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陆风与齐正则共乘一匹跑了大半天。齐正则的马真的不愧是匹好马,驮着两个人还依然□□的一马当先。
只是身后的队伍越追越近,陆风知道,这样跑下去,被他们逮着是迟早的事情。于是转头问道:“殿下舍不舍得您这宝马?”
即使身陷狼狈逃窜的命运,齐正则仍然不减皇家风度,他一脸淡定的回答道:“陆侍卫若是有什么退敌妙计,直接用就是,马儿再好也不过是只畜生而已,本王乃真龙天子之后,生死关头岂会考虑一只畜生的生死?”
陆风翻了个白眼,这都玩命了还有心情在这里装B,还真不是一般人啊!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陆风也不再犹豫,果断勒疆驻马。他翻身下马,顺便再虚扶一把齐正则,把他带下来,最后看向齐正则:“据说这畜生都有灵性,你跟他沟通两句?让他快点儿跑,能跑多远跑多远。”
齐正则抚摸了几下马首,狠拍马背,大白马长嘶一声,狂奔离去。
皇子殿下并没有留恋那俊美飞奔的背影,直接转问陆风:“现在坐骑都没了,你到底有何妙策?”
陆风拉着齐正则就往旁边的树林窜。边跑边说:“没有退敌妙策,只有跑路良方。你这马太显眼了,骑着它铁定跑不掉。再往前越接近苍狼,不能再跑了。我们从这里折回去。地图你还带着吗?”
齐正则从怀里拿出地图递给陆风。陆风并没有停下来,点点头接过图塞怀里,继续往树林深处跑。
等他觉得藏的够深了,这才停下来。首先扒拉出一块干燥的地方伺候齐正则坐下,自己则开始警戒。
“先休息一下,我看看情况,看咱们能不能回去。”齐正则点了点头,径自靠着树木闭目养神。
陆风心里默默叹口气,为自己这伺候人的命运感到深深的悲哀。这时候按原路回去肯定是不妥,按呼延昊那精明的性格,绝对会在这条回路上安插人手,说不定正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守株待兔呢。呼延昊也清楚前面自己的地盘,他和齐正则不会傻的一路跑下去,回头是迟早的事儿。这片林子虽然深,但不大,肯定不是个久留之地。为今之际只有另寻他路。
这边呼延昊一行一路追赶,终于在大路的尽头看到了低头吃草的马儿。
“王爷,属下在附近仔细搜寻过了,没有看到天泽皇子的踪迹。
呼延昊盯着正在享受晚餐的马看了半晌,才说道:“无妨。你们先撤回中军,只需一队人随我去寻。”
立刻有一行十人出列,剩下的人便遵命离开。
看着他们走远,呼延昊调转马头,往回路去。身后队伍也立刻跟上。
一行人行至当初陆风弃马处不远,呼延昊停下来,四下扫了一眼,抬起缰绳一指道路两旁的密林道:“从此处开始,入林去寻他们。”
两人立刻下马入林,呼延昊随后跟上。他走了一段,蹲下身来翻了翻脚下的新泥,夜色太深,根本分辨不出什么异样。他捻了些许泥土放在鼻下轻闻,土中有丝极淡的血腥味。呼延昊将手中泥土弹开,墨色的眸子里闪出一抹势在必得的光芒。
林中的两人跑的匆忙,身上带的东西极少。两人已经一天未曾进食,刚才逃跑的时候神经紧绷,感觉不到,此刻稍微放松一点,陆风立刻有了些饥饿感。不过自己的身体是钢打铁磨的,这点饿根本不算什么,可是这位锦衣玉食的皇子就说不准了。
回头看了看似乎已经睡去的这位大爷,陆风无奈的叹了口气,别说,这处变不惊的蛋定还真不是普通人学的来的。
泄愤似的伸出两指,佯装插他双眼,在他闭着的眼前悬停下来,咧着嘴无声的笑。敢对皇子做出这种放肆举动的,可能古往今来就他一个了吧。
还没得意完,就看齐正则猛的睁开双眼,神色中一片清明,冷冷看着他的手指问:“你想干什么?”
陆风嘴角一僵,手指抬上齐正则头顶,两指捻下一片枯叶,拿到他面前,尴尬一笑:“你头上有脏东西,挺不适合你身份的,我帮你拿掉。”
齐正则瞟了一眼他夹着的枯叶,又看了看他,明显对他的话不相信,未置一词的重新闭眼。
陆风看齐正则没有搭话的意思,扔掉手中树叶,心里不屑的嘘了一声,我会告诉你我只是为了暗爽一下吗?如今你的性命还得靠老子来保护,你还装什么大爷啊!
还没腹诽完,就听到一声微弱的“咕——”。
……
齐正则重新睁开眼,没有意外的看到陆风正盯着他的肚子,一脸欲言又止。虽然他装的面无表情,但齐正则什么人啊?在宫廷这么高端的地方长大,别人一个发梢动一下他心里都能转几道弯的,能看不出陆风心中的揶揄么?
顿时齐正则脸色有些阴沉,沉声质问:“陆侍卫难道打算一直呆在这里吗?”
陆风被这样一问,顿时有些不高兴,心想老子拼死拼活劳心劳力保护你的时候,你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弄成现在这样也是你身边出了奸细,现在反而来怪我办事不力?
觉得自己反正以后总归是要离开将军府,更不可能入朝为官,何必现在这么装孙子呢?
你又不给我发工资,老子现在就是发扬人道主义精神不能丢下你,你还摆什么脸色?
这么一想,陆风索性破罐子破摔了:“是啊,我想不出,请问殿下您有什么好办法吗?”
齐正则哪里听的了他的讥讽?顿时厉声喝道:“放肆!”
陆风一笑,索性在他对面坐下来:“我说你们一个个都对我吼‘放肆’来‘放肆’去的,我怎么就放肆了?告诉你啊,哥现在被你们连累的四处逃窜,你给我客气点儿,别摆什么皇子的臭架子!惹急了我不伺候了,把你献给呼延昊,让他先奸后杀!”
齐正则脸色铁青:“我看你是真不想活了!”
陆风一脸不在乎:“别放狠话,老子可不是吓大的,你现在自己能不能活还是个问题呢?!”
齐正则此刻已经出离愤怒,恨不得一刀砍了这个狗侍卫,正欲动手先给他点儿教训,只见陆风出手一档,脸色凝重喝道:“别动!”
齐正则怎么可能听他的?掌势不减,陆风硬受下他这一掌,压低声音解释道:“有人来了!”
齐正则一惊,这才停了手。
陆风凝神听了一会儿,果断的说:“走!”
齐正则立刻起身,陆风蹲下来将之前两人停留过的痕迹掩饰好,这才跟上他。
两人在奔逃的路上始终一言不发,陆风是边跑边在思索退路,而齐正则是在观察他。
这个人,羁傲不驯,不知是性格使然还是真不怕死。但是行事作风又很细腻谨慎,从当机立断的击杀奸细,途中弃马,再到现在边跑边谨慎的消除两人的行路痕迹再留下迷惑的假象就可以看出来。他看上去很擅长丛林中隐蔽的法则,似乎也经常做这些。
这样一个人,除非从心底里顺从你,否则很难被驯服。
齐正则在心中默默对陆风做了评价。可用之人,但也很危险。
密林深处的尽头是一座山峦,陆风抬头仰望了一下,再左右看了看。最后问:“你会攀岩么?”
齐正则一愣:“攀岩?”
陆风挥挥手:“看你这样子也知道你不会了。算了,上去吧,不行我背你。”
齐正则抬头看看眼前近乎垂直的峭壁,再看看陆风的脸色,终于确定他的意思的确是从这里上去。他皱了皱眉:“你在开玩笑?”
陆风翻了个白眼:“我闲的啊?”
说完也不再和他废话,卸下盔甲,脱下外袍开始撕。
齐正则黑着脸问:“你干什么?”
陆风没回他,边撕边说:“你也赶紧脱,咋俩换换,到时真有什么不测,我还能假扮你一下,看看能不能蒙的了他们。”
看他不动手,陆风也不理他,将撕好的布条拧成绳状扎好,背对着他半蹲下说:“赶紧的!”
齐正则也能听到身后悉悉索索的声音了,此时别无办法,只能爬到陆风背上。陆风立刻用绳将两人固定好,又用剩下的布料在手上缠了几圈,开始攀爬。
齐正则比他高,不对,应该说,这里所有的成年人普遍比他高,负担着这么个重物攀岩还真有点累。
才攀爬了十几米,陆风额头已经渗出细汗。齐正则此时也不敢乱动,生怕自己呼吸的重一点都给对方增加负担,从而造成无法挽回的杯具。
他觉得这个陆风真的是太奇怪了,心黑胆大,目无尊卑,连想的法子都这么妖孽。
陆风是谁啊?上初中的时候鲁迅大叔就教育过他:世界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
所以如今他只是身体力行的实践这句话,只不过这条路爬起来比较累而已。
夜色黑的几乎无法辨清周边的景色,连齐正则都觉得有些心悸,但陆风楞是每次都能找到落脚点。
差不多过了一个时辰,终于给他找到一个较平坦的地势,翻身滚上去,抖着手解开身上的布料,陆风整个人已经像是从水中捞上来一样。
这块地方有个背风处,两人移过去,陆风摊在地上不想动。齐正则看着他,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陆风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扯着唇说:“你赶紧把衣服脱了换给我?”
齐正则挑眉,陆风真的是无奈了,继续解释道:“我还得下去,要不然他们迟早找上来,你在这儿待着,等天亮了自己下去,想办法回去,说着把脚下的布绳踢了踢,这个留给你。
齐正则边解外衫边问:“那你如何脱身?”
陆风坐起来喘了口气,接过衣服给自己披上:“你就别管我了,我自有办法……”
还没说完,突然定住喊道:“别动!”
齐正则被他严肃的眼神骇道,真的连呼吸也禀住。
一静下来,他也感觉到了不对。自己正靠在一块石壁上,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离他耳边越来越近。
是蛇!
齐正则心中一凉,整个人都僵硬了。
一条浑身翠绿的小蛇正准备攀上齐正则的肩头,陆风摸到身边一块小石子捏在手里,在它接触到齐正则的一刹那,出手如电的将手中石子射了出去。只可惜,光线太暗,陆风失了准头,并没有准确的击中它的心脏。
突然受到攻击的小蛇立刻向攻击的方向飞窜出来,陆风淬不及防,伸手去抓,被结实的一口咬中虎口。
陆风倒抽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再抓,只觉得眼前一花。齐正则已经甩出长剑将他一劈为二。
小青蛇掉在地上蠕动了几下,渐渐没了声息。
等它彻底不动了,陆风捏起它的头部仔细看了看。是青竹丝。
他稍稍缓了口气。还好毒性不大。捏住被咬的地方狠唆了几口,吐掉口中污血,又用布条随便缠了几圈算完事儿。
他把地上的蛇尸捡起来,拿过齐正则的长剑,几下剥了蛇皮,再将蛇肉剔成几段。
在自己随身带着的囊袋里翻找了下,取出一小包盐巴,随便在蛇肉上擦了擦,递给齐正则:“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