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既余的办公室在五楼,夏添不是第一次来。
但前不久第一次来时,她没想到第二次来是这样的情况——
她好像被误会跟同桌谈恋爱了。
虽然她到现在其实都还不清楚他叫什么。
“坐吧。”沈既余推开门,示意他们自己找地方坐,转身去开窗,“自己坦白。”
“坦白什么啊。”钟斯琰一副吊儿郎当的语气,很是无辜,“我们什么也没干。”
“要是什么都没有,我也不至于那个点儿去那儿堵你们。”
沈既余接了杯水在办公椅上坐下,视线扫过钟斯琰,落到沉默的夏添身上。
“夏添,你来讲。”
“老师,我跟私盐——”
“你看,才认识多久,就开始叫斯琰了。”
夏添:“……”
钟斯琰听笑了:“我朋友都这么叫我。”
“你那堆朋友都是男生,能一样?”
“那怎么不一样,朋友还分男女?”
“怎么不分?”
“老师……”夏添主动开口打断他们的话,“我确实跟私盐……我同桌没什么,不知道您为什么会误会呢?是有人乱说了什么吗?”
这一问就问到了重点。
沈既余从抽屉里拿出一封举报信:“有人举报你们早恋,每天早上都亲密地一起上学。”
“我可以看一下这封信吗?”
“不行,要保护举报人的隐私。”
“好吧,这是误会。”
夏添也没强求,开始认真解释。
“我只是最近早上早起学习,出门迟了一点才刚好跟我同桌遇上的,没有约好。”
“那每天早上的亲密又是怎么回事?”
“……没有亲密。”
“真没有?”
“真没有。”
“你呢?”沈既余又看向钟斯琰,“你来说。”
“我同桌这不是都说清楚了?”
“她说了你就不用说?”
“哦,事情就是像她说的那样,她每天早上在车里睡得昏天黑地的,我能跟她谈个什么恋爱,去她梦里谈?”
“平常在教室呢?”
钟斯琰想了想,总结到:“井水不犯河水。”
“就你?还跟人井水不犯河水?”
“瞧您说的,我洁身自好这么多年,您也没见我跟哪个女生走得近吧?”
“那这不就有了?”
钟斯琰一脸漠然:“哦,那您要这么想,我还能说什么,就当我暗恋她了。”
“……”
夏添没想到他这么能瞎扯。
沈既余一听钟斯琰这么说能烦死,眼看着也要到上课时间,摆摆手让他俩走。
“走吧走吧,自己注意点儿,别一天天的净给我找麻烦,有那时间多学习。”
“好的。”
钟斯琰起身就走。
夏添跟沈既余说了再见,跟上去。
钟斯琰人高腿长,步伐又大又快,夏添小跑着才能跟上他:“私盐。”
“还敢这么叫。”钟斯琰双手插兜,步伐慢下来,回头瞥她一眼,“小心再给你抓进去。”
“不是,我是想问,你叫什么?”
“?”钟斯琰停下,“什么?”
“你叫什么?”
“谁叫了。”
“……你叫什么名字?”
“……?”钟斯琰像是听见什么惊天大笑话,“你天天叫我斯琰,问我叫什么名字?”
“我听潘明武这么叫的。”
“呵。”
钟斯琰冷笑了声,转身就走。
夏添能感觉到,他好像有点生气。
“私盐——”
“闭嘴。”
“……”
夏添是拿到手机问了秦姝才知道。
原来她这同桌,不叫siyan,叫钟斯琰。
是三个字,不是两个字。
平常他们鲜少交流,所以并没有知道他名字的必要,他也并未主动问过她的名字。
加上总是听见潘明武叫他斯琰,那天让她送情书的那个女生也叫他斯琰同学,她就一直以为他是两个字的名字。
确实,他们这不熟的关系,她叫他斯琰,多少是有点儿冒昧了。
怪不得他看自己的眼神有时候很奇怪。
也怪不得老师会误会。
夏添想了想,虽然他应该也不知道自己一直叫他叫的并不是“斯琰”,而是“私盐”。
但这么冒犯,还是有必要道个歉。
她一向不允许自己有拖延症,想着要道歉,下一秒看见他进来就已经开了口。
“钟斯琰。”
等他看过来,夏添一脸真诚:“对不起,以后不叫你私盐了。”
“……”
钟斯琰只是瞥了她一眼,并没应声,抬脚勾开凳子在旁边坐下。
潘明武好奇:“怎么了?”
“没什么。”
夏添低头继续写题。
周五晚上,夏添收到秦姝的邀请,周日中午去她家参加她的生日聚会。
夏添没有第一时间答应或是拒绝。
就当作还没有看见那条短信,她思考着,不知该怎么回复。
秦姝是她来到南塔认识的第一个同龄女生,真诚热情,对她很好。
她一定是个不错的朋友。
夏添内心不是对朋友没有渴望,但却不太敢迈出那一步,明明秦姝已经非常主动,只需要她配合,她回应,就能跟她做朋友。
可她终归是会离开南塔的。
她没想过要跟这里的任何一个人有过多的牵绊,无论是哪一种感情。
夏添纠结了很久,直到晚上睡觉前,秦姝又发来一条短信。
【刚刚看天气预报,明天可能会下雨,你记得上学带把伞。】
那一刻,她想。
好吧,她确实是个挺缺爱的人。
不过是一句简单的关心,她就妥协投降。
【好的。】
南塔一中的高三年级向来是一个月才放一次双休,其余时候每周只休周日一天,周六会比工作日少上整个晚自习。
下午放学,夏添特意去给秦姝挑了礼物,并不是很贵重,在她的能力承受范围之内,选择了一支她觉得很好用的钢笔。
秦姝的生日聚会人不算多,只邀请了几个关系还不错的女生,就在她家里办的。
夏添按照她给的地址找过去,是个挺上档次的小区,秦姝提前在小区门口等她。
“生日快乐。”夏添把包装好的钢笔送她,“给你挑了一支钢笔,练字的时候可以用。”
“谢谢,我正觉得我耐心很差,想着要不要开始练字呢,你真会挑礼物!”
这也太捧场了。
夏添笑了笑,心里的忐忑少了些。
“我有个惊喜要告诉你。”秦姝挽着她进电梯,一脸神秘,“你猜猜是什么?”
“是什么?”
“我申请了转班!”
夏添微怔:“是转到我们班吗?”
“对!”秦姝想想就很兴奋,“其实我早就申请了,不过昨天才被通过。”
“怎么想要转班?”
“说到这个我就来气,我跟我们班一男生吵架,他女朋友居然帮他孤立我,搞得我周围一圈都没人跟我说话,气死我了。”
夏添悄悄松了口气。
很怕秦姝是为了她转班。
秦姝的确生活在一个很美满幸福的家庭,虽然也算不上特别大富大贵,但有很多爱。
夏添第一次被朋友邀请到家里聚会,是有一点紧张的,但很快这种紧张就被她家里人的热情关爱所驱散。
午餐很丰盛,味道也很棒。
秦姝的妈妈是个全职太太,做得一手好菜,大家都吃得很开心。
饭后几个女生要帮忙洗碗,被她妈妈拒绝:“你们玩,哪能让你们干活。”
因为今天是纯女生的聚会,所以潘明武作为秦姝最好的异性朋友并没有到场。
等分完蛋糕大家各自离开后,秦姝才带着夏添去赴潘明武的约。
夏添试探:“只有他吗?”
“好像不是。”秦姝也不确定,“听他说可能有几个他的朋友吧,钟斯琰可能也在。”
果然。
验证了心中猜想,夏添有些犹豫还要不要去。
秦姝好像察觉到什么,好奇问她:“对了,你那天干嘛没直接问他叫什么名字,而是来问我,你俩闹矛盾了?”
“也不算。”夏添想了想,是真不算,“但他这几天好像都挺生我气。”
“生你气?”秦姝一脸震惊,“你惹到他了?不是吧,你真是勇敢,连他都敢惹。”
夏添不解:“怎么了吗?我觉得他虽然看着挺凶不是很好惹的样子,但实际上也还好。”
“哇,真的假的,我们说的是同一个人?”
“那他实际上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才来肯定没听过他的传闻,他就是那种,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好学生,但也不是那种传统意义上的坏学生。”
“就是他这人吧,你要说看他学习成绩,那他铁定是个好学生,而且他还不太逃课。”
“但他下课放学后,又是另一种样子。”
夏添挺好奇:“什么样?”
“就是坏学生会做的事情,他也会做。”
“比如呢?”
“比如打架啊,他打假特猛,有一次我看到了现场,他好狠,吓死我了。”
夏添想起之前在派出所,秦姝面对钟斯琰,确实表现得很拘谨害怕的样子。
不过……
“打架也不算坏学生才会做的事情吧。”
“不算吗?”秦姝惊讶,“难道你……”
夏添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说两个月前她才把人脑袋砸破的事,毕竟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我只是觉得,打架并不能代表什么。”
秦姝很轻易地就被她这句话说服:“好像也是,看一个人不能片面地去看,但他打架是真的很恐怖哎,你最好还是不要惹他。”
夏添点头:“好,我知道了。”
俩人乘坐出租车到了潘明武说的地方,是个游戏厅,在隔壁附中旁边。
因为周末的关系,里面人挺多,在外面就能感觉到里面很热闹。
秦姝打电话给潘明武,他让她俩到了就直接进去,有人会带她们往里走。
“无语,搞这么神秘。”
夏添一边听着秦姝的抱怨一边跟她往里走,到了前台一问,报了潘明武的名字,果然就有人带她们进去。
游戏厅占地面积挺大,一直往里走,再转个弯,就到了后院。
一半露天,一半被葡萄架覆盖。
居然还有口水井。
看得出这是套年代久远的老房子,而且还在这种地方,得值不少钱。
潘明武竟然还给布置了下,葡萄架那一半下面打扮得很直男审美,彩带气球堆积,看着除了花里胡哨之外也挺好看。
葡萄架下面还支了个烧烤架子,几个男生在烤串,烟熏火燎的倒也很有感觉。
见俩人来了,潘明武笑着招呼:“这儿忙着呢,两位大小姐自己动下手去里面搬凳子坐啊。”
秦姝笑着骂他:“你别把这葡萄熏成葡萄干了,到时候人家得骂死你。”
“啊哈,那不能。”潘明武笑嘻嘻的,转头朝一旁问,“是不是啊,斯琰?”
夏添顺着他问话的方向看,才发现葡萄架下的阴凉角落里,搁了把竹制躺椅。
上面半躺着个人,脑袋上盖了本杂志,两条大长腿随意地张开,冷白的左脚腕上红绳极其晃眼。
一条胳膊枕在脑后,一条胳膊手肘弯曲着随意地搭在胸口,十分悠闲。
竹制躺椅旁边有个小圆几,上面放着个音响。
夏日午后、院子、烧烤、葡萄架、躺椅、杂志、音响、三五好友。
偷得浮生半日闲——
如果那音箱里放的不是杀人分尸的恐怖解说的话。
恰在此时,像是为了迎接她们的到来。
音响里讲故事的人声音突然加大:“哐哐哐!他拿着砍刀使劲剁着妻子的骨头……”
“……”
这一刻。
夏添终于明白秦姝为什么会怕他。
秦姝也当真吓得立即抱住了她的胳膊。
潘明武见钟斯琰没理他,以为他睡着了,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过去拿掉他脑袋上盖着的杂志。
“斯琰你——”
杂志掀开,钟斯琰睁着一双眼,满眼清明。
“我操!”
“啪”的一下,潘明武手里的杂志飞出去掉落在地。
纵然是跟他相熟,仍吓了一跳:“你干嘛,吓死我了,醒着怎么不吭声?”
钟斯琰打了个呵欠,伸着懒腰坐起来。
“刚醒,怎么了。”
潘明武一下给吓忘了,干脆指指立在葡萄架下的夏添和秦姝:“她俩来了。”
钟斯琰抬眼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
葡萄架下的对角线终点,立着两个漂亮的姑娘。
一个淡定,一个害怕,也正看着他。
夏添跟他隔空对视着,说不上来这会儿什么感觉。
有点奇妙。
像是从刚刚踏进这里的那一秒钟开始,她就踏进了属于钟斯琰的另一个世界。
一个她完全不了解,甚至会有点可怕的世界。
这是他的另一面。
而他,也许还有更多面。
潘明武指了指小圆几上的音响:“赶紧把你那恐怖故事换一个,别给人女生吓着。”
“哦。”
钟斯琰低头,抬手在音响上摆弄了几下。
转瞬间,恐怖的杀人分尸解说变成了《生日快乐》这首歌——
偏偏就更诡异了。
潘明武听不下去,自己跑过去换了一首《青花瓷》,才总算回归到正常氛围。
“还是这个好听,欣赏不来你那玩意儿。”
“哦,那把耳朵堵上。”
钟斯琰长腿蹬地,从竹制躺椅上起来。
“我出去一趟。”
潘明武扯着嗓子问:“去哪儿啊,多久回来?”
“很快。”
作者有话要说:钟斯琰:随机吓一个中学生。
沂沂来啦,今天更新了好几章,请大家尽情查阅!
这章给大家发二十个红包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