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夏想不出来,除了刚刚自己提出的那三个前提之外,还有什么事情能让她后悔答应贺沉逾这个承诺。
她没来得及细想,总教官便走到操场中央,吹响了尖锐的集合哨声。
喧嚣嘈杂的操场瞬间只剩下凌乱的脚步声,待在便利店里乘凉的人群大片大片往操场跑。
徐艺繁姗姗来迟,整理了下军训服的衣领和帽檐,附到周夏耳边小声说:“我本来只是去上个厕所,结果隔壁门里几个女生在聊我们军训基地的传说,我听入迷了,听到哨声才想起来自己居然还没上厕所,急死我了。”
周夏被徐艺繁说的话逗笑了:“难怪你去了那么久,她们都说了什么?”
徐艺繁神秘兮兮地:“等我晚上再说给你听。”
军训开始后,教官让她们先站了半个小时的军姿。
一班那边,贺沉逾因为个子高,站在最后排,他们班在练阵步,教官绕着整个班级,一排一排看他们踢得标不标准,绕了两三圈,似乎是真的忍不了了,他找到了二班教官,在他耳畔说了几句话,二班教官的视线便落在周夏的身上。
“第二排左边第二个女生,你出列。”
被点到名,周夏愣了下。
而后有些不知所措地从班级队伍里走了出去,她身上的军训服很宽大,裤脚都拖到了地上,生怕自己被绊倒,她走得很慢。
慢悠悠晃到教官面前后,一班教官又朝贺沉逾那边扬了扬下巴:“白衣服那男生,你也出列。”
“你俩去把军训服给我换回来。”一班教官蹙起眉,表情很冷硬:“你穿个白衣服在队伍里,太影响队伍整齐性,看着很不顺眼,给你们二十分钟时间去把衣服换回来。”
操场很安静,没有人敢说话和吵闹。
所以一班教官说的话,几乎大半个操场的班级都能听见。
周夏听到后方传来动静,而后,耳畔响起了窃窃私语,有人开始起哄,意味不明地哟了声。
她听不清那些人说了什么,但用脚想一想都能知道,肯定是在讨论她和贺沉逾是什么关系,以及,什么关系的人,还能把对方的军训服都穿错。
毕竟贺沉逾现在可是附中万能墙头号顶流,有关他的内容,学校不少人都会关注。
周夏觉得她马上也要紧跟着成为万能墙新晋顶流了。
如果不是因为现在军训期间没收了手机,估计一会儿就会有人发万能墙问她是谁。
周夏的心情莫名有些复杂了起来。
毕竟后排那些人试探和打量的目光,简直都快把她整个人烧穿了啊!
“安静安静!吵什么吵!”教官出来维持秩序,大声呵斥:“跟你们有关系吗?谁再敢说话出来做五十个俯卧撑!”
后排那些人顿时安静了下来。
但目光却都还落在周夏身上。
直到和贺沉逾一块儿走出操场,周夏身上那股子不自在的感觉才渐渐消失。
她和贺沉逾肩并肩走着,身旁高挑的少年环着胸往前走着,脸上还是那副对什么事情都无所吊谓的表情。
但周夏却敏锐地感受到,贺沉逾现在的心情似乎还不错。
周夏往贺沉逾那儿挪了挪,挨他近了些,说:“鱼鱼,我们这样是不是所有人都会知道,我和你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关系了?”
贺沉逾:“我哪知道。”
炎热的午后,少年清磁的音色像是夏日里的气泡水。
“那我要烦死了。”周夏敲了敲脑袋,哭丧着表情:“万能墙里面那么多人打听你,那以后肯定会有很多人找我要你的联系方式。”
“万一还有人让我帮她追你怎么办?我是拒绝还是不拒绝?不拒绝人家会不会觉得我小气,就,哼,让你帮个忙追个人都不愿意。”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想到这些问题,周夏就头大。
她嘀咕了一路,完全没给贺沉逾开口的机会,直到来到男生宿舍楼下,贺沉逾才云淡风轻,甚至扯唇笑了下,说:“不一定非得觉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关系。”
“什么?”周夏停下脚步,微愣,没能明白他的意思。
“没什么,觉得你太吵。”
“贺沉逾。”
周夏忽然喊他的名字,贺沉逾眉梢轻挑:“怎么?”
“我建议你以后不要得罪我。”
生宿舍楼空荡荡地,除了门口的看门大爷,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周夏一进宿舍楼,就闻到一股难以言喻的酸臭味,像是长久没洗的臭袜子。
差点让她说不出来接下来的话:“你以后再得罪我,我就去和那些追求你的女生说你的坏话,说你脾气差,难伺候,让你没人喜欢。”
她顿了顿,想让自己接下来的话听起来有压迫感,特地放慢了语速,一字一顿说:“让你以后找不到对象。”
“到时候你可别来怪我。”
贺沉逾领着周夏上了三楼,那股酸臭味总算淡了些,他一边从兜里掏出宿舍门钥匙,一边漫不经心道:“找不到对象就来找你。”
“找我干什么,你这脾气,确实没人受得了,以后谁做你对象,谁都倒了三辈子大霉。”
贺沉逾扯了扯唇,这下没再搭理她。
周夏察觉到,他的心情好像又变差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他打开宿舍门自顾自走了进去,周夏跟在他身后,宿舍门关上后,外面令人难以忍受的味儿顿时被隔绝,鼻尖隐约可以嗅到宿舍内淡淡的薄荷味沐浴露的味道。
贺沉逾的宿舍很干净,严格来说,应该是,他的床铺很干净。
周夏知道他从小就有洁癖,很严重的那种。
有一次周夏和张言冬出去吃火锅,回去的路上想去贺沉逾家找他玩,结果他刚打开门,闻到两人身上的火锅味,眉心紧紧蹙起,一脸嫌弃地让他们两个人回去洗澡换身衣服再过来。
贺沉逾从衣柜里拿出周夏的军训服丢给她,然后就出了宿舍在外面等她。
周夏一边换军训服一边想。
贺沉逾的性格怎么这么奇怪呀,怎么一会开心一会不开心的。
像个要人哄的小公主。
周夏决定军训结束后就给贺沉逾换个备注。
叫“鱼鱼公主”。
周夏换完军训服后就打开了宿舍门,让贺沉逾进去换。
她便站在宿舍外等着他。
等待的时间里,周夏观察了下男生宿舍。
男生宿舍要比女生宿舍简陋很多,女生宿舍每个楼层都有接水的地方,但男生宿舍没有,而且刚刚周夏在宿舍换衣服的时候还发现,男生宿舍的床都是生锈的铁架子床,还没有独立的卫浴。
想着想着,周夏便开始发呆,思绪飘到了远处,她视线渐渐下移,定格在了地板上某个位置。
突然间,她的视线里闯入了会动的某样东西。
周夏涣散的视线聚焦了起来,等看清那是个什么东西后,她脸色瞬间发白,理智崩塌:“卧槽......”
她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确定自己没有产生幻觉,才惊呼出声:“有杰瑞!!!!”
周夏后背贴着墙壁,想离这只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老鼠远一些。
她心跳骤然加速,几秒钟的时候,身上便出了一层冷汗,她甚至都不敢去看,一边捂着眼睛一边躲:“救命救命!!!”
为什么宿舍里还会有老鼠啊啊啊啊啊!!
周夏在内心不住狂吼。
老鼠似乎是感受到了周夏这边的动静,翘着尾巴,吱吱吱就朝周夏的方向跑。
周夏来不及反应,转过身敲宿舍门:“鱼鱼!外面有只老鼠!!怎么办啊!!”
宿舍门口挂着钥匙没拔,周夏被突如其来的老鼠摧残了思考能力,拧着钥匙就开了宿舍门往里面闯,她立刻关上了门,砰的一声,整个宿舍楼都回荡着关门的声音。
确认那只老鼠没有钻进来,周夏狂跳不止的心跳才得到缓和,她一边抚摸着胸口给自己平复心情,一边转过身:“吓死我了,你们男生宿舍为什么——”
看到眼前的景象,周夏彻底愣住,连接下来该说什么都忘得一干二净。
贺沉逾也完全没料到周夏会直接闯进来,平时一贯脸上没什么表情的少年,这会儿也愣住了。
贺沉逾手里拿着军训服的短袖,下身穿着军训裤。
周夏穿上甚至拖到地上的裤子,在贺沉逾身上,才堪堪到脚踝的位置,他那两条腿长得晃眼,视线往上滑,落在军训裤的腰带上,而后,便是少年壁垒分明的腹肌线条。
贺沉逾没有穿上衣。
他标准的冷白皮,皮肤白到近乎病态,但肌肉线条清晰又细腻,在此之前,周夏一直觉得贺沉逾应该是属于细狗类型的男生,因为他平时穿上衣服给人的感觉就是清瘦。
又瘦又高的那种,但现在看他的腰腹却有一层薄肌,没有很夸张,但线条漂亮又紧实。
贺沉逾肩膀很宽,但腰却挺细。
这不就是。
周夏平时经常在网上刷到的。
双开门大冰箱腹肌男神吗?
周夏彻底失去了表情管理,她惊诧地瞪大双眸,嘴巴也克制不住地张开,她下意识伸出手捂着嘴,视线却还是直直地落在贺沉逾的上半身。
“鱼鱼,原来你身材这么好啊。”她忍不住感叹。
“操。”
贺沉逾少有地骂了句脏话,蹙起眉,双唇紧抿着,脸色唰一下变黑,他走上前,握住周夏的肩膀,另一只手摁着门锁。
注意到他开门的动作,周夏猛地拉住他的手腕。
掌心下的肌肤微凉,周夏咽了咽口水,努力将视线从存在感极强的肉.身上挪开:“鱼鱼,外面有只杰瑞,你不要赶我出去,让我和杰瑞待在一起还不如让我去死。”
贺沉逾知道周夏一直特别怕老鼠,他垂下头,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后,有些烦躁地将周夏肩膀转过去,对着门的方向。
周夏被迫面壁。
但脑海中刚刚的所见所闻却挥之不去。
她看着眼前生锈的铁门,身后响起了扑簌簌的声音,应该是贺沉逾在穿衣服。
周夏觉得气氛好像有点尴尬,她一边盯着门上的铁锈,一边想说点什么缓和一下气氛:“鱼鱼,我听说腹肌是需要练的,你什么时候练的腹肌呀?”
贺沉逾没有搭理她,周夏又继续说:“你别觉得不自在,你还记得幼儿园中班的时候,你还亲过我的脸吗?”
虽然是被迫的。
当时周夏生日,幼儿园老师给她办生日会,全班的人都亲了周夏一口,只有贺沉逾,扭捏得像个小姑娘,最后在老师的言语鼓励下,他才好像很不太情愿地,亲了周夏一口。
当时周夏还调侃贺沉逾,说你脸怎么红得像苹果。
“而且之前孙姨之前给我看过你小时候的照片,还是不穿衣服的。”
周夏还想继续说点什么,但身后的贺沉逾却没了动静。
她下意识想回头,却被一片压迫感极强的阴影覆盖,淡淡的苦柠薄荷味弥漫在鼻尖,周夏刚转过身,就对上了贺沉逾那双桃花眼,眸色很深,眼尾扬起,带着少年独有的冷冽。
贺沉逾的唇线绷得有些紧,他伸出手,摁着宿舍的门锁。
这个姿势,有点像壁咚。
周夏整个人都被他圈在怀里的感觉。
她的心跳有些莫名的快。
“说完了吗?”
少年的语气很冷,却又透着些哑。
宿舍楼白天断电,只有晚上军训结束才供电。
宿舍的窗户半开,光线有些昏暗。
周夏熄了火,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觉得贺沉逾好像又生气了,比刚刚还严重的那种。
但又好像不是生气。
而后,开始思考一个,平时没有注意过的生理问题——
人生气的话,耳朵会红吗?
作者有话要说:鱼:获得新备注“鱼鱼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