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早餐只喝了粥,早上最后一节课还没结束,夏茉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她捂着咕咕作响的肚子,趴在桌子上一忍再忍,总算等到广播喇叭里响起下课铃声。
讲台上的英语老师推推镜框,合上书,看向班里一个个两眼炯炯,等待她宣布下课的小花苗们,面无表情道:“好了,下课,记得背这单元单词,明早要听写。”
班里一些平日里比较调皮的同学们瞬间发出哀嚎声:“不要吧,老师!”
“老师,放我们一马吧!”
“老师,不要对我们这么残忍!”
英语老师自动无视他们,抱起课本踩着高跟鞋迈出了教室。
她刚出去,夏茉就砰地一声合上课本,心急如焚地招呼起云姝:“云姝,我好饿,快走快走!”
“好好好,马上就好!”云姝还在收拾桌面,听见催促匆匆忙忙地拉上笔袋,站了起来。
坐在她们两人外侧的游潋和陈澈,不约而同地起身让位。
夏茉和云姝从里座走出来,游潋重新坐下,从桌兜掏了饭盒出来。
夏茉站在过道上瞥了眼陈澈,发现他没有重新落座的意思,随口问了句:“陈澈,你是不是也去食堂吃饭?”
陈澈望着她,轻嗯了声。
夏茉想到陈澈刚转来,班里没什么太多相熟的朋友,去食堂吃饭估计也是一个人,于是心血来潮向他发出邀请:“那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吃饭?我和云姝,还有两个朋友一起,有一个你见过的,叫池颂。”
怕他人名人脸对不上号,她又补了句:“就是那个暑假帮你抓小偷的,昨天放学的时候他也来找我过。”
原来叫池颂。
陈澈心下了然,只是一时不知道是答应夏茉的邀约还是拒绝。
夏茉看他没说话,全当他答应了,大大咧咧地往教室外走去:“走吧走吧!我快饿死了!今天食堂有糖醋排骨,再不去就没得吃了!”
陈澈愣怔了两秒,最后还是默默跟了上去。
高二的致远楼离食堂很近,三分钟左右,他们就到了门口。
夏茉走在最前面,先掀开门帘过去,等到云姝和陈澈都进来她才松手,重新挽上云姝的胳膊。
她本来以为池颂和宁远洋还没来,准备先去占个座,视线环顾四周,却倏地听见有人扯着嗓子喊了声:“夏茉!云姝!这儿!这儿!”
她循声看去,不远处宁远洋独自一人坐在一个四人座上,像是只二哈,咧着嘴昂着头,冲他们挥舞着手臂。
夏茉抬抬下巴,对着陈澈介绍起来:“那个是宁远洋,我和池颂的发小。”
和池颂的发小?
那就是说他们是一起长大的。
捕捉到信息,陈澈朝宁远洋看去,发现对方是个小麦肤色的寸头男生,笑容很阳光,上身穿着一件红色坎肩篮球服,大概率是学校里的体育特长生。
夏茉挥挥手,应了声,挽着云姝的胳膊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
陈澈跟上,只听夏茉走到座位旁,问了宁远洋一句:“池狗呢?”
“打饭去了。”宁远洋把脱下来搭在旁边椅子上的校服外套拿下来,给她们腾地。
夏茉指指旁边的六人座,示意宁远洋:“坐在这边吧,今天带来一个新朋友给你们认识。”
新朋友?宁远洋疑惑,目光后知后觉地偏向夏茉身后,高出她一个脑袋,模样斯文的陌生少年。
夏茉介绍道:“他叫陈澈,我同桌。”
陈澈?宁远洋默默打量眼前人,目光猝不及防和他撞上,忽然有点怔住。
靠靠靠靠!这小伙儿长的眉清目秀,还怪好看的!池颂他妈的怕是要完了!
心里嘀咕着,宁远洋咧唇笑开,和陈澈打招呼:“哥们你好,我是宁远洋。”
“你好。”陈澈颔首,声音不高不低,没什么起伏。
宁远洋傻呵呵笑着,把怀里的外套甩到肩膀上搭着,双手托起自己的餐盘,走到旁边的六人座坐下。
九月的天还有点闷热,食堂没开风扇,夏茉热的后背冒了一层薄汗,也把自己的校服外套脱了,随手丢到椅子上,招呼起一旁的云姝和陈澈:“走吧,我们去打饭。”
云姝下午来了生理期,此刻小腹抽痛有点儿难受,轻轻拽住夏茉的胳膊,小声喃喃:“茉茉,你能帮我打一份吗?你吃什么我吃什么。”
夏茉立马明白,抛给她一个“交给我”的眼神,和陈澈一起往食堂窗口走去。
云姝在宁远洋对面坐下,手掌贴着小腹,用力摁压着揉了一把。
宁远洋看她脸色不太好,起身去旁边倒了杯热水递给她。
云姝接过,轻声道了句谢谢。
他无所谓地摆摆手,抬眸瞥了眼站在3号窗口的夏茉和陈澈,好奇问云姝:“那个陈澈,在你们班受欢迎吗?”
云姝捧着热水杯小抿了口,实话实说:“挺受欢迎的。”
宁远洋盯着两人莫名般配的背影,心觉不妙:“完犊子了。”
云姝没跟上他的思维:“什么?”
宁远洋一脸严肃,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我有预感,池颂要发疯了。”
话音刚落,他的身后忽然传来一道低磁干净的男声:“我发什么疯?”
他回头看去,池颂不动声色地放下餐盘,挨着他坐下。
房子都要被偷了,这哥居然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模样!
“茉茉带来一个新朋友,要和咱们一起吃饭!”宁远洋决定提点提点池颂,下巴朝远处一指,先替他紧张起来,“喏,就那个!叫陈澈,是茉茉的同桌,长得挺帅!也挺高!一看就是个学霸。”
池颂顺着宁远洋所指的方向看去,正好瞧见打饭窗口前,排在后排那一高一矮的两个身影。
陈澈的校服外套没穿好,后衣领翻进去一截。
夏茉侧身和他说话不经意瞥见,下意识伸出手,帮他把后衣领扯了出来。
池颂肉眼可见,那个陈澈在夏茉这个举动后,微微有些愣神,紧跟着耳廓透出一点儿羞红,有些慌乱地别开了视线。
不是,她懂不懂什么叫边界感啊?不知道自己随手的一个动作,很容易让别人误会吗?
池颂心底窜上一股火气,无意识地咬紧后槽牙,耳畔忽然在此刻回荡起上午夏茉说的那句:“你吃醋了!池颂!”
“看我交新朋友,你吃醋了吧?”
“吃醋了,池颂。”
“你就是吃醋了,略略略!”
吃醋,吃醋,吃醋。
吃个屁啊!
池颂没好气地赶走脑海里对他扮鬼脸的夏茉,凝神敛眸,故作镇定地抽了张纸巾,包住刚从消毒柜拿出来的筷子,擦了擦。
看他一副气定神闲,不为所动的样儿,宁远洋诧异的不得了:“不是,哥们,你怎么不给点反应?”
池颂拆掉纸巾,拿起筷子夹了块不锈钢餐盘里的红烧土豆,漫不经心地送进嘴里嚼了嚼,滚了滚喉结:“我见过他。”
“见过???”宁远洋错愕。
一旁的云姝慢条斯理地搭上了话茬:“我听茉茉说,暑假的时候池颂和她一起帮陈澈抓过小偷。”
“我靠,这等大事你居然没告诉我!你他妈的是不是人啊!池颂!!”宁远洋骂骂咧咧地,声音很大,惹得旁边座位的同学朝他们投来了目光。
“小点声,ok?”池颂吵的头疼,颇为嫌弃觑他一眼,警告他闭嘴。
闹这么大动静,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瞒着他未婚生子了。
宁远洋看着池颂,委屈巴巴的还想说些什么,与此同时,打好饭的夏茉和陈澈端着餐盘朝他们走了过来。
夏茉哼着歌,蹦蹦跳跳地走到云姝身边坐下来。
“云姝,你的饭在陈澈那儿。”说着话,她往身后看了眼。
跟在后面的陈澈走上前,把左手端着的餐盘放到了云姝面前。
“谢谢。”云姝仰面看向陈澈,腼腆礼貌地冲他颔首。
“不客气。”陈澈淡淡笑笑,短暂地打量了下此刻的位置分布,没有迟疑地绕到夏茉旁坐下。
坐在对面的宁远洋见状,极其不淡定地用腿撞了撞池颂。
池颂不耐烦地丢下筷子看他,刚要说话,就看宁远洋挤眉弄眼的表演起了腹语——不对劲!不对劲!他一大老爷们不挨着咱俩坐,挨着茉茉坐!这不明摆着对茉茉有意思!
池颂懒得搭理他,没作声,正准备继续吃饭,耳畔遽然传来一声:“你好,我是陈澈。”
池颂正在用筷子分解盘子里的鸡肉块,闻声掀起眼皮,对上了桌对面那人的目光。
他散漫地点了下头,没什么情绪的言简意赅道:“池颂。”
陈澈脸上挂着友好礼貌的笑:“我听夏茉介绍过你。”
池颂回以同样的笑容,轻嗯了声,不急不缓地搭上他的话茬:“我也听茉茉介绍过你。”
不知道是不是宁远洋的错觉,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茉茉”这两个字,池颂咬的额外重,像是在和陈澈强调什么。
他突然懂了,池颂这哥不是没反应,而是高手都喜欢在不经意间过招。
恍然大悟,宁远洋猛地拍了下大腿。
“啪”地一声响,力道没控制好,疼的他倒吸了口冷气:“我靠——”
在座的大家都被宁远洋怪异的举动吓了一跳。
夏茉看着宁远洋五官紧紧皱在一起,笑得肩膀乱颤:“嗬,这是你们体育生新学的练功大法?”
宁远洋咬咬牙,手来回搓着大腿,缓了好一会儿,才尴尬干巴地挤出来一句:“打蚊子,没控制好手劲……”
此话一出,大家纷纷笑了。
夏茉和池颂就算了,就连云姝和陈澈都没忍住,唇角翘了起来。
宁远洋烦得要死:“行了行了,都别忍了,想笑就笑。”
大家倒是给他面子,没真放肆笑出来,都是见好就收。
宁远洋吐了口气,趁机转移话题:“来来来,吃饭,吃饭!再不吃就冷了!”
云姝很配合,低眸看了眼腕表:“确实得快点吃了,不然一会儿都没时间回去午休了。”
她一说完,大家都没再打闹说笑,开始认认真真的当起干饭王。
吃了几口,夏茉不知道是今天食堂阿姨调味失败,还是她饿过了头,实在是有点索然无味。
吞吞口水,她的目光瞥了眼不远处。
“池颂。”她用脚尖踢踢对面的人。
“?”池颂抬眸睨她。
“我想喝汤。”夏茉拿着筷子对他眨眼睛,讨好意味傻子都看得出来。
“自己去。”池颂垂眸继续吃饭。
“你去吧,你离得近。”夏茉懒癌犯了,想喝又不想动,又踢了踢他的脚,试图用撒娇使唤他行动。
“不去。”池颂拒绝的很干脆。
“嘁。”夏茉撅撅嘴巴,嘟囔了句,“不去拉倒,我自己去!”
话罢,她正要起身,坐在身侧的陈澈忽然出声:“我去帮你盛吧。”
“啊?”夏茉侧眸看他,神情微怔。
“你早上帮我打过水,算是礼尚往来。”陈澈解释的有理有据,眼神也很真诚,“你想喝什么汤?”
尽管如此,夏茉还是不想麻烦陈澈,连连摆摆手:“没事没事,我自己去就好!”
说完,她站了起来,自顾自地往自助打汤桶放置点走去。
看着她风风火火的身影,陈澈欲言又止地抿了抿唇。
池颂打量着桌对面的人,发觉陈澈那双眼睛紧紧黏在夏茉身上。
哥们,你是520强力胶?人都走那么远了,还盯着看?
池颂心下讥讽,又突然在想,暑假那会儿他就不应该多管闲事才对。
靠靠靠,他现在莫名有种引狼入室的不妙感!
不过夏茉也真是够可以的,舍得使唤他,不舍得使唤她这个新同桌?怎么?难不成陈澈是什么金尊玉佛?
心底那股无名火又窜了起来,池颂紧紧捏着手里的筷子,狠狠戳了块土豆塞进嘴里。
一转念,他又想开了。
夏茉确实可以,知道先使唤他,说明还是把他这个竹马摆在第一位。没让陈澈去,说明她只喝他盛的汤,不乐意喝别人的。
唇角吊起笑,有些难压,他欲盖弥彰地咳了声。生怕人发觉,慢条斯理地抬起胳膊撑在桌面上,单手掩住下半张脸,竭力收敛起自己外露的情绪。
好不容易有所平复,他的身后却遽然传来一阵叮铃哐啷的碰撞声,和一个尖锐的叫喊:“啊——”
大家不约而同朝声源看去。
池颂平静回头,眸光却在那一刹骤冷,风驰电掣般地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