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都在他掌握之内,当晚,我终于睡了一场好觉。
荣家气数将近,我并不意外。
这些年我不是没有关注过荣家,父亲位居左相,却不能有所建树,一味向皇帝称臣,死守规矩,即便是忠臣,亦没有了价值。
自从走入市井,我已看穿父亲的谨慎,那不是克已复礼,而是无才胆小。他不敢有一点点变化,冒一点点风险,因为他心知自已没有招架的能力。所以即便我是嫡女,即便他知道我并不是全无道理,他依然选择看似强势的那一边。他战战兢兢,宁可作茧自缚,也不敢越雷池一步。他敌视所有变化,逐渐变得顽固而偏激,甚至会忽略自已的浅薄。
相比之下,吕伯渊顺应圣意交出火药,又能有强国安民的治国之策。每每争锋,左相都会落于下风,渐渐便显得碍事。无论是百官,还是百姓,所有人都知道,荣家应该让贤。对此,我毫无异议。
至于兄长,自小被父亲耳提面命,良善有余,却也被教条锁肋。他确实应对不了朝堂的风云变幻。若真能去到一方造福百姓,我亦觉得是因祸得福。好过每日胆战心惊,如履薄冰。真到那时,我想帮他,也能伸得出手去。
不像现在,被父母亲盯着,佘氏自两年前诞下嫡子,身体就一直没有康健。她曾偷偷来见过我一次,回去便受了母亲的责骂,再不敢来。我命人偷偷递过补品,她用得也不安心,后来甚至不敢再接。若分开,她身心都能松快许多。
天亮,我照常梳洗,陪云洲和雨眠玩闹了一会儿,仍准备出门。
春末夏初,天气渐渐有了热气。
盛青萸青丝高束,一身骑装,从房中走出来。
“你这是?”已两年没见过她这身打扮,我愣了愣,上下打量两眼,“要去骑马?”
“嗯。”盛青萸紧了紧腰带,眉间紧绷,不像从前那般兴奋的模样。
我狐疑地瞥她一眼,“和谁去?”
“何正皎。”盛青萸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我示意奶娘在云洲和雨眠带出去,担忧道:“你们见着了?”
“嗯。”盛青萸脸色阴沉,“昨儿去醉仙楼收账,正好碰见她们。”
她们?我恍恍惚惚,犹如隔世,不免更加担忧。略微蹙眉,小心翼翼道:“我让厨房给你备上酒菜?我房中还有几壶桃花酿,正好拿去。算我请你们的。”
“她们不配。”盛青萸别过脸,望着院中,每个字都像是牙缝中挤出来的,“我就说那个何正皎是墙头草!她当年怎么说的,还说会对你更好,结果呢?这些年人影都见不着?她哥没回来,你不知道有多伤心,她连看都没看过?云洲和雨眠……”她顿了顿,“不管你们怎么说,云洲和雨眠是谁的血脉,难道不明显?但凡她来看一眼,也不出那狗屁话来!他们何家要不是有那歪心思,你何至于做这样的难!说到底,何正武也不是东西!”
她气鼓鼓地瞪我一眼,“给你留这么一堆烂摊子!简直坏极了!何家没一个好人!我今儿不把她的皮扒了,我就不姓盛!”
我急忙劝了几句,全被她当做了耳旁风。好说歹说,才在她上车之前,塞进酒菜食盒,“若不开心,就早些回来。切莫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