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灯笼如一豆般倏忽不可?见。
张幼双一个激灵,这才猛然回过神来,暗搓搓地瞥了身?边的俞峻一眼。
微冷的霞光描摹出对方梅魄般的清姿,半敛着的眉眼像是?凝了些风霜雪气,却又蕴着些人间的炊烟。
清冷不失柔和。
这一切简直就?像是?个灯火辉煌的梦。
就?在这时,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
俞峻倏忽掀起了眼皮。
目光相撞间,张幼双几?乎能清楚地看到这深黑的眸底里,倒映着的她。
像是?镜花水月的梦境。
张幼双呼吸猛地顿住了,脸上温度不受控制地一路攀升,耳畔好像幻听出了种子破土发芽的动静。
不妙。
作为?个心理?、生?理?各方面都很健全的成年女性,她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双双??”一个略有些迟疑的、惊诧的嗓音冷不丁地在背后响起。
这暧昧的氛围顿时一扫而空。
张幼双差点儿跳起来,茫然地循着声源看去。
“你……你是???”
不知何时,身?后竟然多了个牵着孩子的妇人。
这妇人生?得隐约有些眼熟,不过张幼双绞尽脑汁想了半天也没认出这是?谁来。
对方露出个惊喜的笑容来:“真的是?你啊!!我是?蓉娘啊!!”
蓉娘?
张幼双迅速在记忆中搜寻了一圈,终于翻出了对应的人。
这是?她还没搬家前,原主在老?街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苗蓉娘。
说是?朋友,其实不过是?点头?之交,原主正?儿八经的朋友统共也就?陆承望和田翩翩。而这两人早在前几?年就?已经离开了越县。
张幼双恰当地也露出了个惊讶的表情:“蓉娘?!你怎么在这儿?”
又看向?她牵着的小孩儿,“这是?你儿子?”
对方见她记起来,更高兴了:“我还想问?你怎么在这儿呢?”
就?在这时,对方似乎留意到了她身?边的俞峻,惊讶兼好奇地问?:“这位是??”
俞峻默不则声微微颔首,眉眼间依然残留着微不可?察的柔和,双眸如碧海微漾,“某姓俞。”
苗蓉娘她明显被俞峻这颜值惊到了,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不等张幼双解释,立刻秒懂地笑出来:“哈哈哈我晓得了!”
……张幼双努力克制住捂脸的冲动。
不,你不懂。
苗蓉娘感慨地叹了口气:“当初你和你爹娘闹翻了,就?这么走了,我们俩得有十年没见了吧?”
“也就?翩翩和你承望哥哥才晓得你住哪儿。到底是?个大姑娘了,不是?从前追着你承望哥哥后面跑的小丫头?了。”
看着回忆当年的苗蓉娘,张幼双嘴角一抽,几?乎不敢去看身?后俞峻的反应。
“……”
黑历史都被爆了出来,还有比这更悲惨的事实吗。
张幼双内心悲怆,面上无奈。
她在俞峻心目中的印象该不会已经成了竞争失败的败犬了吧??
苗蓉娘感慨地说了半天她和田翩翩还有陆承望之间那点旧事,这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不对劲,张幼双她身?边儿还有疑似她夫君的那位。
对方半垂着眼,依稀间似有冷冷清清的寒意透出,面色都微微变了。
苗蓉娘羞惭地红了脸,自知失言,忙闭上了嘴,强行转移了话题。
“哎,你看我,我说什么呢,都是?过去的事了。”
……不,其实你不用打补丁也没关系。因为?后面这位真的和我没关系,虽然我目前想有点儿关系。
张幼双赶紧表示不在意。
“还有,这位,呃,俞先生?……”张幼双含糊道,“是?我朋友,不是?你所想的那样。”
也没敢看俞峻的神情。
“啊?啊?”苗蓉娘愣住了,“双双,你、你难不成未结亲么?!”
既然他们不是?夫妻,怎么没看那位俞相公有解释的意思?
苗蓉娘:“你难道还记着承望哥……”
张幼双何等人物,眼看话题就?要往不可?控的方向?一路跑偏。
深吸了一口气,秒打断了苗蓉娘的话,表示要请苗蓉娘找个茶楼坐坐,小聚片刻。
苗蓉娘这神情明显好奇得要命,自然无有不同意的。
于是?,张幼双也没多看俞峻的神情,转过身?,飞快道:“先生?,我和苗蓉娘先行离去了!我们到时候庆功宴再见!”
一鼓作气地将请帖塞到了俞峻手上,脚底抹油,逃之夭夭。
自然也没看到身?后俞峻的神情变化?。
**
俞峻他孤身?了四十年左右,从来就?不是?个重欲的人。
人人都以为?他是?个完人,这世上哪来的什么圣人、完人。
不过是?以自家之心体验圣人之心,虚心、达道、最后以致于切己。
故而这么多年来,无不近乎苛刻地要求自己读书明理?,修养身?心。
几?乎也就?忘了他自己不过就?是?个普通人。
是?个普通人自然也有普通人的喜怒哀乐和欲|望。
对他□□,他人母动心是?这一重失礼。
听闻“承望哥哥”之言辞,吃那无端的寡醋,又是?一重失礼。
大抵上为?人处世,一如读书识字,需虚心静虑。
可?这一次,他还是?打破了他坚守了近四十多年的立身?原则。
哗——
俞峻眼睫微颤,还沾着点儿雾气和水珠,从水中走出来。
水温是?冷的。
他只披了件青色的外袍,下面几?乎什么也没穿,哪怕刚刚在水里已经走过了一遭,还是?涨得难受。
从前同僚在私底下笑话他旷了这么多年。
他虚心静虑了这么多年,竟也渐渐地也生?出了几?分浑浊的,更妥帖地说是?混账的欲想来。
混账得像个毛头?小子。
此时打扮得也像个混账的毛头?小子,通身?皆湿,浑身?上下湿漉漉的,头?发没梳,披在肩头?,发尖和眼睫都往下滴滴答答地滴着水。
白皙光洁的胸膛裸|露着,呼吸一起一伏,有些急促和难受。
男人因为?吃味儿,对女人,尤其是?喜欢的女人的“惩罚”其实是?很简单的。平日里恪守礼节,凛凛然不敢放肆。私下里,却难免生?出那些绮念来。大抵上离不开床上那些事,愿变着法儿的折腾,将心爱的人折腾成一支带雨的春杏。
是?“缓揭绣衾抽皓腕”,又是?“留取帐前灯,时时待、看伊娇面”。
大梁妇对夫常以哥哥相称。
想到刚刚水中这旖旎的梦境,俞峻就?忍不住一僵,在这浑浊的欲想终于放出了囚笼之后,神思清明之下,铺天盖地的罪恶感犹如另一重牢笼束缚住了他的身?、心。
作者有话要说: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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