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雾从沈惟江车上下来的时候, 外面刚好下起濛濛细雨。
秋季的雨总是如南方那边那般,淅淅小雨飘在空中,不足以把人淋湿, 给人一种很唯美的感觉。
刚关上车门,驾驶座那边男人从车上拿着一把黑色的雨伞下来,撑开递给她。
“别感冒。”
于雾瞥了眼伞的手柄, 往后退了一步,说:“不用, 我朋友来了。”
说完, 她头也没回朝身后温诗文那边走去。
温诗文从楼上下来的时候还没有下雨,此时也是空着手下来接她。
两个小姑娘又在小区超市里面买点东西结伴上楼,因温诗文家里是靠近马路的, 她回去第一件事就是去阳台收衣服顺便把窗帘拉上。
收着衣服, 她低头往下望了眼, 突然惊呼一声。
于雾闻声赶到的时候, 只听她说:
“那辆车不是沈惟江的吗?”
于雾往下望了眼, 雨势来的匆忙, 车来人往的道路上,只有一辆深黑色商务车停在楼下。
车内天窗打开一点,亮着一抹微黄色的光, 从她们这么视角看去,隐约还能看见男人模糊的脸庞。
她紧抿着唇,先温诗文一步提着衣篓走进客厅。
温诗文见状连忙跟在身后, 问:“你俩这是什么情况?旧情复合途中吵架了?”
“哪来的情。”于雾沉着一张脸坐到沙发上。
“你骗骗其他人就得了,我你还骗?”温诗文挤着她坐过去, “在英国那几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 你说这回来碰上了还不抓紧机会?”
温诗文是第三年作为交换生来的英国, 当时被分到了她们隔壁学校,虽说隔壁但距离也挺远的。当时她也不想住校,而她其中一个室友恰好要搬到男朋友那里去。
所以,就变成她、温诗文还有薇妮娅一起住。
刚开始的时候温诗文有点想家,每天晚上都要拉着她和薇妮娅聊到半夜,那段时间,三个人几乎把对方从小到大的事情全知道透了。
于雾撑着额边,双眸多思地望向窗外。
嘴里小声呢喃道:“不可能了……”
“七年时间,他那样一个花心的人,心早不知道变多少次了。”
温诗文想了想,还是说:“真的吗?我听夏飞莹可不是这么说的。”
于雾心中很是烦闷。
先前几次相处她差点真认为他心里面是有她的,可今晚看到的那件首饰盒,又让她不确定了。
“烦了。”
她摆摆手,从桌上拿上一瓶酒晃晃悠悠走到阳台。胳膊自然搭在栏杆上,身体往后仰,飘零的雨水渐渐落在她身上。
能把她淋醒也好,可这窸窸窣窣的小雨,不仅没打湿她的头发,反而还引来楼下一阵车子鸣笛。
刚开始于雾并没有在意,等笛声再次响起时,她皱着眉朝下面看去。
只见男人只身站在雨幕中,黑耀般的眼神死死盯着她。在这无尽地黑夜中,像是要将她整个人看透。
往往看到这一幕时,于雾身体每一处都是疼的。
这一幕太像了。
太像两人在一起那天。
握着酒杯的手指一顿,她离开阳台拉上厚厚的窗帘。
客厅里温诗文好像正在和男朋友打电话,此时正在撒娇,看到她进来那刻连忙将电话挂断。
“他、他还在下面吗?”
于雾闷声“嗯”了声,“应该等会就走了。”
“外面还下着雨,你真不去看看?”
“不去。”
在很多时候,他足够理智。
温诗文眼神复杂,担忧道:“你这可怎么办,忘不了他,又喜欢不上其他人。”
女人穿着一件单薄的衣物,手指轻轻拖着下巴,低笑道:“你这语气怎么这么像我哥。”
“说明我是担心你。”
于雾没在搭理她,过了半天想了想,目光又看到一旁正在聊天的温诗文。
温诗文接到眼神,警惕道:“有事说事啊,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一切事情办完后,温诗文气喘吁吁地上来,嘴巴里还在不停的念叨着:“我今天就不该让你来我家,累死我了。”
于雾朝她笑了笑,递上一杯热姜水,问:“给他了吗?”
“给了,但没接。”
温诗文回想了下当时场景。
她冒着雨,手里拿着一张年代已久的纸条,走到男人身边时,她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将纸条递给他。
男人只瞥了一眼,神色淡然地拒绝了。
于雾蹙眉问道:“他看见里面写的什么了吗?”
“没,但我觉得他应该认出来了,而且我也把你的话带到了。”
温诗文顿了一秒,说:“他说可以不见,但你得帮他一个忙。”
女人泛白的指尖紧紧扣着杯壁,嗓音轻颤:“什么忙?”
“没说。”
-
沈惟江驱车离开的时候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折返去了一趟医院。
医院里刺鼻消毒水味十分浓重,他步伐沉稳的穿过阴森冰冷的走廊,来到一间还亮着微光的病房。
病房里的老人正闭着眼假寐,听到他来的动静眼睫还轻微颤了颤。
他垂眸看着这一眸,苦涩的嘴角缓缓撑起一丝笑容。俯身拉着被子往上拽了拽,“爷爷,我看见你动了。”
爷爷缓缓睁开眼,与孙子玩笑道:“怎么又是你一个人,我孙媳妇不是从国外回来了吗?怎么还不来见我。”
病房极静,周边放着的仪器正在运作,滴答的钟表跳动着。
商场上谁都害怕的沈惟江,在这一刻像是找到归家的小孩那般。他轻握着爷爷手心,轻声说:“我又惹她生气了,等着几天我哄哄她,哄好了就来看您。”
沈爷爷伸着颤微的双手,拼尽全力拿过桌旁的水杯砸向孙子,“臭小子,跟你说多少遍小姑娘是用来哄的,你怎么一直惹人家生气,小心人家小姑娘也跟人跑了。”
“她不会。”
沈惟江又重复道,语气更像是在确定,“她不会的。”
他没告诉爷爷的是,他已经弄丢过她一次了。
老人家喜静,再加上爷爷最近精神状态不是很好,陪他聊了会在爷爷睡熟的时候他才回家。
回家的时候邓星阳正在家门口等他。
他从电梯下来,无动于衷略过他打开房门。
邓星阳看到他出来那一刻像是看见了救命恩人般,忍不住抱怨道:“沈少爷,咱能换个房子吗?这老破小你一直住里面干嘛?”
沈惟江没搭理他,扶着房门淡声问:“进不进?不来锁门了。”
“进进进。”邓星阳进去后便完全当自己家,边走边拖鞋,还不忘取笑道:“怎么去这么晚才回来?”
男人迈着长腿走到冰箱前,从里面拿了瓶冰水没好气地直接扔向那边,随后自己又拧开一瓶一饮而尽。
“送于雾了。”
邓星阳躲过,拿着冰水在手里把玩,“啧啧”地调侃道:“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什么?”
“特像献媚不成的男小三。”
沈惟江没好气瞥他一眼,将手里还剩半瓶水的塑料瓶扔向他,冷声说:“滚蛋。”
“哟,男小三急了。”邓星阳欠儿嘻嘻地凑过去,“你说你想好了吗?真要当小三啊?这你爸知道不直接把沈家资产全给姓张那小子?”
沈家的事邓星阳是知道的,沈惟江也没瞒着他。
“你以为我前几天叫你干嘛?”
“干嘛?”
沈惟江递给他一道意味深长地眼神,从桌子下面搬出两个小箱子。
之后的几个小时,邓星阳努力撑着眼皮翻看着这些密密麻麻的文件,抬头看向对面还是一副精神的模样,忍不住问:“非得这几天吗?”
沈惟江神色浓重,“下周张阳泽就进来,必须得加快了。”
听他这么一说,邓星阳也打起了精神,“行,我陪着你。”
这个计划沈惟江已经计划许多年,而阿惟这么多年的摸爬滚打在沈明海身边低声下气就是为了日后的今天。
他知道这个坎在阿惟心里永远不会过去,而既然过不去,那阿惟只能毁了便是。
层层垒高的文件,全是这几年沈惟江一点一滴的收集的。
而他们今晚所做的,是确保之前没纰漏,顺便趁着这几日,找到最关键致命点。
邓星阳又看了一会,将他认为有问题的文件放到沈惟江面前,说:“招标那事儿就咱俩人行吗?要不我把马文栋那小子叫来?”
“他吵死了。”沈惟江抬眸,“我跟于雾的事是你说的?”
邓星阳连忙否认道:“我可没说。”
沈惟江闷声“嗯”了声,又说:“让他别多管闲事儿。”
-
于雾再次接到沈惟江电话时,时间距离那天已经隔了两三天。
当时她正好休假,早上刚睁眼便看到一条熟悉的数字打进来。或许是刚醒来的原因,她脑袋晕沉沉的,接起电话柔声道:“喂?阿惟……”
女生刚醒来的声音总是软糯糯的,更何况这声撒娇似的阿惟。
沈惟江低笑着应道,“哎,我在。”
听到男人清澈的声音,原本还闭着眼养神的于雾瞬间反应过来。她瞬间回了神儿,看眼时间,皱着眉说道:“你怎么有我电话?”
“还记得那天说的吗?”沈惟江轻笑声,嗓音低低柔柔,“答应我去见一个人。”
“谁?”
“我爷爷,老人家想见见你。”
于雾穿戴好衣服后,临出门前对着镜子照了照,又觉得有点不妥,便回房间换了件秋冬长裙,头发挽起来别在脑后,围了件围巾才出门。
车子行驶在道路上,于雾看着车子内饰,这辆车和以往都不同。
但相同的却是架势台上始终放着的首饰盒。
耳边是男人特意放舒缓的音乐,她默默移开视线,躲在围巾下的牙齿紧咬着嘴唇细肉。
随后,面前闪过片刻阴影。
她抬眸看去,只见男人拿过首饰盒放在中间扶手箱子内。
顺着男人举动,她看向沈惟江正在开车的侧脸。
男人薄唇微抿,鼻梁高挺,一双单眼皮在此时看着格外凶。
就这样看着男人许久,她还是没有将心中存留几天的疑惑问出来。
很多时候,男人都知道你心里面在想什么,如果不主动解释,那只能说明他懒得解释,或者装糊涂。
车内的寂静一直延续到医院停车场。
沈惟江拉着女孩准备下车的手腕,轻声唤道:“小乌。”
于雾蹙着眉听著称呼,感受到手腕上男人手指在细细摩擦着,但一想到今天过后两人不会再见面她也就没去纠正,问他:“还有事吗?”
默了一阵,他问:“真讨厌吗?”
“讨厌。”于雾想也没想就回道。
看着女人下车的身影,男人咧着唇只身坐在黑暗里笑了笑。
过了会,沈惟江望着女人婀娜多姿的身影,轻声呢喃道:“总比什么都没有好。”
作者有话说:
晚上十二点还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