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你一命?你该知道,求饶没有任何意义。”
古老又昏暗的小巷子中,富冈义勇缓慢拔刀,在他的面前是一个男性恶鬼,正抓着一个女子,只是那女子已经死去了。
恶鬼吼着向富冈义勇扑了过去。
水之呼吸·壹之型,水面斩击。
轻轻松松的平面斩,砍断了恶鬼的脖子。
穿着暗红色羽织的少年收刀,瞥了一眼可怜的女子尸体,然后转身抬头看着坐在屋顶上的男孩。
男孩后背斜背着一柄太刀,单腿屈膝,另一条小短腿从屋檐边垂下,无聊的晃悠。男孩手里拿着一个苹果,正咔嚓咔嚓啃着。
“嗯?解决了。”奈良善说道,“等我吃完。”
富冈义勇翻身跃到屋顶上,蹲坐在奈良善身边,安静的听他咔嚓咔嚓,面色沉静,不知道在想什么。
奈良善慢悠悠的吃完了,丢下苹果核,正好砸在了还没有彻底消散的恶鬼脑袋上。
“这不好。”富冈义勇说道。
奈良善:“无所谓,无论是尸体还是垃圾,明天早晨起来后这里都会变得干干净净的。我们解决了一个大垃圾,稍微给他们留下一点不疼不痒的小垃圾,没什么问题。”
富冈义勇:……
简直歪理。
奈良善翻身跃下,随便指了一个方向:“往那边走吧。”
现在是深夜,这里又是偏僻的小镇没什么车,赶路只能用两条腿走,希望能运气好一点,再偶遇恶鬼斩杀。
离开这里时,奈良善瞥了一眼地面的尸体,富冈义勇看不到,奈良善却可以瞧见,被恶鬼杀死的女子亡魂站在自己的尸首旁边,向着离去富冈义勇深深鞠躬,然后消失,去往了彼岸。
富冈义勇走的很快,别看奈良善腿短,走起来也不慢,甚至还有速度要超过富冈义勇的趋势,两人一边往镇子外赶路,一边闲聊。
奈良善说道:“这次又要走三个小时了。”
富冈义勇没说话。
奈良善:“好无聊,说点什么?”
富冈义勇沉默了。
奈良善:“喂?”
富冈义勇转头:“你在和我说话?”
奈良善:“不是你还是谁?”
富冈义勇:“我以为你没有和我说话。”
奈良善:……
他不就是之前走错路了,顺便问了一下蹲在墙角的亡魂正确的路怎么走吗?就那一次!
这憨憨是不是故意的?
富冈义勇没意识到奈良善的不满,说道:“说什么?”
奈良善:“什么都好。”
富冈义勇想了好一会,就在奈良善以为他不会开口时,富冈义勇突然说道:“我有一个姐姐,叫做富冈茑子。”
“她很漂亮,是非常温柔的人。”富冈义勇说道,“很擅长缝衣服,做料理。一个完美的女性能做好的事情,她都可以做好。”
奈良善一边赶路一边安静的听着。
“我和姐姐的父母早就没有了,很小的时候,是姐姐将我带大。她很优秀,很努力。”
“然后,姐姐和一个很好的男人订婚了。”
“那个男人很温和,对姐姐很好。姐姐会很幸福。”富冈义勇面无表情的说道,“本该是这样。”
和茑子订婚的是一家境况不错的人家,那家人都很好,不会嫌弃富冈家什么都没有,在朴素的村镇里的人家,更看重女孩的品德。
茑子的贤惠温柔村中有名。
虽然只是个贫穷的小地方,但还是老实按照过去的习俗,提亲,结纳,在之后就是婚礼。
男方送来了接纳礼金,钱不多。茑子自己准备了嫁衣,在那天晚上,茑子特地准备了晚饭,对着弟弟柔声说话。
无外乎就是以后要义勇好好照顾自己,就算姐姐不常在家,也要记得好好吃饭,好好生活。
姐姐有时间,会来看你。
若是看他将自己搞得邋里邋遢,一定会教训他。
饭吃到一半,听到了外面吵闹的声音。
发生了什么,富冈义勇不记得了,他只回忆起姐姐出去看了一眼后,慌张的回到房间,拉着他起来,打翻了放着饭碗的桌子,踢倒了盛着礼金的托盘,干净的嫁衣也踩的脏兮兮,茑子将他藏了起来,然后自己跑了出去。
再看到姐姐,就是一具冰冷的残缺尸体。
他的姐姐,死在了出嫁的前一天。
连嫁衣都没有机会披上。
白天的时候问起,得知不只他们被袭击,周边还有两家也糟了难。就是因为出来看见了这一幕,茑子才急忙的赶回去,将弟弟藏起来,出去时还想把恶鬼引走。她成功的将恶鬼引跑了,代价是她再也回不来了。
不如自己死掉。
这句话,富冈义勇曾经对锖兔说起,然后被锖兔狠狠的给了一巴掌。
别想给我说第二次,锖兔这样告诉富冈义勇。
茑子赌上自己的命,传递给富冈义勇的未来,可不是让他去死的。
故事说完了,富冈义勇又沉默了。
奈良善安静的和他走了好长一段路,直到天边发白,才开口道:“这故事一点意思都没有。”
富冈义勇:“……抱歉?”
奈良善伸了个懒腰,他有点想休息了,反正现在是白天,干脆找辆车送他们走一段路好了,可以趁这个时间小睡一会。
“等鬼舞辻无惨死了。”奈良善说道,“我统一帮你们送消息吧。”
富冈义勇眼睛缓慢睁大了,看着奈良善。
奈良善:“反正在斩杀鬼王后,我也想去地狱和天国溜达一圈。”
送信而已,送一封和送十封没多大差别。
都是可怜人。
富冈义勇压抑住自己的心底下的颤抖,说道:“多谢。”
奈良善:“不用,好歹……算是朋友了。”
富冈义勇:“嗯。”
素心流道馆内。
“哥哥,这件衣服,你看怎么样?”营子笑着展开一件外衫问道。
“看起来不错,营子。这是给我的吗?”中川在自己面前比划道,“有点小了。”
营子收起衣服:“这是常人才有的尺码,哥哥身上肌肉太厚了,需要做大一点。”
中川:“哦哦,那这是给谁的?”
营子:“后藤家的婆婆让我帮忙做的,说会给我一点手工费。”
中川:“营子,我现在已经开了一家店,完全不需要你做这些活计来支撑。”
营子:“我知道,不过我还是想能帮一点就帮一点。我现在的身体比以前好多了,不会那么容易就累了。至少,不想成为哥哥的拖累。”
中川看着自己的妹妹,说道:“你真的是长大了。”
“我很久以前就长大了啊。”营子笑着说道,她起身将自己做好的衣服叠起来,打算稍后交给后藤婆婆。打开箱子时,将里面的一块布料小心取出来,比划着,最后开始小心的绣线。
营子绣的是金红色的祥云图案,看着已经绣了很大一片,快要做完了。
中川凑过去瞧了一眼,布料的质感上佳,绣工也拿出了最好的水平,就好笑的问了一句:“这是给我的吗?”
“不是。”营子快速回答。
“那这是给谁的?”看着这布料和绣工,做出来的衣服一定很漂亮吧,但这样的手工,注定卖出去不能便宜。
再看看布料上比划着的虚线,这衣服尺码,是不是有点小?
看自己的哥哥对着布料发呆,营子无奈笑了笑:“这是给恩人的,是谢礼,也是赔礼。”
中川一怔。
营子低声道:“他们来的时候,我的态度很糟糕。面对客人,我那样很不礼貌。”因为当时她确实很生气,她的家里很困难,父亲病重在床,她身体也虚弱,动不了多久就要躺下休息,家中只有哥哥一个人撑着,竟然还有人上来踢馆。
不仅如此,还住下了。家里的米要空了,最后那点粮食被哥哥拿出来端给了客人,连他自己都饿着,只有父亲和营子,得到的也不过是点稀粥,虽然原因是他们当时的身体状况只能吃这个。
营子看着笑哈哈忍受着饥饿的哥哥,气的没吃下去。
然后次日,收拾客人离去的房间时,得到了一袋足够他们安稳活十多年的钱,还有一张活下去的纸条。当然,对方留给他们这么多钱,是让他们有本钱去换个营生,不是坐吃山空。
那一刻,营子的手都在颤抖。
她只以为来了几个不明真相的恶客,谁想他们很清楚自家的处境。留下不是为了找茬,而是名正言顺的放下住宿费。没有直接点明他们的现状,是为了维护他们的自尊。
连她想死的心思都看透了,营子为自己的小人之心为耻。
她想着对方穿着的羽织旧了,她没什么拿出手的,唯一能做的就是这一手绣活,那是她从小跟着母亲学会的本领,在这城镇中,有她这样手艺的都难找。
不知道何时能与那位男孩再见,无妨,不过是一年做上一件,一件大上一件,等再见时,总有一件能穿上的。
无论是买布的钱,还是针线的钱,都是她帮人缝纫攒下的,没有动用当初奈良善留下的钱。送人的东西,哪里有用人留下的钱买的道理。
营子很仔细的一针一线的做下去,然后轻轻的剪掉线头。
金红色的绣纹平滑柔软,密密麻麻的针脚细的肉眼都看不清楚,这绣工就是不放在衣服上,只是一块布,展示起来也足够当做艺术品。
一年做一件,穿不得就浪费了,这样小的尺码,就算拿出去也未必有人会花足够的价钱去买,不过营子做的心甘情愿。
营子以为她做的第一件羽织,应该是没有希望能让那孩子穿上。
因为她如论如何都想不到,奈良善竟然这么快就再次到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