来买?跟你这样的希罕物,八年也碰不上一回。
那夫选了一会儿,借口没有中意的号码,邋遢男子继续跟女售货员搭讪,也没为难他。
出了门,又进了几家别的店,那夫查实:如果那些陌生的手机号真的是从竭城购买,几乎可以断定是竭城本地人!
他接着走进一家网吧,上了几分钟网,递出支烟,又跟看网吧的聊开了:
这速度也太慢了吧?半天打不开。
都这样,旁边那个网吧还不如俺这里呢。看网吧的很不在乎。
你们这里的年轻人都不上网啊?
哪儿有什么年轻人,年轻人都去大城市打工,这儿全些屁孩子,懂个鸟。
那玩游戏的怎么办啊?在家自己按宽带?
你把这儿当哪儿了?有电视看就不错了,按什么宽带?
正午。
一个还算干净的餐馆。
那夫边喝茶边思索着:从手机卡方面的消息来说,购买人极有可能是竭城本地人,而且已经证实确实是在竭城买的;但从这个小城的网络环境来说,想运营一个网站,恐怕极其困难,几乎不可能,那也就是说,作案地点应该不在竭城?
那又会在哪儿?刚刚似乎有眉目的案子,突然变得毫无头绪,那夫焦虑地抽着烟,他本想用两到三天时间快速找回索索跟小鱼,然后赶紧找寻炎热的夏天的下落,但现在看来,事情远没有他想像中那么简单。
好一会儿,一个小伙计才送来菜单。
那夫简单地看了两眼,立马有两道菜的菜名引起他的极大兴趣:苏县油泼鱼,苏县麻酱鸡。
这俩菜是嘛?那夫指着问,他怀着一丝侥幸,以为这“苏县”与“苏城”或许有什么联系。
小伙计嘴一裂:这是我们这儿的当家菜,厨子祖传的手艺。
这里不是竭城么,怎么叫苏县?你们厨子是哪儿人?那夫疑惑不解。
咳咳,出了我们这城往回走20公里,那附近有个苏县村。
哦,村啊。
您可别小瞧这个,这可是祖宗八代传下来的菜谱。那小伙计颇为傲慢地看着眼前这个胡子拉碴的家伙。再说了,苏县村怎么了?那可是发现过文物的地方。
什么?文物?
9月30日凌晨
我再次孤身一人踏入公园。
昨天凌晨,那个衣衫褴褛的少女跑掉之后,我不得已回了家。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有些事情必须想明白。
单从外貌或者行动方式上说,我在这个公园里遇到的所有陌生人应该都是同一类型,或者是,都是同一种族,可这究竟是个怎样的种族呢?为什么只有女人,而没遇见过任何一个男人呢?既然老女人可以抗着我一路奔跑,那杀死唐璜又抢走炎热的夏天的,很有可能也是同一伙人,昨晚碰见的那个女孩已经承认,她杀了很多人,难道公园里发生的一系列袭击案,都是她所为?
我犹豫着,该不该把这些事情告诉宁队长,想来想去,还是应该先找到一个女人问清楚,能说明事情的来龙去脉,才有让人信服的可能,尤其是这个看似疑心相当重的刑侦队长,虽然昨晚哭泣的女孩口口声声让我带人去,前几天那只会说话的猫也要我找强悍的家伙,但万一真带去警察,她们再受到惊吓不敢露面,事情会更糟糕。
我反复抚弄着炎热的夏天留下的惟一一件信物:我送给她的脚链。这串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一个女人消失的现场?
炎热的夏天现在还活着吗?
一想到这个问题,就寝食难安。宁队长一天没有找我,这或许是惟一的好消息,不知道家里的探头究竟安在哪里,我在下午四点早早出门,跟昨天同样去了最繁华的商业街,一直坐到夜深人静。
公园依旧阴森。月亮在这个时刻最为渺小,不能给我一点光亮。
快步绕过树林与石子路,熟练地找到小河,一切如昨,除了没有哭泣的少女。
就在我刚刚坐下准备耐心等待的时候,突然听见附近有几声剧烈的响动,仿佛是谁正在激烈地打斗,我急忙起身朝声音方向摸了过去。
打斗声持续一共不超过10秒就嘎然而止,四周一下恢复彻底的静籁,我好像掉入无底的万丈深渊,辨不清方向,听不到响动,只有深夜树林的气味,暗藏着重重玄机,但本能告诉自己,这次绝对没有听错,应该就在附近!
然而这次事情居然完全中了我的预料。
一个全身剧烈颤抖的男人躺在树林中,当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完全说不出话。
这个男人瞪着万分惊恐的双眼,眼白几乎已经吞噬掉整个黑眼珠,嘴中也不停地往外喷着鲜血,大块大块的血星飞溅在脸颊、眼眶、额头;他双手紧紧捂着自己的喉咙,可是鲜血不停地从手缝里冒出,仿佛一眼欲望正盛的天泉,完全染红了上衣。
我急忙拨打了急救电话,语无伦次地描述着事发的地点与状况,医生说的什么已经完全听不清楚;挂断电话后,我慌忙蹲下想要帮他止住鲜血,他的一只沾满鲜血的手突然猛抓住我的手腕,双眼紧紧盯住我!
我不知所措地看着他,看着他的身体慢慢停止抖动,僵硬在那里!
那夫匆忙地吃完饭,直接开车奔回自己的城市自己的家。
跟小伙计的一席话,让他疑惑重重。
打开电脑再度上网,输入苏县村,结果让他大吃一惊。
原来在差不多15年前,这个很不起眼的苏县村居然发现过一批200多年前的文物,那个时候还引起过小小的争论,有考古家怀疑那个地方可能有过城市,也有考古学者觉得那里很有可能是个古代墓葬地。
那时侯还远没有网络,加上发现的文物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数量也不多,自那以后也再没有发现新的,这一切很快都不了了之,似乎只有当地的人还引以为豪。
那夫急忙去拜访一个考古的老学究。
这老头子一听来意也不禁一愣,然后笑呵呵地说:苏县村这个地方也不值什么,没啥价值,我们当初去发现的文物不过几十件,传说之前已经有一些被村民拿着卖钱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发现的文物,也不过是些普通的瓷器,瓶瓶罐罐,没什么大价值。
那争论是怎么回事儿?那夫随便问着。
也不过是些莫须有的猜想。老学究慢条斯理地讲解着。有研究者在一本野史中发现过这样的记载,说有座苏城,没有表明确切的位置,但似乎就是在苏县村附近,这么座苏城,不大也不怎么繁华,居民安逸图乐,周围绿水青山,因此也算个奇人怪人隐居的好地方;野史上寥寥数语,说这个苏城在200年前突然变成一座死城,活在里面的人几乎一夜之间死光,侥幸逃难的人请回去一个叫大概叫灭鬼匠的家伙,终于除去妖孽,但因为死气太重,谁也不敢居住,就变成一座死城。
天?!那夫一听这个,立马眼前一亮。那是怎样的野史?
名字我早忘了,估计现在想找都不容易,反正叙述得神乎其神,而且很难读懂。老学究推了推眼镜。那是本记录颇多古怪乱谈的野书,不看也罢。
告别老学究,那夫再度回家上网。
他惊异地重新端详墓碑网站上那个人头,莫非这就是那个叫“灭鬼匠”的人?不对啊,不是他除去的妖孽吗?怎么他的人头摆在这里?
或许这是一种幻想?那夫突然想到。拿他的人头祭奠墓碑,那么想这么做的人,一定是墓碑里葬者的同党,也就是被他灭掉的妖孽,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猫?难道猫就是那妖孽?
不对!不对!那夫突然又全盘否定刚才的念头。太荒唐了,怎么可能二百年前的死人会做网站呢?这一定是有人先看了故事,然后根据故事情节做的网站;可他做网站的目的何在?为什么不从“灭鬼匠”的角度出发,而要从妖孽的立场?
想着,那夫再次仔细研究这个跟猫有关的网站,他认真地看着每一副画面的细节,推敲每一行文字的内容。有了那个故事做基础,什么都好理解,惟独圣婴与圣灵伊达难以明了,真应该找到那本野史看看!那夫想着,鼠标不经意间划过画面中那个圣婴的头,鼠标一下子由箭头变成小手!
咦?以前居然没发现这里也可以点开!那夫好奇着,点了一下那个圣婴的头颅。
9月30日上午
当急救车终于找到我们的时候,尸体的鲜血已开始冰冷。
我被宁队长带回警局。
出乎意料,这次没有手铐,没有责难,没有拘留室,我在宁队长的办公室里坐着,慢慢熬到天越来越亮,屋外的马路越来越喧哗。没人搭理我,看似所有人都忙忙碌碌,但很显然,这不是正常的气氛。
没有欢笑,没有交流,甚至没有一丝活跃的因子,除了几次简短的小会,所有人不过像僵尸一样走动或者坐着,严肃得毫无表情。
快到中午时,宁队长回到办公室。他点着一支烟,慢慢坐进椅子里,之后也没有说一句话,我诚惶诚恐地看着,不知道他究竟想怎样。
良久,他终于开口:死的那个人,是我派去跟踪你的警员。
我轻轻地“哦”了一下。
想了很久,我还是实话实说比较好。宁队长把烟屁熄灭。这次的死亡,对我们打击很大,对我跟你之间的关系同样是个沉重的打击,我知道自己很难再取得你的信任,但是……
这个“但是”过后,我们互相看了一下彼此的神情。
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跟我合作。宁队长坦诚而阴郁地说着。毫无疑问,杀害这个警员的,与杀死唐璜的,应该是同一个人,同一种手法。
我也同样坦诚地点点头,跟他一五一十地详细说明在公园里看到的一切,当然,除了那个声称自己杀了人的少女。
你夜闯公园找寻炎热的夏天的下落我很能理解。宁队长再次点着烟。但恕我直言,有一个问题我们实在很难理解,为什么晚上进入那个公园的所有人都遇到袭击,甚至两个男人都死掉了,却只有你一直安然无恙?
我摇摇头,无话可说。
我的意思是,这是派人跟踪你的主要目的,我们一直怀疑你跟这一系列案子有直接的关系。
那你这次为什么不怀疑我?只有我跟那警员两人单独在公园里,你为什么不怀疑是我杀了他?我提出自己的疑问。
今上午k博士作了尸体检查。宁队长毫不避讳他一直怀疑我的现实。这个警员身上有几处抓痕,并且这些抓痕与系列袭击案中被害女性身上的完全吻合,但都是皮肉伤,致命的只有一下,就是咬断喉咙!坦白地说,我不相信你有这样的能力。
为什么?我好奇地问。
这个警员连续三次获过警校的搏击冠军,就算被三五个人围攻,也不至于死得这么惨!从现场看,毫无还手之力。宁队长深深地吸了口气,看的出他努力在控制自己悲伤的情绪。说正事吧,你对你对炎热的夏天、莎琳娜究竟了解多少?
炎热的夏天与莎琳娜?我吃了一惊。你指哪方面?
任何方面,比如她们都认识什么人,平时都做什么,或者她们的全部背景。
她们认识什么人我不知道,从来没问过这个;不管跟哪个女人在一起,我都不喜欢问东问西,从不欺骗女人,也没有女人欺骗过我。
这么有把握?宁队长眯着眼打量我。
或许。
你还记得那串脚链吧?宁队长再次转移话题。我们曾经怀疑,在孕妇被劫持的时候,炎热的夏天只是在附近,她是故意留下脚链作为暗号通知警察;但k博士通过对现场脚印的一系列化验,从三楼到一楼楼道里那些脚印,已经断定是一个女人留下的,并且现场其它的鞋印大部分已经得到排除,也就是说,只有一个女人闯入,就解决了一切!
什么?!我再次大吃一惊。你怀疑是她们中的一个干的?
看看照片。宁队长打开抽屉,递给我两张照片,是一张炎热的夏天大笑着将她的左脚伸向镜头的特写,另一是莎琳娜在海滩的摆pose的造型。她们两个人的脚码都是36号,这与现场的痕迹大小几乎相同。
你的意思是?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的,尽管我也不敢认同这个结论,但罪犯肯定是爬上三楼的,很难想像,几个罪犯能胁迫一个女人质一起从墙外爬上三楼,还一切顺利,没有制造出一点响声,并且除了这个女人质,其他人都没有留下痕迹,却只有这个女人质留下了。
你是说,你们怀疑是一个女人独立作案?
对!
这怎么可能,炎热的夏天、莎琳娜都是娇小的身材,怎么可能抗动一个140斤的女人?我不屑地笑了笑。
如果有人能毫不费力地在短短几秒钟之内,咬碎一个体能充沛、毫无疾病的搏击冠军的喉咙,那么背负一个140斤的女人,应该不算什么难事吧?宁队长并没有理睬我的不屑。这只是在转述k博士的话,这些话我也很难理解;k博士说,过几天等他准备好资料,他将给我们一些最有力的证据,证明事情的严重性!在此之前,你我都可以保持自己的观点。
好吧。我明显摆出一副难以置信的态度。
但是,我希望你首先跟我做一件事!宁队长突然严肃起来。
什么?
去莎琳娜妈妈老家的坟地!
那夫点了一下圣婴的头颅,屏幕中,那婴儿的影像慢慢变大,一行字陡然出现:圣婴鲜血哺育生灵……
紧接着,那婴儿开始口吐鲜血,大块大块的鲜血溅在屏幕上,缓缓往下流淌,同时,那婴儿的头颅还在源源不断地朝外喷洒着鲜血,直到整个屏幕完全变成一片血红,中间弹出一个对话框:输入口令!
圣灵伊达。那夫快速输入,回车!
鲜红的屏幕中间,砰地又弹出一个对话框:口令已作废!
唰——整个网页关闭了。
那夫一愣,他再次重新打开墓碑的首页,找到“招募”的按钮,再度输入“圣灵伊达”,没想到,再度弹出“口令已作废!”,之后网页唰的就关闭了。
原来口令每天都会更换,看来还相当隐秘啊!这里面到底有什么秘密呢?那夫琢磨着,他一看表,已经是9月30日的深夜11点多,时间紧迫,还是忍不住给古三打了个电话:莉莉呢?
老规矩,这就给您送过去。
差不多20分钟后,古三笑嘻嘻地死拉硬拽,将莉莉拖到那夫的家,拿了钱之后,拍拍屁股走人。
莉莉胆怯地站在门口,手足无措的一脸哭相。
怎么了?这么怕我?那夫坐在电脑前,看着莉莉的表情,哭笑不得。我又没怎么着你,有什么好怕的。
大哥,求求你,放过我吧。莉莉突然跑过来,跪在那夫面前,抽泣起来。我真的没做什么啊,你放过我吧……呜呜呜……
你这是怎么了?那夫吃了一惊,他想要扶起莉莉,可这个女孩仿佛中了魔一样,死活都不肯起身。到底怎么了?我什么都没做啊。
呜呜呜……大哥,求你了,你要睡我我不会反抗啊。莉莉边流眼泪边说着,就要脱衣服,被那夫制止住,她继续抽泣着说。可是钱都是古三要的,我真没黑你,求你放过我,别折磨我,我害怕,真的好害怕……呜呜呜……
看着眼前这个哭得不像样子的小丫头,那夫越发得摸不着头脑:到底怎么了?你今天早晨才离开我,我没招你没动你,没打你电话,没派人跟你,现在找你来也没打算怎么着你啊。
嗯?莉莉突然收敛哭泣。你没打过我电话?
没有啊,怎么了?快说给我听!
今天天黑以后,我已经收到过好几个电话。莉莉掏出手机,给那夫看。接起来,里面也不说话,只有婴儿哭跟野猫嚎,后来还有女人的尖叫,那声音太惨了,真的太惨太吓人了……
还有这种事儿?那夫拿来手机快速抄下几个号码,其中几个正是小鱼、索索甚至他自己以前接到过的。收到过陌生短信吗?
嗯,有一条。
那夫拿着手机找来看,只有四个字:圣灵之碑。他抚了下莉莉的头:你在沙发上睡吧,我照顾你,别害怕!
圣灵之碑。这是今天的口令!
那夫找到“招募”的按钮,顺利进入,再度点击那个被裸体女人双手高举的带血婴儿的头颅,再度输入“圣灵之碑”,鲜红的屏幕中,突然噌地冒出首页上那座流着血的墓碑,点它,一个页面出现了!
这是一个论坛性质的页面,色调虽然依旧陈腐、灰暗,却不再有任何血腥的画面,一共只有三个板块:圣婴之血、伊达圣战、魔云经卷。从点击率来看,不算冷冷清清,也差不多,看来进入的人相当之少。
率先点进人气相对较高的“圣婴之血”,里面鲜红的字眼一个帖子:欢迎新成员加入!里面依然有一段苦吟的文字:
新的勇士
你们无畏的鲜血
将承载圣灵伊达的光环
在痛苦的彼岸
是自由的边缘
还有什么
能阻止我们欢乐
还有什么
能毁灭我们生存
安杰洛19、20、21,
所有猫脉神圣的祖先
为你们祈祷!
接下来,似乎有一张图片,但打开的速度十分缓慢。
那夫仔细分析着这个帖子,发布的时间是9月28日凌晨,炎热的夏天、索索还有小鱼正好都已失踪,难道这之间会有什么关系?
正想着,图片突然在一瞬间全部打开。
那夫直接惊呆了!
那是一张明显被修过的图片,三个赤裸的女性站在流着血的墓碑前,长发遮盖着大部分面颊,群猫围绕在她们周围,如果没有猜错,其中一个的体型,几乎跟索索一模一样!
宁队长的要求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去莎琳娜妈妈老家的坟地?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到底怀疑谁是凶手?是莎琳娜,她妈妈,还是炎热的夏天?
我怀疑她们都是!宁队长很郑重地说。这不是玩笑!k博士告诉我说,他有足够的证据证明有人在秘密操控人体!
什么?!我越发得迷糊。
我也很难理解,但k博士委托给我一个任务,就是首先去证实莎琳娜妈妈究竟有没有尸体!
为什么叫上我?我很不理解地问。
跟这个案子有关的人,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只有你一个还完整,我不能再冒险。宁队长不无焦虑地说。从现在开始,我只能让你时刻跟随着我来保证你的安全!
9月30日夜
没想到事情居然这么紧急。
我被迫没有特殊命令24小时不得离开宁队长的身边,却在当晚就跟随他出了城。
车队一路颠簸,无人说话,除了我跟宁队长,后面还跟随一辆警车和一辆救护车,以防意外。没人告诉我究竟去哪儿,直到在一处黑漆漆的地方下车,有两个人似乎早已等在那里。
看来我跟宁队长走过去,其中一人上来报告:已经摸查清楚,村民都已入睡,可以行动,但时间恐怕比较紧,只有3个小时左右。
宁队长点点头,将我拉到一边,说:现在我们要去莎琳娜妈妈的坟地,一路上你要跟住我,别紧张,出现意外别慌张,我们会保证你的安全,只有你见过莎琳娜妈妈本人,我们不过见过照片,所以,等会儿,如果挖出棺材,可能还需要你辨认一下。
什么?我们去偷坟?不知为什么,我心里突然产生一种很复杂的感觉。
不算偷坟,这是正常的取证,老乡们不配合,所以,我们只能……
没有给我更多提问的机会,行动直接开始。
两个陌生人一个在前面带路,一个在最后面尾随,我跟宁队长夹在中间。农村的夜空,尽管没有月亮,但漫天星光璀璨,格外明亮。为了避免暴露,我们没用手电,借着星光快步前进。
绕过一片稻田,快要走到山脚下的时候再向前一点,沿着山前的小路的一直往里走,带路人显然来了不是一次两次,速度快得不容我多想任何事,不知不觉间,汗水已经溻透外衣,我有点气喘吁吁,但宁队长没有说一句话。
直到突然停下脚步时,一股冰冷阴森的风倏地袭向我汗涔涔的身体,仿佛一只尖利的手直接掀起衣服插进我的后背并一下刨开整个脊梁,我感觉到背后渗入骨髓的难以抵挡的凄寒,身体不由得颤颤发抖,心跳却越来越激烈。
宁队长示意我压低身子,我们躬下腰沿着一条小路快速跑了几步,眼前一大片坟地仿佛突然从地底下冒出来一样,完全堆砌在那里。
坟地里,一个接一个坟头连绵出去,远处的看上去好像一个人蹲在那里;每个坟头上都插着一根木碑,风突然吹起,木碑上煞白的布条在阴暗的夜色中划着诡异的曲线,仿佛女人的两只水袖在摇摆;远远地,不知道是什么嚎叫的声响,在空气中颤抖着传来,进入耳膜时已变成鬼哭狼嚎式的声波;我紧紧盯着身边的人,发现每个人的脸色都铁青得泛着淡绿色的光,眼神已完全呆滞。
死寂的压抑,在不动声色间笼罩了所有人的身躯,我们四个人围成一个小圈,把自己的脊梁完全暴露,虽然彼此都隔得非常近,可还是觉得我们被分割在完全不同的世界,我不停地回头,因为总感觉有一只手正搭在自己的肩上。
莎琳娜妈妈的墓碑就在这里。带路的警员指着他身后的一块木碑说。通过现场勘察,我们发现,这里的泥土跟别处的没有什么区别,显然是好久好久没动过,排除最近被挖掘的可能。
恩。宁队长点点头。工具都在吗?挖!
真挖?断后的警员迟疑地问道。
挖!
刨别人的坟,会遭报应吧?那人声音有点发颤。
那你去放哨,我挖!
盗墓行动就这样开始。
死寂的氛围里,周围坟头的白布条在风中继续飞舞,挖墓人尽力屏气喘息发出沉沉的闷响,伴随着铁锨铲土的沙沙声,与远处传来的不知道是什么发出的鬼叫,一唱一合。
那是什么声音?我问。
狗叫,别吓唬自己。断后的警员微笑着说。我们在这里呆过一晚了,没有鬼,放心!
我不再做声,也不再看宁队长,而把背扔给他们,这样背后有活人,心里才会踏实。我静静想着,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没有拒绝这样一个荒谬的行动,莎琳娜妈妈地下有知,该会怎样责怪我?她对我那么好,我却跟别人一起来挖她的墓,揭开她的棺材。好荒唐的做法!
心里突然又有些悲伤,莎琳娜妈妈是个好人,她死去,起码还可以尸归故土,炎热的夏天同样也是个好人,可现在连她的躯体都找不到,就算她真的死了,这样又如何能够安息?这一切都是因为我,是我动了邪念,不该这样,不该爱上炎热的夏天,不该打乱她原本平静的生活,再次想起炎热的夏天,多么怀念以前的时光。
她长长的秀发枕在我的肩膀,我们躺在午后的阳光中,一句话都不说,刚刚喝过咖啡的余味还在唇舌间游动,不一会儿,炎热的夏天均匀的呼吸缓缓传递到我的身躯,阳光轻柔的抚慰她光滑的肌肤,那丰润的嘴唇不过在自己耳边……
或者,落日的傍晚,我们一起吃过温馨的晚饭,出门,手牵手走过喧嚣的马路,走向落日的尘辉,天冷时,她就将手插进我的口袋,我们十指相扣,传递着彼此的体温,每次我歪头看她微笑,那小巧的耳垂总躲在长发之后若隐若现……
又或者,古旧的电影院,空旷的大厅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们将双腿架在前排的靠背上,瘫坐在并不松软的座位里,爆米花放在我的肚皮上,炎热的夏天看都不看,手一次次在我身上摸索;我们放肆地笑,或者她静静地流泪,屏幕中是别人的爱情,现实中我们的柏拉图……
从不敢想,如果炎热的夏天一开始就遇到我,如果炎热的夏天不是别人的女友,如果炎热的夏天跟我已经发生过无数次性关系,我们还能不能如此温馨、恬静地度过一个又一个安详的夜晚。在这个阴冷荒唐的夜里,我一遍又一遍地默默念颂着炎热的夏天的遗情书,却依然搞不懂那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情感,我们没有接吻,没有作爱,但……
正想着,一只手突然拍了我的肩膀。我吓得浑身一抖。
挖出来了。宁队长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们四个再次一起聚到莎琳娜妈妈的坟旁,一副黑色的棺材已经摆在面前。
果然不出我所料,棺材埋得非常浅,上面全是日久落下的浮土。宁队长悄悄地打开手电,努力伸到棺材旁边,他说着,用手指向棺材。你看,这些地方有明显的划痕,很有可能是撬开的痕迹!
打开吗?带路的警员问。
嗯!那夫复杂地点点头。
棺材的顶盖,被两只手缓缓地抬起的瞬间,一股恶臭随即忽地直扑出来,这个时候,断后的警员突然惊叫一声:背后有人!
那夫急忙在图片上点右键,却发现无法保存,他赶紧按下键盘上的复制屏幕的按键,再度复制到画图工具中,居然依然是一片漆黑!
正纳闷着,网页再度弹出一句话:你今天浏览的时间已超过!然后唰的自动关闭。
还真是个高手所为。那夫暗想,这下就好办了,能制作出这种网页的人,估计不会太多!先找一个高手查查它服务器的地址!
圣婴之血、伊达圣战、魔云经卷,幸亏把这三个板块名字抄了下来。
起身去厕所,才发现窗外天已开始蒙蒙泛亮,顺道洗了把脸,那夫又点着一支烟,他觉得自己现在干劲十足。
莉莉躺在沙发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睡去的,至少现在还算安静,她蜷缩成一团,手指轻巧地含在嘴里,外衣的衣领不经意地扯开,弱小的肩膀上,露出内衣一根细细的黑色肩带。
那夫站着,看了一会儿,突然一个哆嗦,仿佛警告自己,他发现自己居然对眼前这个女孩有了生理反应,心中不免大骂自己真没出息,于是给莉莉盖了盖毛巾被,赶紧回到电脑前,继续工作。
重新打开搜索引擎,从“苏县村”搜到那么重要的文字,而原先搜索“苏城”却毫无察觉,任何细微的马虎大意,都可能漏掉极其重要的资料。
再度输入“苏城”,一页一页地翻着,直到第27页,一个帖子突然有了眉目。
这是一个历史题材的论坛,看时间发贴讨论已经是几年前的事情,两拨人在争论苏城究竟存在不存在,以及苏城覆灭的原因。
有人说“灭鬼匠”是杀鬼的英雄;有人却说“灭鬼匠”做法正是封建迷信的表现,所以苏城覆灭于一场灾难;还有人冷嘲热讽,说真是闲得无聊,把一段野史讨论得热火朝天;有人质问,如果真的存在这个苏城,为什么州官的日志上连半点影子都没有出现;有人回答,正因为苏城整个城池遭到覆灭,州官害怕承担责任,所以才销毁所有证据……
看来看去,那夫觉得越来越糊涂,心里再次产生了疑问,这到底是不是野史?苏城到底存在不存在呢?
他继续搜索别的关键词,依然毫无所获,直到最后一个,“魔云经卷”!
有一个网站,作了这样的介绍:“魔云经卷”,残缺版本收录于《大英百科全书》,是一本源自远古北欧经历代宗教、法师修整、添加、完善之后的魔教著作,它记载了很多传奇的故事、密法的仪式,以及传说中致命病毒的配制方法,后来,被摇滚乐的一个分支,视为“圣经”。
另外一个网页,是一群摇滚的狂热分子为了一首歌在争吵,其中一人写道:别傻比了!这首歌的灵感来自“魔云经卷”中的一个故事,最后那句歌词,应该这样翻译:生命如果可以重来,我将用无限的爱,感召你脆弱的明天!
原来是这样!那夫急忙搜索出《大英百科全书》的在线版本,可速度异常缓慢,还是繁体中文,这可怎么办?
等待的时间里,再次点着一支烟,突然一个很大的疑问晃入脑海:莉莉虽然反复接到电话,却从来没有得到什么指示,那如果索索跟小鱼真的是被这个网站蛊惑,又真的是先去了某个地方然后被劫持,那她们到底去了哪儿呢?从哪里得到的暗示呢?
那夫再度打开流血墓碑的网站,再次反复搜索一切有可能点击进入的地方。我到底遗漏了什么呢?
突然想起什么!他急忙拉开抽屉,找出索索与小鱼的通话清单,仔细对比每一条通话记录,问题直接一目了然!索索与小鱼都是连续三天接到过神秘电话,那就是说,极有可能再等一夜就会出结果!
想到这里,那夫瞥了还在熟睡的莉莉一眼:看来我只有牺牲你了!
这时,《大英百科全书》的在线版本居然刷新出一个结果,连接失效。
那夫叹了下,继续在搜索引擎上随意地寻觅,一页一页地翻下去,乱七八糟的信息看上去毫无意义,弄得那夫昏昏欲睡。
突然,一个摇滚乐手的博客浮现出来,这正是个痴迷“魔云经卷”的家伙!从里面的文字,那夫得到一些异常让人吃惊的信息,“魔云经卷”早在200多年就由传教士带入我国,并且一直有秘密教派与人士笃信这个,不但将其中的故事奉为经典,更尝试着使用其中记录的秘方,研制“不老丹”、“魔力药剂”以及一些奇怪的控制神经类的药物!
难道这就是秘密的源泉?!那夫急忙将这所有的信息记录下来,接下来还有“魔云经卷”中的几个故事,其中一个故事中,正好有那段文字!
大意是这样的:一个古国中,公主全心全意付出的爱与肉体,被一个滥情的王子辜负;公主痛不欲生,一场大病,几乎死去,王子这时回心转意,痛哭在公主的床前,说了这句神圣的话语:生命如果可以重来,我将用无限的爱,感召你脆弱的明天!
公主因此又活了过来,但王子居然食言,没有回到公主身边!绝望的公主最终将自己的灵魂出卖给一个邪恶的巫师,将那句神圣的话变成一句恶毒的诅咒,附加于自己的身躯,并因此获得无穷的力量,却必须靠饮噬婴儿的鲜血,激发能量!
之后,化身邪恶的公主,开始了自己的屠城……
棺材的顶盖,被两只手缓缓地抬起的瞬间,一股恶臭随即忽地直扑出来,这个时候,断后的警员突然惊叫一声:背后有人!
我们慌忙回过头去,几个人影正朝我们所在的位置大步冲来!
糟了!宁队长大喊一声,掏出枪来朝天就是一枪!
队长,跑不跑?有人问了一声。
不能跑!宁队长大声怒吼。现在跑就前功尽弃了,给我顶住!快叫援兵!
这时间,那几个人影已经快步杀到我们身边——是几个手持棍棒的农民。他们愤怒的脸上青筋暴突,双眼虎瞪,不由分说,举棒就打!
两个陌生的警员一看就训练有素,他们三拳两脚就放倒那几个汉子,然而事态接下来却濒临失控,远处的村庄突然灯火通明,一大队人高举火把,叫嚷着朝这里冲来!
在我们还在等待援兵的时间里,先头到达的村民已经团团将我们包围,他们根本不听任何劝阻,怒吼着骂娘,还不断有石块、棍棒甚至布鞋朝我们扔来;我被宁队长他们三人围在中间,只觉得眼前一片眩晕,耳中全是嘈杂的吼叫,身体不断遭受莫名的袭击!
眼看着村民们的热血已经极度沸腾,即将开始动手,宁队长已经将手枪对准人群,时刻准备开枪,身后突然传来连续的枪声,紧接着,只觉得身边冲杀进来很多陌生的面孔,其中两人架起我,将我拖了出去……
10月1日凌晨
我再度被请回坟场!
暴乱已经被平定,警察在那里设立起警戒线,将大半个坟地隔离,同时竖起几盏强烈的应急照明灯,大部分村民在隔离圈外,少数几个男女蹲在圈内,放声痛哭。
棺材旁,宁队长正蹲在那里,他示意我过去。
还没走近,浓重的腐臭味已肆虐地窜入鼻翼,让人恶心得五脏颠覆;再一看棺材里,我直接趴在地上呕吐不止!
棺材里,是一具高度腐烂的尸体;棺材内壁上到处是早已干涸的血迹,尸体穿一件被血迹染红的白衬衣,下身的牛仔裤也已经不堪入目;至于那死者的面孔,我实在无法找到合适的词语形容,仿佛被无数个小虫子吃咬过一样,简直千疮百孔、面目全非!
你认识这副打扮吗?宁队长拍了拍我的后背。
我胡乱摇摇头,实在不愿再看第二眼。
10月1日清晨刑侦大队
办公室里,单独问讯再度进行。
宁队长坐在我的对面,左手直到小臂已经全被包扎起来,看来是受了很严重的伤。
这帮农民,可真他妈的厉害。他愤愤地说。你多大来着?
26岁。我说。还差几天过26岁生日。
你可认识28到30岁之间的男人?
我摇摇头:不记得身边有这样的男人。
棺材里的尸体化验结果出来了。宁队长奇怪地看着我。已经死了至少一年多,是个男的。
什么?男的?不是莎琳娜的妈妈?
不是!是个男的。
他也是被咬断喉咙?我试探着问。
也不是!是被刀捅死的,连捅至少18刀。
天……我被惨状惊呆了。
我们怀疑,这起案件跟莎琳娜与她妈妈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你再仔细想想,你跟她恋爱期间,可否见过类似年纪的男人?
这……我低头沉思。
哦,对,这个男人比较清瘦,应该就在1米72左右,现场我们还发现一副破碎的眼镜。
应该没见过。略微沉思后,我说。莎琳娜喜欢听摇滚,她认识的朋友大多喜欢穿奇装异服,像这种白衬衣的不多见,而且年龄跟身高都吻合的,真的没有。
这时,一个警员敲门进来,递给宁队长一摞纸,在警员出去后,宁队长翻了一遍,将纸递给我:仔细看看,上面可有你认识的人?
我拿过来一看,失踪人员名单。
这是近两年来我们接到报案的所有失踪人员。宁队长站起身走在窗前,向往眺望一下。你看看,尤其仔细看看照片,有没有你认识的。
失踪人员很杂,有老太太,老头,也有可怜的小孩,亦有精神出问题的中青年。但没有我认识的人。
一个警员再次走进来,递给宁队长几张纸,这次他看后,居然沉思了半天,然后才给我。看看这个人你认识吗?
似乎见过。我说。似乎,在……在哪个地方见过,跟莎琳娜一起。
琴行?酒吧?
可能,记不清楚了。我仔细看着这张打印在纸上的画像,里面是个有点发福的男子。
死者的身份已经确定了。宁队长把双手摊在胸前,居然长长叹了一口气。就是这个人。
怎么可能?我纳闷道。这个人可不瘦。
是的,这个人以前是个敲鼓的,后来染上毒瘾,不能玩音乐,成为大哥的手下。
大哥?孕妇的男人?
是的,他替大哥看夜总会的场子,因为打架在公安局留有案底,血型、dna比对完全吻合。
可他怎么会出现在莎琳娜妈妈的棺材里?
这大概将是我们最大的不幸。宁队长突然绝望地说。我怎么也想不到,竟然把黑社会也牵扯进来……
10月1日
阳光明媚。
那夫找出一张纸,写下他的最后一篇随笔日记。
他详细记录了小鱼、索索失踪的整个过程跟所有可疑的观点,并附上她们的照片,然后又写下自己数次登陆那个流血墓碑网站的种种遭遇,还有通过网络搜索引擎搜索到的所有有价值的信息。
在日记的最后,那夫不无伤感地写道:
没想到,我幸运地捡到一条性命,却又不幸地丢失了女友死去后惟一对自己真心实意的女孩。无论怎样,这都是最不幸的结局;接下来,并不知道该如何下手,事情总没有像今天这么糟糕,自从跟宁队长的关系中断后,得到有效情报的概率越来越低。
我依然活着,却接连失去了关系最好的哥们儿和女孩,这样的生存还有什么意义。
不管明天会怎样,我都要再尝试一次。如果今晚能再次接到神秘的电话,电话能透露出见面的地点,我将带上莉莉前去做一次冒险,这次冒险的结果不得而知,但无论如何,都应该保住莉莉的性命,可一想到唐璜在眼前死得那么干脆利落,我不禁深深地绝望,如果真的是同样一拨对手,我只能以死谢罪,但愿自己的尸体,可以做出最重要的贡献……
写完这篇日记,那夫才发现,现在已是10月1日,怎么着也算个全民休假的节日,心中不禁继续惆怅。
这样一个本该可以彻底放松的时间里,自己却不得不孤零零地面对着四面空洞的墙壁,想想过去的犬马一生,到头来,如此阳光明媚的日子,身边居然空无一人,想找个人一起娱乐都没有合适的名字,这莫不是人生最大的悲哀。
点着一支烟,看着在沙发上睡得正香的莉莉,那个优美的女体,不是自己的女友,不是索索,不是任何一个可能的女人,她不过是一个自己打算利用的应召女孩,不能拥抱不能爱抚。
那夫无奈地仰天长叹:或许这一切都是天意!
在莉莉醒后,那夫要她洗了个澡,简单吃过早饭,然后带她去一家高档的发廊做头发,烫了一个新发型,又染上漂亮的红色;紧接着,那夫又带着莉莉去了一家豪华的韩国餐厅,点了很多地道的韩式料理,有烤肉、鳗鱼、软溜狗肉片、扒莲蓉鹌鹑,有高级火腿寿司、大酱汤与牛尾汤,还有相当多别的美味,莉莉显然是头一次吃这样的东西,颇为狼狈的吃相让那夫心里有一丝隐隐的忧伤。
接着,回到家。闲适的午后。
温柔恬静的阳光洋溢在大半个客厅里,细小晶莹的浮尘颗粒在光束中缓慢地游走,所有感染到的物件顿时有种蓬荜生辉的光泽,这种四处飘逸的舒适,拌杂着饭后极度的慵懒,让人从心底里萌生出一种不愿活动的迟钝,思维几乎停滞,你可以就这样呆呆地盯着一个角落,慢慢地耗去很多时光。
短暂而无限的美好。
莉莉静静绻在沙发上,幸福地打着哈欠,衣衫略微歪斜,依然露着她稚嫩小巧的锁骨,黑色内衣的肩带巧妙地点缀在上面,恰到好处的性感;那夫坐在茶几的对面上,将自己的手枪全部拆卸开,用一块柔滑的干布仔细而耐心地一遍又一遍擦拭着每一个细小的零件。
他们的心扉,在不经意间展开。
你今年多大?
18,确切地说,是17岁零8个半月。嘻嘻。
哦,原来还这么小。那夫抬头打量一下眼前这个稚嫩的丫头。身材还不错,怎么当起小太妹了?
我没当太妹,我不混社会的。
哦?呵呵。那夫有点惊讶,他笑着开了句玩笑。那你是古三的那臭小子的马子?
也不是。呵呵。
上学?
没有,不上了。莉莉一副并不在意的样子,她随手拿起那夫桌上的烟,抽出一支,熟练地点上。小时候爸妈就离了婚,我跟爸爸过,后妈生了个弟弟后,就没人再管我,上完初中,成绩太差,就不上了。
那就开始混社会?
没,没有,咳咳。莉莉显然适应不了那么冲的烟,刚抽两口就开始剧烈的咳嗽。谈过个男朋友,是个名校的高中生,在他家的床上,我们发生了第一次关系。
那夫起身,拿过莉莉手上的烟,熄灭在烟灰缸里,然后冲了一杯咖啡,放在她的手中,问道:然后呢?
然后,呵呵。莉莉低着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后来有一天去他家,被他妈妈发现了,那女人狠狠给我一耳光,说我臭不要脸,之后,就这么散了,那小子,相当没种。
呵呵。那夫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尴尬地笑笑。
我特别喜欢我那个弟弟,尽管是后妈生的。莉莉的眼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微微泛红。从小,他们工作都特别忙,就我跟他一起玩,他太可爱了,一点都不淘气,什么都听我的,每天晚上都要我抱着才肯睡觉,就这么着,一天天长大,不管受到什么委屈,一看到他我就什么烦恼都没了。
那夫没有说话,莉莉也不在乎,她继续喃喃自语:不知道为什么,爸爸突然做生意赔光所有的钱,后妈也下岗,家里的生活开始艰难,弟弟再也没有新衣裳,新文具,新书包,我送他去上学,眼看着那些臭小孩羞辱他,心里别提多难受,这个时候,我无意间认识了古三。
这个混蛋,没出一点好主意。那夫狠狠地骂了一句。
呵呵,这样也挺好。莉莉的眼圈湿润一下,就悄悄憋了回去。凭自己吃饭,尽管是卖肉,钱来的也干净,我不喜欢被别人养着,当废物;有了钱,就可以给弟弟买新东西,他要什么就买什么。
就这样过一辈子?有没有别的打算。那夫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随便捡了一句。
我在攒钱,打算以后自己开个小店,就卖小孩用的东西,我特别喜欢小孩,最大的梦想就是有一天有自己的孩子。
这……也不错。那夫把到嘴边的开店更难之类的丧气话,硬硬咽了下去。
可是,这似乎离我越来越远了……突然,仿佛脆弱的防线一下子崩溃掉,莉莉的泪水如润滑的泉水汩汩流出。春天时我做过一次流产了,这还不算什么;前些天跟一个老头子做,看到他肮脏的身体,我突然觉得自己好脏,真的好脏,每一个地方都是脏的,我怎么能要孩子……
这样一个下午,在午后轻抚的阳光中,那夫坐在沙发上,将莉莉搂进自己的怀中,让那遗憾而委屈的泪水流淌在自己的肩膀上,滴落在坚硬的心中,直到心房完完全全地融化。
他为自己接下来的计划感到耻辱,他完全慌乱地在心中彻底推倒原来看似缜密的设想,到底还要不要眼前其实无比脆弱的女孩做自己的诱饵?恐怕世界上没有比这更残忍的事情。
可不然又能怎样?
一步一步已然走到这个环节,即使不找莉莉,也要找别的女孩,在这种生命随时都得不到保证的时刻,自己又有什么资格牺牲任何一个女孩的性命?可不然又该怎么做?索索的性命依然在别人手上,迟疑一秒,就增加一秒的危险,即使全世界都可以失去,索索的性命也不能丢失,那夫想起自己的女友,想起他们彼此拥抱着在这个沙发上沉沉地睡去,多么温馨的时刻,却再也找不回来。
既然世界可以对我如此残酷,我又为何不能对这个世界残酷?
那夫想着,在心中暗暗坚定这个信念,他拉起莉莉,双手握着她稚嫩的肩膀,盯着那双满含泪水的单纯眸子:听着,宝贝。你帮我做一件事情,不管成功与否,从此之后,我养活你,不要再出卖自己的肉体,不要再出卖自己的灵魂,你该有你自己的世界。
说完这话之后,那夫在心中隐隐地加上一句:但愿我们还活着。
10月1日夜
莎琳娜与她妈妈成了接下来案件的主要侦破口,这让我有种惶恐的不安,炎热的夏天被暂时放在一边,我又无法离开宁队长半步,这该如何是好?
关于接下来的侦破方向,刑侦大队出现两种截然不同的观点:一种坚决否定病毒试验与人体控制的假说,认为作案者针对的目标是年轻女性,应该是一系列黑社会参与的、有组织有预谋的女性贩卖案件,杀人的手法是职业杀手所为,孕妇被劫持是典型的黑吃黑的案例,那些没有被劫持带走甚至已经死亡的女性,仅仅是因为在被劫持过程中强烈反抗,造成自己生命的损伤,最后被作案者误认为已经死亡而放弃。
另一种观点则认为一切都是病毒试验的恶果,凶手能敲碎3楼病房的玻璃将一个140斤的孕妇轻易抗走,以及轻而易举咬碎一个搏击冠军警员的喉咙,便是最有力的证据,不但是病毒,而且是异型!说得悬乎其悬,天花乱坠,仿佛对手是多么厉害的异型杀手。
但不论意见如何,对接下来该如何进行,都没有更好的建议,这让宁队长异常恼火。
晚些时候,完全的尸检报告出来。
并没有什么更新的内容,只是进一步确定死亡时间,应该是莎琳娜妈妈火化后半个月左右;确实是由于连续中刀被捅断了大动脉失血过多而死,身体尤其脖颈处并无咬痕,跟唐璜以及跟踪我的警员的死亡状况完全不同。
紧接着,莎琳娜妈妈坟墓的细察工作也传来好消息,在埋棺材的土中,发现一个金色的小卡子,经分析,这有可能是女性皮鞋上的饰物,之后在莎琳娜妈妈照片中找到完全相同的物件,证实这一猜测的可靠性。
宁队长问我,但我很明确地告诉他,在公园内遇见莎琳娜妈妈时,她确实穿着那双旧的红色皮鞋,但我从没注意她鞋上是否少了一个金色的卡子。
不知道为什么,宁队长会将案件的一丝一毫进展都告诉给我,我对此毫不关心,只是希望他们尽快找到炎热的夏天的下落,或者给我自由。从现在的状况来说,炎热的夏天成为一个纯粹的受害者,而侦破的下落却要从莎琳娜与她妈妈入手,要先抓到这母女俩,才有找到炎热的夏天的可能,这种煎熬是绝对无法承受的。
直到这个夜晚快要结束的时候,我才意识到,10月1日已经过去了。这大概是自己过得最不知所措的一个10月1日,以前从未曾意识到这个日子有什么特殊,今天,当身处警局之中一举一动都要受人监视的时刻,才发现过一个无忧无虑的节日是多么值得珍惜的美好光阴。
我暗暗下定决心,必须尽快想办法,再度恢复自由!
不惜一切代价,不惜一切伪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