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焦虑的学生家长们,伸长了脖子,一块儿拥挤在寒风中。
“阿——嚏!”
张幼双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揉揉鼻子,跺了跺脚。叹了口气。
……这几天光顾着?熊孩子们,没想到自己倒先是冻感冒了。
头牌放过,张幼双和许许多多家长一样,如潮水般往前拥挤了过去。
奈何身高太矮,悲催得?只能踮起?脚尖努力?蹦跶。
就在她?还在努力?蹦跶的时候,一道熟悉的,温和的,忍俊不禁的嗓音响起?。
“娘。”
张幼双循着?声?儿回过头,又惊又喜:“猫猫?!你出来了?!”
少年快步走上前。
多亏她?注意营养膳食搭配,张猫猫的个头蹿得?飞快,却又少年弱质青涩的风流。
还没等她?问考得?怎么样,张衍弯了弯唇角,倒是先笑开了,“娘,我被县老爷当堂取中了。”
张幼双:“!!”
虽然她?相信猫猫能考中,但听到这个消息还是忍不住兴奋地一蹦三尺高。
“是吗?!这、这可真?是……太好了!!”
张衍乖巧地将脑袋伸了过去。
张幼双深吸了一口气,胡乱揉了揉,吸了个爽,兴高采烈地笑,“我就知道你一定行?!”
紧跟着?张衍,又有几个明道斋的学生走了出来。
“先生!”这是喜滋滋的祝保才。
“先生。”这是王希礼,少年微微颔首,但那?双凤目里也?是压抑不住的欢喜。
张幼双笑眯眯:“诶都出来了?”
“先生!”少年们脸上喜气洋洋的,争先凑到她?面前,七嘴八舌道,“县老爷当堂取中我了!”
“先生猜的题果然都中了!”
“县老爷还问了先生是谁!”
当然也?有没赶上赵敏博面试失落的。
“交卷交晚了,县老爷不看了。”
其?他人安慰道:“这也?正常。”
“不,”少年挠挠头,“我觉得?县老爷他神?色好像有点儿不对劲。”
“说起?来我前几天做了个梦!梦到好一轮红日当头砸了下来!就砸我怀里了!”
“哈哈哈哈这回肯定你考中了!”
“美得?你的!”
人群中有没考好的,失魂落魄以至于痛哭流涕的,还有自认为考得?不错,满面红光的,可谓是人世百态。
明道斋的学生们表现得?都很不错,令张幼双很是欣慰,松了口气,大手?一挥,豪爽道:“考完了就过去了,先生带你们吃饭去。”
登时引起?一片欢呼。
……
与此同时,越县某处民宅内。
一阵宛如黄鹂般清脆动听的说话声?,一直传到了院内的香椿树下。
越县阳春班的班主,看着?面前的累得?香汗淋漓的女孩们,紧绷的脸色稍微放缓了些。
“行?了,练到现在了,歇歇吧。”
小玉仙笑嘻嘻地问:“班主,你说咱们练得?怎么样啊?”
班主王胜秀笑了笑,难得?赞许了一句,“不错。”
孟屏儿却还没歇息,依然在死磕那?几个动作。
李三姐走到她?面前,递给她?一杯茶,“都练了这么久了,歇一歇吧。”
女孩儿抬起?明亮的杏眼,摇摇头,笑了一下,“不歇了,不歇了,过几天就要演了。”
不过还是接了李三姐递过来的茶水,抿了一口。
其?实李三姐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她?们这些妓|女,靠出卖肉|体为生,吹拉弹唱是样样不会。
这回欣欣子先生能给她?们演《镜花水月》的机会,包括孟屏儿、李三姐在内的都是十分感激的。
哪怕演的是些无足轻重的小角色,也?已然是满足了。
她?们之中那?嗓子不错的,能得?唱两句的机会,而她?们这种什么都不会的,也?就是跑跑龙套。
她?们倒无所?谓的,就是到时候别拖累了阳春班。
孟屏儿有点儿忧心忡忡。
因为她?们都是新人,生手?,吴朋义吴老板花了大力?气才请来阳春班的人来教他们。
阳春班的之所?以肯来,主要也?是他给得?实在太多了。
“……”
再一个原因那?便是阳春班虽也?红过,但目下已然过气。
其?实对于这出戏,王胜秀一开始根本就没抱多大期待。
主角虽还是他们阳春班的的台柱,但那?些担任配角、龙套的绿杨里姑娘们根本就没演过戏!
不过有了唐舜梅和张幼双整天凑在一块儿,设计舞美、舞台效果,戏词剧本,渐渐地也?半信半疑了。
放下茶杯,孟屏儿吐出一口气,情?不自禁地低声?道:“今天就是县试的日子了,也?不知张娘子的学生们考得?都怎么样。”
**
大梁的县试由于只试一场,考完后几天就能发榜。
毕竟成绩还没出,大家也?没敢怎么放肆,吃完饭讨论了几句之后就各自散开。
等到发榜那?一天,祝保才特地起?了个大早,胡乱抹了把脸,叼着?包子就冲出了屋。
“娘!我去看榜了啊!”
何夏兰内心砰砰直跳,又急又怕,几乎拧成了个麻花,“等等!我和你一起?去!!”
等母子俩好不容易赶到县衙门口,门口已经拥挤了不少读书人了,俱都在交头接耳,靠说话来缓解内心的紧张。
祝保才定睛一看,隐约看到了个熟悉的人。
“王希礼?”他怔怔地。
许是不大习惯这人多热闹的场合,王希礼神?情?有点儿臭,看到他,倒也?提步走了上来。
祝保才他是真?没想到王希礼也?会来看榜。
王希礼被他盯得?毛骨悚然,强撑着?冷哼了一声?,略显刻薄的嘴唇一动,皱眉道:“我自己还用得?着?看?!县令当堂就取了的。我是来替你们看的!”
等待间隙,又遇上了几个明道斋的同窗,都是一样的紧张。
这古代?的放榜又没有什么固定的时间,等了半天,终于等到衙门开了,几个书吏在吹吹打打的声?音中,拿着?红纸走了出来。
“嗡”地一声?,人群顿时沸腾。
人人都往前挤,往前拥,挤得?又是脱帽儿,又是掉鞋,又是怒目而视,又是破口大骂。
“怎么样?!看到了没?!”
“看到了!!我看到我名字了!!”看到的,或拊掌大笑,高兴得?手?舞足蹈,几乎快疯了。
那?没看到自己姓名的,脸上不动声?色,心里砰砰直跳,不死心,两只眼睛摄住了红纸,一遍又一遍地找。
找了好几遍都没找到,终于面色灰败了下去,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怔怔地站在人群中暗自神?伤,很快又被人群给挤了出去。
此时明道斋的学生们已经在红纸上找到好几个眼熟的名字了。
祝保才长手?长脚,人高马大,也?难得?紧张得?浑身发汗,不敢去看,捂住眼睛先从外圈看,一圈一圈找。
“怎么样?怎么样?”何夏兰着?急地问,这可不同往日考九皋书院的时候了,这可是正儿八经的县试!
“娘!!”祝保才突然大吼了一声?。
何夏兰吓了一大跳:“怎么样了!”
祝保才兴奋得?几乎快蹦起?来了,扬眉吐气,大叫道:“我考上了!!我被取中了!我过了!”
何夏兰激动得?也?大叫了一声?。
母子俩兴奋地抱在了在一起?。
何夏兰大喜过望,还没忘记张衍今天似乎没来,忙问道:“怎么样?看到衍儿的了么?”
祝保才两只眼睛摄住红纸,“在找呢!”
县试的榜单是圆圈式的,顺时针方向?写,50一个圈,到后面剩下的不满50了,就加宽间距凑一个圈。
这回他从内圈直接开始找。
看到“张衍”名字的时候祝保才愣了一愣。
疑心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又看了一遍。
没看错!
张衍这名字正在最内圈、最正中12点的位置,也?就是通俗的“案首”!
“案首!!”祝保才立刻比自己中了案首还开心,狂奔出来,大笑道:“娘!衍儿是案首!!”
何夏兰也?愣住了:“啊?”
“衍儿是案首!”祝保才与有荣焉,大声?重申,“案首!第?一名!”
何夏兰震惊地睁大了眼,结结巴巴直打舌花,“是、是案首?衍、衍儿是案首??”
王希礼也?取中了,第?一圈的位置,前二十。
接下来,两个人又紧紧地盯着?红纸,一个一个找同窗的名字。
李郸也?取中了。
明道斋这回应试的学生竟然都取中了,无一人落榜!
那?厢,敬义斋的人也?挤在人群中找。
沈溪越紧张得?握紧了掌心,他理所?当然地取中了,就在内圈,前五十。
“王希礼呢?”有人问。
“别吵!在找!”有人怒目。
“找到了!前二十——”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那?人揉了揉眼睛,惊呼,“我没看错吧!张衍!”
“张衍怎么了?”同伴不耐烦。
“案首!张衍是案首!”
瞬间,敬义斋的人都傻了。
沈溪越也?呆住了。
案首?张衍竟然是案首?
敬义斋的人愣归愣,很快又被耳畔的议论声?吸引了注意。
“这张衍是谁?”
“怎么之前从未听闻?”
虽说案首落在了明道斋挺叫人不爽的,但少年嘛,迅速就整理好了情?绪。
总归是九皋书院的,同一个书院,自然是要一致对外。
敬义斋的学生们,立刻就抛却了这点儿不爽,大笑道:
“九皋书院的,是我们书院的!”
**
杏子巷。
一大早,曹氏出来倒水的时候就听到了一片声?的锣响。
她?愣了一愣,忽地记起?来。
今天似乎是县试出榜的日子?
来不及放盆子,忙抱着?盆子拥过去看。
只看到一队穿着?红的,喜气洋洋的人,吹吹打打地路过了杏子巷一路往前去了。
“发榜了?”
“这是去谁家呀?”有人好奇地问。
报喜的人笑道:“去张家!前面元宝巷子的张家。”
“张家?”
“案首出来了!就是那?家的张衍!”
张衍!
杏子巷的众人“嘶”地倒吸了口气。
那?报喜的人喜气洋洋的,又多讲了一句:“这报的还不止这一个喜呢!他家那?位张娘子不是在九皋书院当先生么?”
“怎么地?”有人忙打断追问。
“她?门下的学生,全?都取中了!!”
这回杏子巷的众人是连嘶都嘶不出来了。
曹氏更是目瞪口呆地望着?报喜的人远去。
**
张幼双睡得?迷迷糊糊间,是被外面的鼓乐吹打声?给吵醒的。
一睁眼,张衍就端着?一杯水坐到了她?床边。
少年穿着?件青色的直身,腰身纤细,乌发拢作个马尾,皮肤白皙,猫眼如水精琉璃般透彻温柔。
考完之后她?也?放松了,嗨了好几天,又因为县试当天在寒风中守了一天,这几天感冒,脑袋昏昏沉沉。
张衍嗓音轻轻的,像是怕扰了她?睡眠似的:“时间还早,门窗我都关起?来了,娘可要再睡一会儿?”
“不了,”张幼双胡乱揉了揉头发,接过张衍递过来的水,咕咚咚一口气喝完了,起?床穿鞋,“今天是发榜的日子吧?走,我们看看去。”
她?有自信猫猫他们都能考中,不过是名次的区别。
孰能料到,张幼双刚一推开门,报喜的,前来讨喜钱的人,如潮水般涌来。
……她?是在做梦吗?这是怎么回事??!
“张衍!你是案首!”人群中十多个熟悉的嗓音高声?喊道。
哗啦——
张幼双目瞪口呆地眼见那?十多个熟悉的少年。
这十几个少年眨巴着?眼睛,脸上流露出显而易见的喜色,争先恐后道:
“先生!我们取中了!我们都取中了!”闪闪发亮的眼睛,一副求表扬的表情?。
何夏兰拨开人群,拽着?祝保才走上来,又笑又是忍不住要掉眼泪:“来来来,快给你先生行?礼。”
祝保才疼地大叫:“娘!我知道!我知道!耳朵要掉了!”
张衍也?微微怔忪。
……他当真?被取为了案首?
冬天的阳光总显得?格外明媚,天光洒落。
报喜的人围着?傻不拉几的母子俩,笑着?涌上前说吉祥话。
那?凑到她?跟前的少年们也?都个个,欣喜若狂,意气风发。
张幼双深吸了一口气,鼻尖浸润着?初冬那?股冰凉的寒意,这一口气直透如肺里,整个人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过来。
有点儿骄傲,有点儿小嘚瑟地看着?面前自己这一手?栽培下来的“萝卜秧子”们。
冬萝卜终于到了成熟的季节。
那?感觉就像是胸腔中一朵闪闪发亮的小火花,霎时间席卷了全?身,烧得?她?浑身上下热血沸腾。
既取中了,还是头一名,那?庆功宴是必须的。
张幼双她?还是完全?低估了门下这些熊孩子的折腾程度。
好不容易送走了报喜的人离去,十几个少年兴致勃勃地脱了靴,争先恐后地拥进了张家。
左看看,右看看,一脸好奇。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来张先生家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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