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鸢微微一怔。这还真给问倒她了。
他这样反问,好像在谴责她打听他的情况似的。
难道,她有点冒犯到他了?
联想到仰佳阳前几天追他时小心翼翼的模样,历历在目,现在她也跟对门一样的心境,担心自己是否会唐突到对方。
林鸢深思熟虑后,回道:“我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怎么想呀。”
很好。
这样的答复滴水不漏,既不会冒犯到他,又不会显得她过问太多。
时雨青视线顺着她,黑眸透亮,折射出一点饱含深意的意味。
林鸢怕他误会,又说:“其实我有男朋友了,应该不久后就能结婚。”
表示着相亲对象快成了。
以及言外之意是,我对你绝无非分之想,请你放心。
这时老板端着餐盘过来,听到这话,两份套餐都快拿不稳,诧异道:“你们真不是一对啊,可惜,长得这么配。”
林鸢无奈地笑,说:“我可是从一开始就澄清过了。”
老板叹了口气,好像少男心被打击了一样,放下餐盘就走。
林鸢见状也有些纳闷,似乎从重逢时雨青开始,她就一直被误会着,他们长得有那么像一对吗?
吃完猪扒包和冻柠茶,林鸢要去结账,时雨青说:“我结过了。”
林鸢一愣:“不是说好我请客么。”
时雨青:“都是邻居,让你请我多见外。”
林鸢忽然道:“你等我一会儿。”
时雨青微顿。
林鸢忽然瞧见外边有卖气球的,她跑出去叫住那人,扫码买来了两个兔子形状的气球。
她拎着线进来,递给他一个,说:“这个用来抵饭钱吧,一直让你请我也挺不好意思的。”
时雨青抓住气球的线,视线垂落。
她还是温柔,只是对所有人都一样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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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回去没多久,小区突然停电。
住户群里通知说,大概十分钟后就能恢复供电。
这会儿天色黑得差不多了,林鸢刚走出电梯,跟时雨青感慨道:“幸好我们走得快,不然就要被锁在电梯里了。”
这运气好到甚至可以去买彩票试试手气。
“锁在电梯里。”时雨青若有所思道,“听上去好像不错。”
“……”
他的反应令林鸢有些措手不及。
这有点吓着她了。
老同学有这癖好她怎么不知道。
林鸢特意忽略了这话茬,和他一起摸黑走到房子门前。
黑暗里,所有的声音好像都放大了一样。
例如,她能听见时雨青的呼吸声。
不急不缓的,如他本人。
时雨青忽然轻笑说:“你在听我喘?”
“……”林鸢被震得头皮发麻。
这一刻,她甚至分不清到底是校园时期还是成年人的世界。
她想问,时同学,你知不知道自己几岁啊?
幸好黑暗遮盖住了她的面红耳赤,林鸢拿出身为医生的尊严,气息不足地道:“这叫呼吸声,时雨青,你也能听到我的呼吸声,这是相互的。”
不要一来就说自己喘好吧。
这是断电了不是断你神经线了。
林鸢此刻的吐槽欲,被挑动起来,达到了顶峰。
某种意义上来说,她碰到时雨青,也算是活回高中了。这没毛病。
男人黑暗中又笑了一声,比一般人低沉,不紧不慢地道:“反正停电,要不来我家坐坐?”
不觉羞耻,反而为荣。
林鸢脑袋里冒出这八个大字。
而鬼使神差的,她竟然答应了。
林鸢觉得这肯定是他的美色在起作用。
他们将气球绑在防盗门。时雨青打开自家的门,扑面迎来的冷气,跟冰柜似的。
林鸢错愕:“你一直没关空调吗?”
时雨青嗯了一声,声音从下面绕上来,他好像蹲了下来,在找换取的拖鞋。
林鸢忙道:“我就坐一会儿,不会呆太久的。”
“需要我帮你换么?”时雨青已经找到了,声音来到她腰腹。
林鸢没法,只得答应了,不等她蹲下换鞋,干燥微热的掌心忽然握到她的脚踝。
林鸢愣了下,“我自己、自己来换就好。”
是她的错觉么?
但真真切切的触感在提醒她,时雨青确实抓了下她的脚踝。
林鸢摸不透他的意图,过去如此,现在也是。
时雨青应她:“好。”
林鸢只当他抓错了,周围伸指不见五指的,闹出乌龙也正常。
他的屋子里头到处都是空调的余温,凉爽十足。林鸢不由想起他刚搬来时,穿着长袖睡衣,难怪不怕热,当时屋里头估计也是灌满了冷气。
时雨青在找抽屉的蜡烛,林鸢跟他一块找。
不一会儿,手电筒,蜡烛都找到了。
林鸢听见打火机的声响,“咔嚓”一下,一束亮光忽然在她面前点燃。
时雨青的脸庞被照亮,眸深鼻挺,他把蜡烛倒过来点着,递给她。
林鸢接住,指尖触到他的体温。
硬朗修长的手指还裹住了她一下。
时雨青低眸扫她,懒洋洋道:“林同学,别乘人之危。”
林鸢微微面热,迅速收回手,其实是无心之举,但总能被他找到切入点来说道说道。
被他说的,林鸢觉得自己也有点闻着荷尔蒙过道了。
他们继续把剩下的蜡烛逐一点完。
朦胧微弱的光慢慢照映出他家的布局。
屋内的冷气消散得差不多了。
传来附近香樟树的气味,和永不停歇似的蝉鸣。
林鸢瞧见他柜子上摆了个小玩意儿,有点眼熟。
但一时想不起来。
时雨青靠在墙角,暖黄的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林鸢:“这房子被你打理得很好。”
好像有点没话找话了。
她不禁冒出点后悔。
时雨青唇角扬起点弧度,接了她的话茬,“不知道你对我是什么心情?讨人厌的老同学,还是乐于助人的新邻居。”
不得不说,他身份还不带重样的。
林鸢受到他一点氛围的感染,说:“我从来没觉得你讨人厌。”
他在学校就受欢迎,又不是只受女生欢迎,男生也爱跟他打成一片。
不过,林鸢有时候会从他身上感受到一股似曾相识的疏离感。
不像是他有意为之,更像是他在意着某种东西,最后导致无法融入大家的青春。
这人说过她有疏离感,其实最有疏离感的是他自己。
想到这里,林鸢莞尔。
时雨青说:“那我这个老同学的印象分还行。”
林鸢注意着那个小玩件,想要记起来,到底在哪儿见过它。
时雨青抬手看表,说:“电快恢复了,我送你到家门口。”
林鸢闻言有点意外,心说难不成,他是担心她怕黑才邀请她过来的吗?
这人有独有的浪漫和体贴。
林鸢慢慢起身,跟他一起走到玄关。
她又看了一眼柜上的小玩件,小白兔形状,蓝白的配色。
停电没多久,楼层终于恢复了供电。
林鸢回到家,跟时雨青道了声谢,想邀请他过来喝一杯茶。
时雨青叹息:“我还有事,可惜了。”
男人低着头,颇为不舍的语气,就是总透露着一点不正经。
林鸢目送他离开,虽然她只记得他一个人的脸,却好像怎么样都看不腻一样。这点上,足见他外形的出色程度。
因为停电,楼里的住户群刷了很长一页的聊天记录。仰佳阳跟复活过来似的,兴致勃勃地戳她:【医生,你跟隔壁搭上了吧?】
林鸢微怔,还在想那个玩件,回复:【怎么会这么说?】
难道他们一起出去吃饭被撞见了。
仰佳阳:【其实我一直觉得他有喜欢的人啊,就是不知道是谁,现在破案了,原来是你啊!】
林鸢错愕:【这你真的误会了,我们只是同学关系。】
仰佳阳也很惊讶:【不是你吗???那到底是谁?要不你俩凑一块得了?】
林鸢无奈:【你怎么还当起月老来了。】
搁下手机,林鸢抚眉失笑,还以为对门有特别确凿的证据,原来是只凭直觉么。
不过那一瞬间,她终于想起来那个小玩件在哪儿见过。
时雨青的校服外套里。
当初有一段时间,隔壁职高的学生特别猖狂,老爱来招惹他们。
林鸢被一个人霸凌过,走在路上被他用水瓶泼了一身的水。
那人骑着自行车,嘴里吹着口哨,满是嚣张的气焰。
而他挑上林鸢,正好听见了同伴聊到的,她认不住人脸。
所以欺负她,百无一害。
哪怕告到老师那儿,她也没办法抓住对方。
对方第一天故意把她吃的早餐抢走,然后扔到前面的垃圾桶。
林鸢没来得及阻止他。
第二天就变本加厉,装了一瓶水来甩她身上。
头发杂乱的男生哈哈大笑,似乎觉得她这个落汤鸡的造型特别有意思,骑着自行车跑远了还在笑。
“什么神经病啊!”
同伴骂了好几声,连忙从书包抽纸巾,想要帮她擦干净。
这时,一件衣服忽然盖到她的身上,林鸢和同伴抬头,时雨青脱了校服外套,帮她盖住了路上其他人的目光。
林鸢小声道谢,手心不自觉摸到他的校服口袋,有个微硬硌手的东西。
掏出来一看,是个小白兔玩件,可爱得紧。
时雨青:“不用还我了。”
虽然他这么说,但林鸢哪有被帮了不还的道理。
她把衣服带回家洗干净,叠整齐了还回去。
不过还衣服的时候,正好得知他进派出所的事情。
他们班的同学说,好像是揍隔壁职高的揍太狠,所以被报警了。
林鸢之后也去派出所找过,时雨青已经走了,而她认不出来那个被揍的人,是否泼她水的人。对方满身的伤痕,被揍得鼻青脸肿,也不太看得出来那股嚣张的气焰。
这件事不了了之,而在那儿以后,隔壁职高再也不敢来骚扰他们。
林鸢回想完,仍是不知道当年的答案。
如果她没有脸盲症就好了,这样就能知道时雨青揍的那个人,是不是就是欺负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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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吧包厢里,时雨青刚结束与资方的应酬,过来找顾叶南喝一杯。
他正在打牌,嘴里叼着烟屁股,一副不输光不罢休的模样,“都别客气啊,少爷我今天打算输掉裤衩。”
大家本来挺专注的,一见到时雨青来了,不由喊道:“哦哟,时导来了啊。”
顾叶南:“来来来,你也来,陪我一起输底裤。”
其他人啧啧道:“怎么轮到他就是底裤了,你他妈暗恋自己兄弟吧!”
时雨青嗤笑一声,坐到旁边,对牌面没什么兴趣,说:“最近搬了新家,太晚回去对左邻右舍影响不好,我就不玩了。”
顾叶南咬着的烟差点掉下来,震惊道:“我去,你他妈还是时雨青吗,怎么,最近流行君子不流行禽兽了?”
时雨青:“滚你的。”
顾叶南这才感到亲切,说:“这就对了嘛,都是流氓上什么岸啊,除非你打算从良了——你会吗?”
时雨青:“老子本来就是良,滚。”
顾叶南没完没了,打个牌不忘贫嘴道:“你是良那我就是优。”
其他人笑骂道:“顾少,小心情场得意赌场失意啊。”
时雨青翘起二郎腿,旁观。
没多久,顾叶南果然输得渣都不剩,假意提着裤子道:“一个个来啊,别急,你们都有份儿。”
大伙受不了,抄起桌上的牌扔他。
顾叶南躲到时雨青身后,边躲边不忘八卦:“看你心情不错,照我的经验,你是不是碰上旧相好啦?”
时雨青哼笑道:“你说呢。”
“说来听听,我就知道你以前心里头一直有个人。”顾叶南说到这儿,突然顿悟过来,“操,该不会就是同一个人吧??!”
兄弟,你怎么一棵树上吊死了啊?
见时雨青没反驳,顾叶南咻地站起来,满脸不可置信:“牛啊,嫦娥都没你这么专情!”
时雨青纠正他:“那是织女。”
“别打岔。”顾叶南挥手,“告诉我名字呗,有空我一定去拜访一下嫂子。”
时雨青低眸,“八字都没一撇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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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林鸢来上班,刚推开门,就瞧见她的办公桌上摆了一束玫瑰。
上头还滴着水,鲜嫩欲滴的。
丁蕙兰在她身后进来,见状笑道:“又是小罗送的吧。”
林鸢长长叹了口气。
“已经懂得收敛许多了。”上回送的一人高的香槟玫瑰,闪瞎了一众同事的眼,最后放着太碍地方,林鸢只好拿去跟患者分了。
丁蕙兰说:“小罗要是懂事点,是个不错的人选。”
林鸢:“你们年长一点的人想法比较宽松,我对他没意见,就是他太固执了。”
丁蕙兰猜测道:“那就是心里有人了?”
林鸢笑着晃晃头,“是我快定下来了,听家里的安排,谈了个不错的相亲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