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那跑堂转身离开,仿佛本就只为传达这一句话而来。
将我独自留在原地,手足无措。
“无赖!”我气得跺脚,下意识低头审视自已。察觉自已的举动,愈发纠结起来,我有什么好在意?可手脚好像不听使唤,依然慌里慌张地洗脸梳整。
才刚踏出房门一步,“干什么去?”葛老的声音骤然在耳边响起。
我吓了一跳,做贼心虚一般,“师父……我、我去门口。”
“哼,我就知道那家伙在门口晃来晃去没安好心,原来是守株待兔。”葛老撇撇嘴,“天色晚了,莫要走远。”
“知道了。”我两颊烧得发烫,提着裙裾做贼似的跑出后院。
前堂正在收拾打烊。见我出来,都抬起头来看我。连埋头检查医案的罗圣手,也抬起了眸子,温和道:“慢些,当心摔跤。”
“我…”不着急的。我扭头想要解释,却不知怎的脚下一绊,心跳霎时漏了一拍。
呜呼,这下惨了。
我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到底是不该见的。
刹时间,脑中千回百转,冥冥中自有天意。
然而身体没有触地,预想中的疼痛也没有袭来。取而代之的是温热坚实的胸膛和缠绕在腰间难以忽略的臂膀,“不是说了慢慢来吗?”
这熟悉的嗓音。
我猛地睁开眼睛,全然忘了此时自已“投怀送抱”的暧昧姿态,以至于面对近在眼前的面孔,紧张地咬了舌头。
……他可能是我的灾星。
我忿忿地想着,强装镇定。不然为何每次见面都这般狼狈。
“怎么了?”何正武定定地看着我,眼底流露出一丝无辜,“伤着哪里?”话音未落,环在腰间的手臂又收紧几分,两眼前后上下打量个不停。
“咳。”身后适时传来一声轻咳。
我这才回过神来,又羞又恼地将他推开,“你干什么!”
何正武怔愣了一瞬,手臂还保持着怀抱的姿态。但转眼,就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你回来了。”
……我注视着他,移不开眼。他好像昏暗天地中那一缕光。晃得我心神荡漾。
可我明明预备了许多话要拒绝他……
四周投来好奇的目光。我如芒在背,拉着他走出门去。
“何正武,你闹够了没有?”才站定脚跟,我撇过头不敢看他的眼睛,压低了声音道,“你知道你这样会给我惹来多少麻烦?”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他故作轻松,却掩饰不住浑身的低落,“所以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是我倾慕你,是我纠缠你。这样他们就不会去找你的麻烦了。”
“你以为”我气不打一处来,不由地瞪向他,却撞进他温柔如水的眸子里,火焰顿时就消减了三分,“你以为这样就能拦得住那些世俗眼光和流言蜚语吗?”
他深深地凝视着我,声音低沉而柔和:“所以你是因为害怕这些……”
我翻了个白眼,“你不怕吗?难道你甘愿成为寿城里的笑话,为了一个弃妇自毁清誉、荒废前程、辱没门风,做个为情所困的败家子?你今日不悔,那以后呢?来日仰望高山,你真的不会怪我牵绊了你?”
见他脸上流露出错愕和落寞,我狠心道:“好男儿自当发愤图强。盛青山负我,可他依然是顶天立地保家卫国的英雄。你本是栋梁之材,若因我而堕落,我不会感动。千军万马拦不住你,却让你在此折戟。这样的你拦不住他们辱我、骂我,因为连我自已也感到罪恶。我们就不该再见。”
眼看又要下雨。晚风裹挟着丝丝缕缕的潮湿在我们周围盘旋。街上的人行色匆匆,向我们投来短暂的侧目。树叶在风中沙沙作响,让我莫名地想起那些厚厚的书信,胸口郁闷难当。察觉他眼底的受伤,我的心也跟着细细密密的疼。可他终究不属于我。
良久的沉默。
我做好了他不辞而别的准备。
换做谁听了这样的话还能忍受呢。何家二郎,堂堂安夷将军,何等骄傲矜贵,才敢这样明目张胆。而我却将他的良苦用心践踏在地,驳得一文不值。
即便,我是希望他好。
“阿瑶还是那么聪明。”伴随着他的话音,天空炸响一声闷雷,“阿瑶说的句句在理。”何正武扯动嘴角,笑容远不如先前的灿烂,甚至有些勉强,但还是温柔的模样。携着雨丝的大风扬起他的衣角,而他坚定地站在我面前,“那就如阿瑶所愿。”
细细密密的疼,自心头传到指尖。我张了张口,不知说什么才好。
“下雨了,回去吧。”他用手掌为我挡住眼前的雨滴,“好好休息。”他温柔得好像我从未伤着过他。
“你等等。”我咬了咬唇,飞快地跑进药堂,取出一把伞来。为他撑开。
雨渐渐大了,重重地砸在伞面上。
我不得不将伞举得高些,才能为他挡住风雨。
何正武无奈地笑了笑,接过我手中的伞柄:“你若再不走,我会以为阿瑶已经开始心疼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