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第 49 章

她一将自?己的要求摆出,陶汝衡明显有?些为难。

那几个须发花白的文士,又惊又怒,看上去几乎都快昏过去了?。

偏在此时,一道低沉的嗓音猝不及防地响起。

“好。”

什么?

张幼双懵逼地看向声源,看清对方是谁之后更惊讶了?,竟然是那位俞先生。

张幼双大脑有?些混乱。

没有?想到这位俞巨巨竟然会替她说话,还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那几个文士果然也愣了?一下,下意识道:“俞先生!”

而那位俞先生却移开了?视线,不去看她。

陶汝衡旋即回神?,笑呵呵地打着圆场:“既然这是娘子的意思,我们遵从便是了?。”

这几个老?头儿似乎还有?所怨言,可这位俞先生明显是在书院里说得?上话的,说话的分量貌似还不小,二来又碍于?面?子,不好在她这个外人面?前争执,只好闭上了?嘴,脸色有?点儿寒峭。

就这样,糊里糊涂间,像生怕她反悔似的,张幼双就这么被?动地敲定了?这件事。

“月俸2两银子,依娘子之意如何?”陶汝衡问?。

张幼双点点头道:“我没问?题。”

等走出春晖阁的大门?,一眼就在墙根处看到了?几道鬼鬼祟祟的身影,正是之前那几个少年,不知道附耳在偷听?什么。

张幼双轻轻地咳嗽了?两声。

几个少年猛然抬起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果断卖队友,将张猫猫抛下,溜之大吉。

“娘子再?见!”

噗。张幼双有?点儿哭笑不得?。

“衍儿。”加快了?脚步,走到了?张衍面?前,张幼双看了?他一眼,“都听?到了??”

张衍问?道:“娘以后要在书院教书了?吗?”

“开心吗?”张幼双趁机薅头毛。

张衍唇角微弯,乌黑的眼睫一颤:“开心。能?时时刻看到娘,我很高兴。”

“诶好。”张幼双牵起猫猫的爪子,“饿了?么?我带你去吃东西?”

左右张望间,忽然,张幼双又看到了?一道身影从春晖楼内走了?出来。

半垂着的眼帘儿,沉静的面?容除了?那位俞先生还能?有?谁?

张幼双捏了?捏张衍的手掌,“等等,我去找你们夫子说个话。”

于?是飞快凑了?上去,“那个,俞先生。”

男人抬起眼,黑黝黝的眼睛看向了?她,像是两丸黑水银。

他垂袖立着,往后轻轻退了?半步,这才颔首道:“张娘子。”

明显的保持距离的架势。

张幼双也没在意,像许许多多家长一样,有?点儿不好意思:“多谢你刚刚在春晖楼帮我说话,我想问?下,衍儿的成?绩怎么样?”

俞峻微皱着眉,一言不发。

有?关张衍,他有?很多想说的话,身为夫子,所必须要说的话,但一个隐秘的念头又促使?他沉默下来。

这个念头好像在说,不,其实根本无需说这些,其实是他自?己想要多说。

他是夫子,不是张衍的老?子,是他逾越了?。

于?是,他顿了?顿,克制了?下来,半晌,才抬起眼,颔首道:“张衍他颇为勤勉。”

这、这就没了??张幼双懵了?。

“那个……”

本来想说麻烦老?师好好管教。可是想着自?己都来当老?师了?,好像也没说的必要了?。

张幼双只能?胡乱点了?点头,“麻烦先生这些日子以来的照顾。”

同这位俞先生告别之后,张幼双看了?张衍一眼,挠挠头,迟疑地说:“……呃,你老?师是不是讨厌我?”

张幼双敏锐地能?感觉到,俞峻先生对她的态度有?礼中?含着些若有?若无的疏远。

可这也不对啊!刚刚在春晖阁内这位俞先生明明还帮她说过话,她还蛮欣赏这个高岭之花款的俞先生的。

这次家长会可以说是收获颇丰,回到家里张幼双做到桌子前,再?一次翻开了?自?己的笔记本。

咬着笔杆稍微整理了?一下语言,这才端端正正地记下这段时间的收获。

接下来的目标就是赶快把房子的事儿办妥,然后再?在九皋书院站稳脚跟了?。

接下来的这几天时间里,张幼双就奔波在了?住房这件事儿上。在忙活了?十多天之后,终于?让她挑中?了?一间满意的住宅。

就在九皋书院附近,干净整洁,基础设施到位,交通十分便利,这样她上下班都方便。

在手续签订妥当之后,直接就交付了?全款。

那一瞬间,张幼双内心五味杂陈。

这可能?就是一个社畜奋斗一辈子的终极梦想吧。

**

梦。

又是个梦。

自?从那天知味楼惊鸿一瞥,俞峻他就开始常常做梦了?。

梦到了?十里红妆。

俞家京城那处老?宅,不再?似当初那般寥落衰败,倒是齐整干净,有?了?些人气。

阶下杂花,烛火煌煌,星流如海。

红盖头被?掀开,烛火映衬下,足将对方的脸看得?一清二楚。

坊间常传他样貌生得?好,风骨天成?,也曾有?些闺秀相中?他,暗托小婢找来他的诗文过目,赞他文采华溢,见地精深。

不过流言三?人成?虎,他一直未曾觉得?自?己样貌有?多出众,未曾对自?己上过心,也未曾对旁人上过心。

此时盖头下的人,却令他微微怔住了?。

这是张氏。

她乌发垂落肩头,乌黑的眼睛弯弯的,眼睫一垂一扬间,便有?些微烛火洒落在蝶翅般的双睫中?,如错金,熠熠生辉,转瞬沉入落星湖般的眼底。

眼前一晃,眨眼间,梦里他已与?张氏成?亲十余载,育有?一子,取名衍,字道一。

所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之意,与?“衍”字可算贴切。

年少时的恋慕早已沉淀为对待至亲之人的习惯,日子却依旧没怎么变。

他从书院下学回来,打起帘子,正好与?帘子下的少年目光相撞。

少年抬起脸,有?些错愕,有?些惊喜,眉眼弯弯地笑道:“爹,你今日下学好早。”

这是张衍。

而梦里的他竟再?自?然不过,默认了?这个称呼,神?色如常,微微颔首说,“你娘呢?”

张衍温声道:“娘正在屋里写字呢。”

他走了?过去,低眸去看她在写些什么。

张氏坐在桌前,穿着件无袖的夏衫,看到他走进来,歪了?歪脸,语气熟稔自?然,嗓音轻快:“怎么没去书院。”

“今日下学早,回来陪你们。”

白纸黑字,仙姿飘逸。

“暴雨生凉。做成?好梦,飞到伊行。几叶芭蕉,数竿修竹,人在南窗。傍人笑我恓惶。算除是、铁心石肠。一自?别来,百般宜处,都入思量。”*

……

俞峻从梦中?惊醒,两鬓潮湿。

这个荒谬滑稽的梦,简直比赤-身-裸-体站在闹市中?,受人鞭打,还要令他难堪。

长久的性压抑带来性渴望,然而这性渴望的对象竟然是他人|妻、他人母。

在这一刻,欲望如鞭,如雨般条条鞭打在心上。

他下意识地看了?眼书桌。

这书桌上自?然什么都没有?写,只有?满目的圣贤书,仿佛写着“礼义廉耻”四个大字。

他竟然梦到了?张氏与?张衍,梦里竟欲取而代之他们二人的夫婿、父亲。

俞峻蹙眉捏了?捏眉心,企图从将心神?从这沼泽般的梦境中?拔出。

他几乎凝立在桌前,冷峻深刻的轮廓映照着烛火,眼前却好像有?个人影坐着,轻快地拔下来玉钗去挑亮烛火。

于?是那归隐田园,和乐温馨的画面?如镜片般飞快崩裂。

又只是孤身一人。

俞峻如雕塑般地凝立了?半刻。

他能?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做这个梦,许是少年时的经历使?然,他心中?恐怕一直盼望着能?成?家立业,回到家里不是冷冷的一方素壁,有?热饭、热菜、烛火,还有?烛影下的人,而非形单影只的一个。

生活虽不富足,但衣饱无忧。

他将爱情神?圣化、崇高化、理想化,不纳妾,不赏歌舞,不往来于?秦楼楚馆之中?,也愿日后若妻子先于?他亡故,为其守贞。

夫妻相对,白头偕老?,是精神?的共振,灵魂的共鸣。

然而这个肖想他人的妻子的梦,似乎暴露出了?他的虚伪、矫饰,愈发令其不堪。

俞峻沉默,羞愧地皱起眉,几欲呕吐,半晌才站起身,伸出手将桌上的一个红木匣子拿了?过来。

一封封,全是前些日子往来的信笺,怀揣着莫名的心思,被?他细细抚平了?折痕,收好,像是扣入心房深深处,锁住那细微的悸动。

此刻,他将它们拿出来,付之一炬,连同扼杀的还有?那悸动的性|欲。

第二天,回到书院,他几乎一踏入明道斋,目光就不受控制地落在了?张衍身上。

那个荒谬的梦,他这个学生竟然成?了?他的儿子。

少年未有?所觉,安安静静地坐在桌前念着书。

每每看到张衍,他心上总会浮现出一种奇特的感觉,如同冥冥之中?的牵引,可这不是他妄图鸠占鹊巢,取而代之的理由。

就在这时,张衍似有?所觉地抬起眼,目光相撞的刹那间,两眼里露出了?点儿惊诧之意。

旋即弯了?弯唇角,眸光异常温暖:“先生。”

如同梦中?。

那一刻,俞峻终于?不可自?抑的,垂眸绰步而去,身影不仔细看绝对看不出那僵硬和尴尬。

结果刚一转身,就撞上了?个不速之客。

陶汝衡诧异地看着他脚步匆匆:“怎么走这么快?”

俞峻浑身一凛,掩饰性地顿了?许久才开口:“记起一样要事。”

陶汝衡没有?生疑:“你下午没课吧?”

这让俞峻松了?口气,也能?定了?定心神?,尽量平静地,一如往常般冷涩沉硬地问?:“何出此言。”

陶汝衡笑着从袖子里拿出文书样的东西,“这是张娘子的文书,若你下午没事,烦请你帮忙送过去。”

俞峻几乎下意识地要拒绝。

但很快又改换了?主意。

既已下定决心斩断这是是非非,就不该回避,理应直面?去做,更何况在这此之后他还要借张幼双行事。

将信递给他后,陶汝衡这才似感慨地叹了?口气:“我本来还以为你会拒绝。”

俞峻并未否认。

**

选定了?一个良辰吉日,将东西收拾妥当,张幼双从杏子巷搬了?出去。

东西有?点儿多,古代又没有?什么搬家公司,只能?雇上几个短工帮忙。

一大早,张幼双就揣上了?钱,七拐八拐,来到了?越县附近的“人力市场”。

这些“人力市场”散布在街角巷口,几乎随处可见。

脏、乱、差这三?个字足以概括,污水在地面?上四溢。

这些等待着出售自?己的长、短工们就或蹲着,或站在墙脚壁头,或干脆摘下草帽垫在了?屁股底下,直接打了?个地摊。

皮肤黝黑,脊背驮伏,穿着补丁叠着补丁的土布对襟褂,露出消瘦的肌体,腰间揣着烟枪,没人的时候就一边吸上一口,一边儿和同伴说着点儿闲话。

有?人来交钱,就像拉畜一样被?拉走。

灰土,空气中?到处是浮动的灰土。

马车载着乡绅老?爷们在地上犁过,碾出深深的凹槽,在这飞扬的尘土中?,在这些人里,她甚至还看到了?几个年纪不大的小孩。穿着不合身的大褂子,稚气的脸上已显现出了?精明与?强干。

说实话还是她第一次来到这种人力市场。

作为一个出生高知家庭的,自?小生活优渥的幸运儿,张幼双张了?张嘴,匆忙避开了?视线,一时间竟然不敢去多打量别人的苦难,这更像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冒犯。

就在这时,一个干瘦得?老?人,放下了?烟枪,步履蹒跚地向她走了?过来。

一股混杂着汗味儿、烟尘和热浪的味道扑面?而来。

老?人眼窝深陷,脸庞的皱褶犹如深深的沟壑,言语有?些急促,不自?觉地搓着手指道:“娘子招工?”

这个模样很容易令人联想到爷爷辈的人,张幼双下意识地点点头,“搬家。”

她话音刚落,又有?几个长手长脚,脚掌宽大中?年男人走了?过来,与?她攀谈。

“娘子要搬家?一天二十五文,什么都能?干。”

那老?人似乎自?知竞争不过,沉默了?一瞬道:“一天二十文。”

看了?一眼面?前的老?人,又看了?眼眼前的男人们,张幼双将心一横,看向老?人道:“一天二十文?”

老?人怔了?一下,脸上露出了?显而易见地欣喜之色:“一天二十文。”

接下来,张幼双又点了?三?个男人,这才回到了?杏子巷。

她东西有?点儿多,主要是书,张幼双也不忍心看着爷爷辈的帮自?己搬家,干脆自?己捋起袖子,扎了?个马尾。

好在单身女?青年,文能?坐电脑桌前敲键盘写教案,武能?自?己搬家换灯泡儿。

老?人虽然年纪大了?,腿脚也不利索,但身材精瘦,有?一把力气,看得?张幼双忍不住感叹:“老?人家,身体好啊。”

“不行喽,不行喽,年轻的时候……”许是找到了?工作,老?人笑眯眯地说,“一头200多斤的猪掉在粪坑里,我能?徒手给它拽出来。”

这动静有?点儿大,惹来了?不少杏子巷的原居民旁观。

曹氏和几个妇人远远地站着看,手里还抓了?一把瓜子儿,脸上表情那叫一个复杂。

咔——

一嗑,一吐。

曹氏神?情有?点儿古怪,强压下内心翻涌的情绪。

搬走了?最好,搬走了?免得?在跟前晃悠招人烦!

身边有?妇人感叹道:“双双有?出息呐,自?己又买了?新房。”

曹氏强笑道:“只可惜身边儿没个人照顾。”

“是,这女?人弄得?再?好,还不是没男人要么?”

几个人嗤嗤地笑出声,似乎终于?找到了?优越的地方。

眼看张幼双吃力地提着箱箧路过,有?人笑吟吟地招呼了?声儿:“双双,走了?啊?”

张幼双歪着脑袋,轻轻笑起来,脸上还往下淌着汗。

“走了?。”

这一笑,晃得?这几个妇人嫂子眼前一花,心里又泛出了?股难言的滋味。

有?些人就是看不得?你比她们过得?好,你过得?越好,她们就越堵。

张幼双露出一口大白牙花,擦了?把汗,提起箱箧,正准备继续。

忽地,斜刺里伸出来了?一只手。

微有?畸形,修如梅骨。

“俞先生?”张幼双惊愕地睁大了?眼。

面?前已不知何时多出了?道眼熟的身影,峻拔清瘦,中?正平和,使?人见之立刻就安静了?下来。

这人……!

几个妇人登时愣住了?,

她们还未曾见过这般好风姿的男人,这风姿清隽,好看得?简直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

曹氏怔愣在原地,竟如看呆了?一般。

这不是那个俞先生么??

这俞先生和张幼双是怎么回事?

俞峻目光落在她鬓角,又移开了?,眉头拧起,不去看她,说明了?来意:“张娘子,陶山长嘱我来将文书送你。”

许是看不过她一人搬这么重的箱子。

他眉头舒展了?些,道:“我来罢。”

便搭着眼帘接过了?她手里的箱子。

张幼双愣了?一下,下意识道:“不用,我来就好了?。”

却对上了?那双乌黑清冽的眼仁,一时间竟然连说什么都忘了?。

呆愣愣地拔腿跟上了?对方的脚步,亦步亦趋地跟在这位俞先生身后。

张幼双正出神?间,俞先生突然停住了?脚步。

砰!

一头撞到了?对方的脊背上,张幼双心里咯噔一声,大脑木了?一瞬。

那一瞬间仿佛被?男人的气息包围了?,就像是风雪中?的梅花香,寒意透骨,香中?带清,清中?含冷,不腻不甜。

“抱、抱歉。”心在那一瞬间几乎跳出了?嗓子眼,张幼双捂住鼻子,讪讪地红了?一张脸。

目光胡乱一瞥间,忽地看到俞峻提着的箱子,手指弯曲间,隐约可见这掌心薄薄的一层茧子。

这个时代的书生多是手无缚鸡之力,没想到这位俞巨巨体力竟然不错?

还有?他曲蜷的“冷峭”的手指,用“冷峭”或许不合适,但这位巨巨给她的就是这么一种诡异的感觉。

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帮她把箱子搬上租好的牛车上后,俞峻又折返了?回去,看了?眼老?人,眉头拧了?起来,沉声说:“老?人家,我来帮你。”

老?人微微一愣。

这看似文人打扮的男人,却已然半蹲下身,熟稔而流畅地接过了?他肩膀上的担子。

男人瘦劲如铁,袍袖沾了?不少灰土,脚掌宽大,行走在炎炎烈日下,整个人灰扑扑的。

……俞巨巨不会误以为她压迫老?人了?吧?

张幼双胡思乱想道。

赶紧抛开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也行动起来。

有?了?俞先生的帮忙,她这一大堆东西很快就都被?搬上了?牛车。

这时,俞峻才直起身子,除却两鬓微微潮湿,气息还是冰冷如霜。

不过这个时候,张幼双对这位俞巨巨又有?了?模模糊糊的认识。

似乎是个十分有?社会责任感的士大夫。

长舒了?一口气,张幼双叫来老?人和另外三?个工人,发了?各自?的工钱,还是二十五文。

又另给了?五文钱的小费。

“这……”他们诧异地看着她。

老?人脸上也露出了?点儿惊讶之色,唇瓣嗫嚅了?两下,却没主动开口。

张幼双见状,适时地笑了?笑:“天气太热了?,这五文钱请大家喝浆水。”

大家俱都笑了?起来,老?人更是连声道谢。

大抵上文艺作品都喜欢将贫苦的劳动人民,描绘得?淳朴以至于?愚笨,实际上这亦是一种高高在上。

穷人为了?生存,不可不谓精明能?干,精打细算。

做这一切的时候,张幼双能?感觉到这位俞先生一直在沉默地看着她。

张幼双这才硬着头皮,转向面?对了?俞先生。

“多谢先生今日帮忙。”

对方不置可否地微微颔首:“文书已送到,某不便多加打扰。”

“等等!”张幼双脱口而出。

对上俞峻如岩铁般漆黑深邃的眸子。

“如今已经午时了?。”张幼双擦了?把晒得?通红的脸蛋,指了?指天上的日头,“不如我请先生吃个饭再?走?”

啊啊啊啊她为什么会主动说出这种话。

张幼双内心无声呐喊。

这算是入职后请同事吃饭吗?!

俞峻又看了?她一眼,手指动了?动,“不必。”

说完,转身就走了?。

……她现在完全有?理由怀疑,俞先生是不是真的对她别有?意见了?。

俞峻走后,张幼双随便去面?摊叫了?碗面?,匆匆吃了?几口填饱了?肚子。

或许是入了?夏,天气太热没什么胃口,又或许是……

热得?轻轻呼出一口气,又擦了?一把汗。

放下筷子,张幼双目光一一从街边巷口掠过,看着这来来往往的行人。

灰土飞扬。

这说书的,吞声呜咽插标的,穿着摞着补丁的土布夹衣,趴在地上求乞的,世情百态,各色各异。

大道坦坦,偶有?乡绅老?爷们板正衣冠,乘轿而过,洒落一地的香风,掀起的尘埃遮掩住了?这满目的苦难。

等着香风散去,灰土又继续无声地飘散,零落。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有小读者提出问题,三妹儿为啥当官这么多年一点都不老油条很青涩。那是因为他本来就不是老油条!

他内心算是蛮软萌的(?)是个闷头干实事的,既现实又有点儿理想主义。是个贤妻良母(?)站在双双背后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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