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心老石”双手仍然按在盒子上,道:“二位,你们拿了‘龙角’快走吧,要不然。”
卞不疑道:“小子,你只掀开一点点,且让我二人看一看,这又费不了多少时间。”
“黑心老石”急的额上滴汗水,他早已酒醒了。
他的声音也变了,变得粗声乞求的样子,道:“我石胖子给二位叩头了!”
皇甫山道:“石胖子,你有阴谋!”
卞不疑冷冷道:“我早看出来了,所以我非要他自己打开来,当面认清。”
“黑心老石”苦兮兮的半晌,忽然双目一扬流露出两道凶残的厉芒,道:“二位既然不相信,来来来,我这就打开给二位看一看。”
他左掌托起盒子,把开的一边转向皇甫山与卞不疑二人,又道:“靠近一些,二位不是要看清楚吗?”
他的右手已去掀盖了,便在这时候,卞不疑大叫一声:“快闪开!”
就在他的叫声里,只闻得咝咝之声不绝于耳,那紫水晶似的如雨细芒,也不知有多少支射过二人的头顶消失在黑影里。
就在二人吃惊中,“黑心老石”发出“啊”的一声,那只盒子已自他的手中落在地上。
“黑心老石”直在地上翻白眼,皇甫山与卞不疑二人忿怒的扑过去。
卞不疑一把抓住老石,叱道:“你找死!”
“黑心老石”惨然一笑,道:“你太精……了!”
卞不疑道:“是你太笨了!”
皇甫山道:“这是什么暗器?他怎会反而打中自己?”
卞不疑也不懂,他直视着老石不开口。
“黑心老石”道:“这是我……们……掌柜三年前带……回来的……东西,只听梁掌柜说,这是一件十分……霸道……的暗器,特别要我保管……掌柜也不懂开启之法,不明白的人随便开启,非死……无疑……”
卞不疑立刻拉起“黑心老石”的衣衫,只见一排三支细如牛毛,紫光闪闪的细针,正扎中他的胸口上方。
“黑心老石”又道:“本想咱们同归于尽,可是……我……”
卞不疑立刻取出一粒白色丹丸投入“黑心老石”口中,道:“我知道你不想死!”
老石吞人丹丸,道:“怕是你救不了我了!”
卞不疑出手真快,三支牛毛细针已被他找出来,横手一把尖刀切在中针地方,他用力往外挤乌血。
皇甫山道:“你糊涂了!你为什么要救他?”
卞不疑道:“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要救他。”
皇甫山当然知道,卞不疑救人是不分敌我的,而且他对于必死的人,更会卖力气去救。
卞不疑就是喜欢救那快死的人,否则他就不叫“医死人”。
“黑心老石”本来喉头在打结。
一个将死的人,如果有了喉头打结现象,这个人就快脱屎尿而失禁了。
人如果失禁,必死无异!
卞不疑就在老石快要喉打结的时候救了他。
“黑心老石”迷惘的道:“你……救了……我!”
卞不疑道:“因为我是好人。”
皇甫山道:“救他,对于我们有何助?”
卞不疑道:“也是回报,皇甫山你回头看一看,刚才他如果手腕往下一抡,我二人身上中的一定比他的还要多上好几倍,可是他并未曾……”
皇甫山已发觉身后的墙上大片紫光出现。
他只是冷冷一笑,道:“卞不疑,我看不是这样,你只是想救死人,展现你的医道才华。”
“黑心老石”不开口,他闭上眼睛在打算。
皇甫山又道:“姓石的本就被我二人逼急了,他打算大伙死一块,谁也别想活,他以为我二人早已中了这些毒刺针,更何况他因不会使用而中了三支,你却把他当成老实人,你糊涂!”
卞不疑笑笑,道:“我怎会把他当成老实人?他若老实也不会取来这鬼玩意坑人了。”
皇甫山道:“说来道去,你还是在表现你是一位超绝的大夫,你的外号‘医死人’。”
“黑心老石”猛一瞪眼,道:“原来……你们是金树坡的……长安药店……”
卞不疑面色一寒,道:“我就是‘医死人’卞大夫!”。
老石满面感激的道:“我老石死不了啦,卞大夫,你果然妙手回春!”
卞不疑取过盒子看,只见盒子里果然是一个八寸长五寸宽的金色龙角形东西,盒子上连着机簧,另有两个暗道,只有使用的人才知道如何去操纵,因为在这盒子张开带动龙角前端升起的同时,便是三十多个扇形的小孔洞,紫色针刺便是由孔中射出来的。
皇甫山道:“果然霸道。”
卞不疑道:“‘生死当’梁心也不敢启开。”
皇甫山道:“因为他也不会用。”
卞不疑道:“想不起此物何人所用!”
皇甫山道:“也许大奶奶……”
他没有说下去,回头低看“黑心老石”。
“黑心老石”并未开口,他还把眼睛闭着,但他却把二人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卞不疑当然知道“黑心老石”在听他二人的谈话。
他走近“黑心老石”,笑道:“石胖子,你的命是我救的吧?”
“黑心老石”道:“如果我活了,你便是我的救命恩人。”
卞不疑道:“你知不知道梁心的上面是受何人控制?”
“黑心老石”摇头,道:“我们掌柜独来独往。”
卞不疑道:“我便告诉你,梁心是‘快乐堡’的人,他受制于戈长江!”
“黑心老石”道:“你这话当真?”
卞不疑道:“看来你果然知道的不多。”
“黑心老石”道:“我知道的全说了。”
卞不疑道:“有一件事情你不应该知道!”
一怔,“黑心老石”道:“什么事情?”
卞不疑道:“你不该知道我是金树坡的卞大夫。”
“黑心老石”道:“我本来不知道,可是……”
卞不疑道:“江湖上的人就是如此,凭谁都想多知道一些事情,这当然出自好奇心,谁也明白江湖中的事知道的越少越太平。石胖子,我的话你懂吗?”
“黑心老石”道:“我虽然知道你是有名的金树坡卞大夫,我把我的嘴巴封紧,我不对人说!”
笑笑,卞不疑道:“你当然不会对人说,因为一个死了的人是不会开口的。”
他的手法真快,只一个半旋身,便见“黑心老石”双目凸出在眼眶外,直不楞的死在地上了。
皇甫山看的真切,卞不疑在转身的时候,顺势在墙上找出一支紫色刺针!
如今那根刺针正插在“黑心老石”的眉心,比用龙角射的劲道还大,还准。
卞不疑拿起“龙角”,且又拔了十几根紫色针刺。
皇甫山道:“还要这玩意做什么?”
卞不疑道:“皇甫山。穷理致知,这点道理你该懂吧?何况还未弄清楚这玩意的来历。”
皇甫山道:“你打算回去百灵岗?”
卞不疑道:“回去挨骂?”
皇甫山道:“这什么话!”
卞不疑道:“你怎么忘了,小玉儿的下落不明,我回百灵岗怎么向大奶奶交待?”
皇甫山点点头,道:“这话倒是不错,小玉儿如果有个三长两短,你我都不会有好日子过。”
卞不疑道:“走,我们设法去救小玉儿!”
皇甫山道:“我以为我二人什么地方也别去,就住在这当铺里。”
卞不疑嗤嗤笑,道:“干什么?当梁心的伙计?”
皇甫山道:“也可以。”
卞不疑道:“干就干,且等梁心转回来。”
皇甫山与卞不疑决心在清风镇上的“和气当铺”里等候“生死当”梁心,因为梁心押走了小玉儿。
如果二人不把小玉儿救出来,不但无法向于大奶奶交待,就是“梅花山庄大血案”的追查上也有不少困难。
于大奶奶命小玉儿到金树坡协助卞不疑,就是这个缘故,小雀儿暗中潜往梅花山庄,也是为了配合卞不疑与皇甫山二人行动。
如今小玉儿被梁心暗中送走,大出卞不疑意料之外。
卞不疑以为凭小玉儿的武功,梁心绝对不是小玉儿的对手,于是他才将计就计,等小玉儿把梁心要去的地方摸清楚,小玉儿自然会转回来,岂料在救回水仙以后,发觉水仙中了“仙人迷路草”,卞不疑这才紧张了。
如果小玉儿中了“仙人迷路草”,她被人送到什么地方也不会知道,而且还会任人摆布。
美丽的姑娘如果任人摆布,是件十分危险的事!
皇甫山如今就急的团团转!
他转到当铺后面,因为他实在吃不下东西,甚至二门内的箱柜中放置的各种典当古董,他也懒得看一眼。
皇甫山忽然想起当铺里应该还有一个伙计在。
胖子老石的酒菜不就是有伙计侍候的?
想起还有一个人,皇甫山立刻大步奔向后面,他什么人也没找到,却发现后门虚掩着。
“跑了!”皇甫山自言自语着。
那伙计当然要逃,鲁大死了,黑心老石也死在柜台后面,伙计当然会逃走。
皇甫山走回前面的时候,发觉卞不疑已经把黑心老石的尸体平放在一张木板床上,他正用一张大棉被把老石的尸体裹起来。
卞不疑见皇甫山回来,立刻对皇甫山笑笑,道:“一件事情两人做,这叫分工合作,是不是?”
皇甫山道:“有话直说。”
卞不疑道:“我把尸体包起来,由你抛到北头那家无人住的大宅子里去。”
他顿了一下,又道:“我知道有个伙计逃了,否则也用不到麻烦你老弟了。”
皇甫山道:“卞不疑,你以为我们应该在此地等多久?”
卞不疑道:“等到梁心回来。”
皇甫山道:“这当铺的大门……”
卞不疑笑道:“照常营业。”
皇甫山笑笑,道:“我二人哪一个是当朝奉的材料?”
卞不疑指着自己的鼻尖,道:“当然是在下敝人我。”
皇甫山道:“如此我便是伙计了?”
卞不疑道:“所以你现在听我的。”
皇甫山道:“如何听你的?”
卞不疑道:“你现在就把这具讨厌的尸体背走,皇甫山,这就是伙计的工作。”
笑笑,皇甫山道:“只要能救回小玉儿,就算真的干伙计,我皇甫山也干了。”
“喷啧喷!”卞不疑沉笑,道:“小玉儿听了不乐死才怪,皇甫山,你心里喜欢小玉儿,对吧?”
皇甫山道:“小玉儿与小雀儿我都一样喜欢,我把她二人当妹妹。”
卞不疑道:“你是爱她在心口难开,算了,快把尸体背起走吧!”
清风镇上的“和气当铺”大门口,皇甫山以伙计模样在打扫着大门外。
他本来就瘦兮兮的一副无奈样子,打扫起地来更加叫人以为他就是个伙计。
卞不疑站在屋里就发觉皇甫山一副落魄样。
他很想笑出声,但见皇甫山一本正经,便也笑不出声来了,因为他知道皇甫山只要答应做的事,就一定会做得十分认真。
皇甫山就是为了救石壮一家,流血掉肉也无怨言。
就在皇甫山提着扫把刚回身,台阶下来了一个人——一个虬髯怒汉。
虬髯怒汉粗声叫:“喂,伙计!”
皇甫山回过头,笑的几乎弯了腰,道:“客官,你有何指教?”
虬髯大汉肩上扛着一把大砍刀,挺胸凸肚的道:“我要当东西。”
皇甫山伸手让,道:“请!请进门!”
虬髯大汉举步往大门走,那把特号大砍刀已托在他的双手。
卞不疑早看见了,他心想,还真有生意上门。
皇甫山还替虬髯大汉掀起挡门的布帘子,哈着腰,笑嘻嘻,仿佛侍候皇帝爷。
虬髯大汉进得门来,重重的把大砍刀横放在几乎一丈高的柜台上,吼道:“当!”
卞不疑隔着窗口笑道:“老兄,你要当这把刀?”
虬髯大汉沉声道:“不错,正是这把我的吃饭家伙!”
卞不疑道:“江湖行走,刀不离手,既是吃饭家伙,还是换件别的当吧!”
虬髯大汉一瞪眼,沉声道:“除了这把刀,老子只有一身粗衣裳,脱了岂不变成妖精。”
皇甫山已笑道:“真穷!”
虬髯大汉吼道:“上当铺来的人都穷。”
卞不疑取了那把重逾三十斤重的大砍刀,只看了一下刀把,便笑道:“你老兄要当多少?”
虬髯大汉道:“一百两银子!”
卞不疑在窗内直摇头。
虬髯大汉一急,拍窗瞪眼,道:“八十两怎么样?”
卞不疑仍然在摇头。
他还自言自语:“英雄末路真凄凉,一钱难死英雄汉,唔……这刀……”
虬髯大汉忿怒的道:“到底你给我多少钱?”
卞不疑取出两个大银锭,连着大砍刀一齐推出窗子外,道:“我收了你的刀,再把刀借给你,银子二百两,你可以回西凉了。”
虬髯大汉惊异地低头看进去,粗声道:“怎知在下是西凉人?”
他的口气温和多了,粗胡茬子在柜台边磨擦得沙沙响。
卞不疑道:“刀把上刻着‘刀魂’二字,江湖上人称‘刀魂’的人物,只有西凉的卜夫,你老兄……”
不料虬髯大汉取了银子不取刀,大步回头就走,他还沉声怪叫:“妈的,开当铺的人真不简单,江湖上的人物都知道。卜某三天之后来赎刀。”
果然是西凉刀魂卜夫。
卜夫,卜夫,果然不富,一个人的名字起错,也会一辈子走霉运,卜夫这几天正在走霉运。
皇甫山拉把椅子坐在柜台边,他笑问卞不疑,道:“卜夫这人是个粗汉。”
卞不疑道:“也是个血性汉子。”
皇甫山道:“所以你给了他二百两银子。”
卞不疑道:“反正这是梁心的黑心银子,我为什么要替他省?”
皇甫山道:“看起来你准备叫梁心破产了。”
卞不疑道:“也是在整戈长江。”
皇甫山道:“干上三天,和气当铺非关门不可。”
卞不疑道:“那样,梁心回来得更快。”
两个人相对一笑,闲着没事就喝着酒,鸭翅鸭脚咸水豆,花生油炸豆腐干,吃不饱可也饿不着。
就在卜夫离去不久,当铺外面忽然来了父女二人,那男的长得像个猴,瘦兮兮的弯着腰,女的姑娘长得美,只是满面愁容的用力扶着她老爹。
皇甫山忙迎上去开那半扇门,女的冲他腼腆点点头。
皇甫山道:“二位请进!”
卞不疑隔着小窗看,心头一紧,这不是“病神偷”尤三郎吗?怎么变成这模样?
柜台比这父女二人还高半个头,那老者直咳嗽,还咳的一声吐出一堆黄浓痰。
皇甫山看的鼻子一抽,他没开口。
卞不疑道:“二位当点什么?”
那美姑娘道:“我爹病了,我们住在‘清风客栈’,银子手头不方便,所以……”
卞不疑道:“当什么?”
美姑娘道:“听说你们当铺也当人,所以……”
卞不疑道:“你们要当哪一个?”
窗外面的父女二人齐瞪眼,那姑娘道:“你们只收美女是吗?你看我……够不够……条件?”
她低下了头,长发侧面垂,还真逗人爱。
皇甫山就觉着这姑娘美,如果梁心在,他一定会笑开怀,立刻银子送出来。
银子由卞不疑推出来了,一共是二百两。
姑娘道:“我在你们这儿住三天,三天之后我爹病好了就来赎我回去了。”
卞不疑道:“你陪你爹回客栈,不用住在这儿了。”
父女二人又抬头看,那瘦老者道:“你不怕我们跑掉了不还你钱?”
卞不疑道:“我猜你们不会跑,拿去治病吧。”
就在父女二人刚转身,卞不疑叫道:“等一等。”
瘦老者冷冷道:“你后悔了?”
卞不疑在里面摇摇头,道:“别误会,我也学了几天医术,容我替你看一看,手伸进来。”
瘦老者道:“开当铺的兼看病,捞过界了吧!”
卞不疑笑笑,道:“不收银子!”
瘦老者姑且一试的把手伸进小窗内,卞不疑是医界高人,只一搭上脉,便笑道:“好汉经不起三拉,你老兄大概拉了半个月的肚子了。”
瘦老者大为惊服,道:“我的乖,你半点也没猜错,我老头子是拉了半个月肚子,差一点没把肠子拉出来。”
一粒药丸递出来,卞不疑道:“吃了这粒药,回去睡一天,起来之后大吃一顿,你会好的。”
瘦老头接过药丸立刻吞下去,道:“娘的,人言‘和气当铺’不和气,怎么我看都是好样的。”
那姑娘笑道:“传言是虚,眼见才是真!”
卞不疑笑容可掬的点点头,道:“回去吧,你们如果没银子还给我,也就算了。”
病老者双目一亮,道:“你这哪是开当铺,根本就是大善堂,叫人心发慌!”
皇甫山道:“别发慌,运气来了城墙也不能挡。”
病老者一愣,道:“伙计,你是说我走运?”
皇甫山道:“当铺也有行善时,我们打从今天起,三天帮助人,你们是第二人,走吧。”
病老人父女怎知皇甫山与卞不疑是在“和气当铺”抄梁心的家,挖他的根?
卞不疑早就打定主意了。
他的主意就是把梁心存在当铺的银子花个精光。
银子不是自己的,出手的时候当然大方。
“和气当铺”换了人,当铺的作风也变了,这年头人都喜欢占便宜,而占便宜当然是要银子,如果有人施给银子,没有人不赶着走在人前头。
江湖上有两种事情传的最快。
一种是出了人命案,命案越凄惨,传言也越快,就好像三年前梅花山庄大血案,不但惊动整个武林,也惊动了官府,只因为梅花山庄处在三不管地界,官府也知道是江湖仇杀,于是就来个一推六二五。
另一种便是发财的事情,只要提起发财,没有人不精神百倍!
如果做高官的人比穷人还可怜,只怕谁也不愿意去当官,尤其是当大官。
如果开当铺的不为钱,开当铺的人就是疯子。
疯子是不会知道金钱之可爱的人,你如果送给疯子一锭金元宝,说不定他会当暗器打死你。
如今“和气当铺”出了疯子,住在清风客栈的人就议论纷纷,有人就说开当铺的人疯了。
疯子既然不识银子为何物,疯子的银子一定很好骗。于是,这一天清风镇上的“和气当铺”来了许多当东西的,卞不疑与皇甫山二人忙坏了。
他二人忙着搬银子,这时候就有人在清风镇上说风凉话,一首打油诗说道:“上当铺的跑得快,什么东西都要得,当十两给一百,你说奇怪不奇怪。”
就这样,“和气当铺”三天不到关了门。
当铺里没银子了,当然要关门。
关起门来喝着酒,皇甫山大喘气的道:“这三天真累人,单只点数银子都来不及!”
卞不疑道:“过路财神有时候比真的财神爷要苦。”
皇甫山道:“什么叫过路财神!”
卞不疑道:“只数钞票,自己不要。”
皇甫山道:“如此而言,江湖上就有不少过路财神。”
二人正在低斟浅饮,门外面有人在敲门。
皇甫山不开门,他在屋内道:“当铺歇业了,朋友,改天再来吧!”
门外面传来女子声音,道:“我是来致谢的,开开门可以吗?”
卞不疑示意皇甫山,他仍然喝着酒。
皇甫山打开店门,只见是前天陪同一个瘦老头来的那位姑娘!
他点点头,道:“姑娘,有何指教?”
姑娘俏目一亮,错身走进店中,笑笑,道:“我是来致谢的,我爹以为应该当面道谢,但他老人家只叫我来。”
皇甫山道:“区区一点银子何用道谢,姑娘回去吧!”
卞不疑道:“你爹装病有一套,还真像!”
那姑娘猛一怔,道:“掌柜的,你说我爹装病?”
卞不疑道:“他的病好了吗?我以为他根本没病。”
姑娘看着卞不疑,面上吃惊的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笑笑,卞不疑道:“从他的脉象上看,脉象跳的有力量,节奏顺畅不疾不徐,他又未发烧……”
姑娘道:“我爹拉肚子!”
卞不疑仰天大笑起来……
他的笑使皇甫山也感到奇怪,面现不解。
卞不疑站起来,他走近那姑娘,又道:“那天我就发觉你爹火力旺,我给他服了一粒松散肚皮的顺肠丸,他如果真拉肚,而且已经拉了三天,你早就来找我拼命了,因为那粒药丸是叫人拉肚子的。”
姑娘闻言一瞪眼,道:“难怪当天我爹拉的很舒坦,他本来三五天才上一次茅坑,唔……原来是这样!”
卞不疑道:“所以我说你爹是装的病,他一定有目的。”
姑娘笑了。
她笑起来更好看,她虽然脸上没酒窝,但顶门的眉心有颗美人痣,那一口白牙可真白,白得发光。
皇甫山看的神情一紧,这姑娘笑起来花枝乱颤也似的,可真大方。
美丽的姑娘再加上大方,是很引人注意的。
眼前这位姑娘就叫皇甫山看的红了脸。
姑娘掩口一声笑,道:“听说你二位本不是这家当铺的人。是吗?”
卞不疑笑道:“过去不是,现在是。”
姑娘道:“二位知不知道我父女是何人?”
卞不疑道:“江湖中人应是八九不离十。”
姑娘道:“我们姓尤!”
卞不疑立刻全身一震,道:“你爹可是叫‘病神偷’尤三郎?”
姑娘点点头,道:“我叫尤二姐。”皇甫山道:“你们打算来踩路,然后下手当铺的金银。”
尤二姐点点头,笑笑,道:“你们的作风,令我父女下不了手。”
卞不疑道:“如果你爹把你当了,你们的下一步是什么?”
尤二姐道:“当铺留不住我,等我暗中溜掉,我爹就会前来大大的敲他一笔,也是给这家当铺一个教训。”
卞不疑道:“你知道这家当铺原是何人的?”
尤二姐道:“‘生死当’梁心开的。”
点点头,卞不疑道:“你爹尤三郎不一定打得过‘生死当’梁心,你父女二人也不是他对手。”
尤二姐冷笑道:“我们还有一个人!”
皇甫山道:“谁?”
“我!”只见一个虬髯大汉横着肩膀走进来。
卞不疑立刻认出来。
皇甫山当然也认出来,道:“是你,‘西凉刀魂’卜夫!”
尤二姐已拉住卜夫,道:“卜叔,你来赎回你的刀?”
卞不疑又是一声大笑,立刻取了卜夫的特号大砍刀,道:“原来你们要整梁心,那好,我们都是同路人。”
皇甫山道:“且请进来坐,说一说你们为什么也要整梁心?”
尤二姐看看卜夫,见卜夫在摇头,便笑笑,道:“算了,大家的目的殊途同归,也算梁心要倒霉。”
她说完回身往外走,卜夫带着他的大砍刀紧紧的跟在尤二姐身后。
卞不疑不拦人,皇甫山不开口,看着二人走出门。
卞不疑想了半晌,突然眼一亮,道:“我想起来了!”
皇甫山道:“你又想起什么了?”
卞不疑道:“皇甫山,你也是个糊涂蛋。”
皇甫山无奈的道:“小时候你比我大,你一直喜欢骂我糊涂蛋,如今人都长大了,你还不改口!”
卞不疑道:“当然,这一回我也糊涂蛋!”
皇甫山道:“怎么说?”
卞不疑道:“我们是干什么来的?”
皇甫山道:“当然是为了救小玉儿,我们等梁心!”
卞不疑道:“不错,我们是在等梁心,而且梁心也一定快回来了!”
皇甫山道:“只要照上面,立刻逼他交出小玉儿。”
卞不疑道:“如今改变了,我的计划改了。”
皇甫山道:“你一定有了更绝妙的方法。”
卞不疑笑道:“那是当然,不但绝妙,而且实用。”
皇甫山道:“你可以说明白吗?”
卞不疑道:“皇甫山,你觉得病神偷的女儿长的怎么样?”
皇甫山道:“很美,也很大方。”
伸手一拍大腿,卞不疑道:“走,我们找尤三郎去。”
皇甫山道:“找尤三郎干什么?”
卞不疑道:“尤三郎不是要当他的女儿尤二姐吗?我们找他商量。”
皇甫山笑了!
他总是很含蓄的一笑,嘴不张的看着卞不疑,那样子就好像他看穿了卞不疑的腹内机关似的。
卞不疑道:“你懂我的意思了吧?”
皇甫山道:“你要尤二姐当在此地,我们暗中盯牢他,只要找到地方,小玉儿也救出来了!”
卞不疑笑道:“皇甫山,你进步多了,你不是糊涂蛋了,我以后要改口叫你聪明人了。”
皇甫山道:“在你面前我无法聪明,走吧,我们这就去找尤三郎!”卞不疑走到大门口,他忽然又回头走进去!
皇甫山道:“走了出去又回头,你可是又要留……”
只见卞不疑在账桌上取出一支笔,摊开一张大白纸,写道:“鲁大老石卷款潜逃了。”
皇甫山笑道:“你的字还写得真不赖!”
卞不疑道:“我的字不好看,可是很值钱,就好像有些人长得帅,可是一个穷光蛋大草包,有的人其貌不扬,就有那么多的人叫他爷,其实他才二十几。”
皇甫山道:“牛吃稻草鸭吃谷,只因生的命不同。”
他顿了一下又道:“你的字是不好看,我是说写的这句话很够劲,梁心一定会大骂鲁大老石二人黑心肝。”
卞不疑道:“如此一来,梁心就不会怀疑有人抄了他的当铺。”
皇甫山道:“如此一来,尤三郎来当女儿更顺利了。”
二人说着便并肩走出当铺大门。
事情可真有那么巧,就在皇甫山与卞不疑走向街北的“清风客栈”时候,梁心已大步走到“和气当铺”台阶下。
他的出现,立刻引起附近的人窃窃私议。
没人上前对他讲。
江湖上不少人不与开当铺的人来往,说他们是刮骨熬油能手,吃肉不吐骨头。
当然也有开当铺的人很大方——卞不疑这两天就很大方,他与皇甫山几乎就把“和气当铺”弄干锅。
“生死当”梁心大步走进门——门是虚掩的。
他进门就叫:“老石,鲁大!”
当铺里当然无声音,梁心把个铁算盘抖得哗哗啦啦响,一直走到账桌前,他低头看。
他只看一眼,便忿怒的往后面冲,他在内房中仔细翻,不由得沉声咒骂起来:“真是两个畜牲,看梁大爷抓到你们如何整你们。”
一把便把桌上的纸捏碎,梁心又在房内找银子,不由得顿足大吼,道:“我带你二人在身边已经十七年,吃香喝辣少不了你二人的,为什么卷逃?娘的老屁,当真是想发财想疯了?”
梁心走到大门后,“嘭”的一声关上门,他必须关上门,因为他要清点一切损失,这时候他是不会再接当了。
梁心正在铺子里清点损失,他还关紧二道门,走入内房中,于是,他微微的笑了。
他还自言自语:“还好我平日准备个密窝,要不然我可真惨了……”不料他突然“噫”了一声,道:“我的‘龙角刺’……”
一旦发现“龙角刺”不见,梁心全身冒冷汗,张开嘴巴还打哆嗦——他如今已习惯戴个眼罩了,他成了独眼龙。
便在这时候,门外面有了拍门声。
梁心拉开二门,吼道:“干什么的?”门外面传来苍老声音,道:“当东西来的!”
梁心立刻吼道:“今天不开门,改天来!”
门外面传来姑娘声音,道:“求求你,我们真的遇上困难了,方便一下,好吗?”
梁心闻得姑娘声,双眉一扬,道:“要当什么?”
门外声音,道:“我父女二人困在客栈,腰里盘缠用尽,又无值钱东西可当,闻得你们也收姑娘,所以……”
梁心在屋内冷冷地道:“长的怎么样?”
姑娘道:“五官端正,没少臂缺腿!”
“咔”,当铺的门开了,从屋内伸出个头,那人当然是“生死当”梁心。
他只瞄了门外两人一眼,立刻点点头,道:“进来吧!”
进来的是父女二人,男的病怏怏,女的可真美,因为她的一只眼睛还滴溜溜转不停……
门又关上了,三个人各就各位。
隔着一个高柜台,更隔着一个小窗口,梁心斜着独眼,道:“当多少?”
小窗外面,那姑娘低声腼腆的道:“够我爹治病还客栈的银子,另外再多一点够回家的路费。”
梁心独目直盯那姑娘,道:“到底要多少?”
病怏怏的瘦老人抬头,喘着大气,道:“一百两吧,半月之后我回来赎人。”
梁心再一次看看小窗外面姑娘,道:“姑娘,你走一走路我看看,一百两银子并非小数目。”
姑娘真听话,她在台前走一转,柳腰摆得梁心直点头,且暗暗叫美。
他仍然一副冷面孔,道:“半月利息二十两,你们干不干?”
姑娘道:“利息太多了吧?”
粱心道:“不多,我们开当铺的虽然求的是利,却也是与人方便的事,银钱不重要,助人为乐,当然,你们觉着吃亏我不勉强!”
病老者点点头,道:“已是很公道了,孩子,委曲你在此住半个月吧!”
姑娘流眼泪,串串珠泪还真不少!
如果有人知道他们是谁,准吓你一大跳。
不错,来的正是“病神偷”尤三郎父女二人。
他父女本打算换码头去仓州,突见卞不疑与皇甫山二人到访,那“西凉刀魂”卜夫也在一旁。
卞不疑把小玉儿失踪之事说一遍,尤二姐立刻答应帮这个忙,于是,他父女二人又来了,来的真凑巧,果然被卞不疑料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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