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青山焦虑地将眼神来回游移,“母亲,她迟早要知道的。”
盛老夫人面露难色,目光亦在我和盛青山之间徘徊不定。花白的鬓发被不知何处吹来的一阵阵清风卷起。她注视着我,眼神中满是对一个儿媳的怜惜与不忍。
若没有那个梦,身为儿媳,绝不会让婆母替我为难。但此时的我心知肚明,她这番惺惺作态,只是想要我自己面对盛青山的发难委屈求全。
于是我垂下眼,望着自己的脚尖。仿佛没有听见。
盛青山终于失去最后的一丝耐心,转来逼迫我,“荣文君,凤秋已有身孕,我要抬她为平妻。”
我静静地注视着他,即便心中翻江倒海,脸上也不露半分波澜。“所以呢?”我静静地看着他,“且不说此事我同意不同意,你昨日说要与凤秋姑娘一生一世一双人,只为了抬她做平妻?”
“那只是戏言。”盛老夫人生怕盛青山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赶紧圆场,“他俩私定终生是他们的不对,但男人在外,难免有些情难自抑的时候,有些话当不得真。你该懂得身为盛家的长媳,青山的夫人,为盛家开枝散叶是你的责任,也是你的本分。”
“文君时刻谨记自己的责任和本分,正因如此,才更加尊重丈夫的意愿。若是一门妾室,文君绝不多言。”我看也不看她,紧紧盯着盛青山躲闪不定的眼睛,“将军,这便是你一生一世一双人吗?那请问文君日后,当如何自处呢?”
那我是你们一双人里的什么?肉中刺眼中钉?
“你,自是与以前一样,侍奉母亲操持家事。”盛青山似乎并未意识到自己话语中的无情,依旧理直气壮地说着。梦里我信了这番话,却不知道这是要自己守活寡。亲耳再听,竟如此可笑。
“我不明白。”他们装傻充愚的样子让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和绝望,我再也不想继续糊里糊涂下去。于是我将目光移向蓝凤秋,心知这个时候的她正沉浸在爱情的美梦之中,对这一切都未曾有丝毫察觉。
“凤秋姑娘,你听明白了吗?”我注视她,心知此时的她满怀爱情的憧憬。我本意不想得罪她,生怕她忽然生出可怕的念头。但我又不得不在一切错误开始的时候提醒她,她该恨的不是我。是他们母子让我处于这样的境地。
蓝凤秋愣了愣,似乎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变得这么复杂。
“青山,你说过,你只有我一个妻子。”她天真地看着她的爱人,眼神中仿佛能看到她对他的全部爱慕和崇拜。
盛青山在她的视线里变得惭愧又心虚。
“待我回去和你解释。”他生怕她跑了似的,牵住她的手。
解释,便是要她接受这个现实。蓝凤秋泫然欲泣,“我同你说过,我绝不做妾。我也不要做什么平妻。你我只能有彼此,我的心只属于你,你说过你的心也只属于我。我们发过誓的。”
“你别哭,我不是骗你。”盛青山当着母亲和我的面,小心翼翼地哄着这个来自敌国、身份低微的苗疆姑娘,将所有的规矩礼数抛之脑后。
“此事还需凤秋姑娘愿意,那便等姑娘想好了再议吧。”我没有心情看他们表演情深意切,“另外,我想回相府一趟。”
“青山才刚回来,你怎好回去。”盛老夫人知道我回去必要提及平妻一事,自是不满我回娘家告状。盛家与荣家结亲,是文武结亲,圣上都赐了赏的。抬一个苗女与荣家女平起平坐,不仅是盛家无光,更是打了荣家的脸。
“正是因为将军回来,才更要回去报喜。”我料到她不愿意,早已准备说辞,缓缓说道,“说起来,将军大婚后还未与我回门,于礼不合。若将军愿意,与我一同回去更好。当然,将军刚回来,军务繁忙,又有凤秋姑娘需要照顾,实在抽不开身也能理解。我会与父亲好好解释。”
盛青山满心满眼都是他的蓝凤秋怎会与我回门。
盛老夫人拦不住我,面色难看,“我知你心情不好,回去散散心也好。叫你母亲好好开导你,这以后事情还多着呢。”
我躬身行礼,“谨听婆母教诲。时间不早了,若无他事,文君想去备些东西。”
“去吧。”盛老夫人语气低沉,“早些回来。”
我兀自离去,留下他们在屋里。
盛家兄弟虽多,但都已成年,自有自己的住处,平日里若非年节佳辰,是不会在正宅留宿的。盛青山还有两个尚未出嫁的妹妹,往日里与我来往颇多,此时遇见,我也都敷衍了事,擦肩而过。
想来以前的亲热相见,更像是我一厢情愿自作多情。昨日她们也一同将我蒙在鼓里。既然我已经要离开这个家,对她们施以什么姿色也就无需在意了。
“夫人,您今天这是怎么了?”出了盛老夫人的院子,连枝忙凑过来。
“怎么?”我抬眼看她,望见她头顶的蓝天白云,心情大为舒畅。
“刚两位小姐过去,你怎的不理她们?”连枝担忧道,“要是两位小姐请安的时候说起……”
请安时连枝候在屋外,还不知道要回荣府。
我灿然一笑,打断她的话,“想说就说吧,现在咱们可没工夫想这些。得赶紧回去收拾收拾。”
“收拾什么?”连枝还没反应过来。
“收拾东西回相府呀!”我解释道,“我刚与老夫人说了,要回荣府一趟。大将军回来了,我们也该回去报个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