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相别, 当初走的时候抱着再也不见的决心,或许谁也没想过他们两人会再次重逢。
而且,还是在南安。
晚上洗漱完, 窗外高楼大厦仍旧灯火通明,雨点也比回来时更大,此时正肆意敲打着玻璃。
于雾从包里拿出文件坐在客厅翻看, 散下来的头发湿漉漉的还在滴水。
夏飞莹瞧着这一幕,不禁咂舌。
这种场景, 要是让沈惟江看见不得疯了。
她从抽屉里拿出一条干净的毛巾正好扔到她头上, “擦一下吧。”
“不用。”于雾把毛巾从头上拿下来,嘴上说着不用可身体还是听话的擦了几下发丝。
意思完之后,便又对着文件进行审核录入。
“你不是舞蹈老师兼指导吗?”夏飞莹坐在一旁看着电视, 手里抱着一桶刚拆封的坚果。
“嗯。”
“老师的业务都涉及到你这种地步了?还管这些?”
于雾脸色寡淡从一堆文件里抬头, 竖起一根手指, “职场要领第一条, 下班能跑多快就跑不快, 不然领导不想做的东西就会落在你身上。”
其实她之前不是没帮忙做过, 这种对她来说也很简单,几乎要不了半小时就做完了。
只是今天她有点心不在焉,老是看到一半就想起今晚见到的人, 然后就不知道看到哪,又得从头开始看。
“得了吧。”夏飞莹又将坚果放在地上,躺在沙发上随着电视里的人一起做瑜伽动作, “我看你根本就没心思。”说着,她突然来了精神, “沈惟江回来了, 要不趁着这个机会我们出去旅游吧?”
于雾神色淡淡, 仍旧对着电脑翻看文件,“他回来就回来,我为什么要出去旅游。”
“我这不是怕你觉得不舒服吗,就想着带你出去转转。”
“没事,这么多年过去,我都习惯了。”
“是吗?习惯了吗?”夏飞莹语气贱嗖嗖的,凑过去下巴放在于雾肩上,碰了碰她的脸颊,说:“那你今天哭什么?”
她上完大学在英国呆了两年才回南安,起初她确实想逃避。害怕回来南安见到他,害怕走过他们当初一起走过的路,更害怕碰到以前的同学问她与沈惟江最近怎么样。
可在英国工作两年后,看着周围同事人际交往泛滥,她慢慢就想通了。觉得自己没必要揪着以前事情不肯放过自己,她之所以放不下,不过是因为在医院看到的最后一幕让她一直耿耿于怀。
有时候,放过自己或许也是一种解脱。
而她回来后,刚开始夏飞莹并不敢在她面前提起沈惟江。但两个人的人际关系网就那么大点,有时候闲聊起高中的事情或者在路上碰到高中同学,总会不经意提起这个名字。
刚开始她也会矫情一下,时间久了她也就习惯了,夏飞莹更是在她面前完全放飞自我。
于雾拍开夏飞莹放在她肩上的脑袋,说:“还不是你乌鸦嘴?说不定你不说那句我就不会碰到他。”
说完,她又觉得有些不妥,补充道:“而且,我今天哭不是因为他。我生平第一次相亲,外面下那么大雨,我却被人放在雨地,你说我能不哭一下吗。”
“行行行都是我的错。”夏飞莹边说边献着殷勤给她按肩膀,“我错了,我不该说那句沈惟江回来了,而且他回来可没跟我和邓星阳说啊,我还是从邓星阳他爸口中知道的。说是过几天回来,谁知道今天就回来。”
两姐妹平时都玩惯了,开玩笑也是直接往对方心窝子戳,每当这时候两人也都不恼,反而笑得一个比一个开心,在一起发发牢骚。
“说到邓星阳,我走这么多年没什么进展,怎么我回来了还是没进展。”于雾一边说着,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电脑屏幕,那架势恨不得整个人钻电脑里面。
“估计是没意思呗。”夏飞莹烦躁的摆摆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毕业那天唱歌我以为我瞒的可深了,当时甚至还以为自己是苦情歌里MV女主角。最后要不是你跟我说,我才知道我想搞点小浪漫也那么明显。”
“没。”与夏飞莹聊了几句,于雾心中的烦闷的气息渐渐消退了点,此时看着文件也能沉下心。
她边工作边说,难免会有些敷衍,“挺好的,最起码歌声不错。”
“……”
夏飞莹:“还挺会夸人。”
见好友开始忙碌起来,想来心里面是真的想开了点,她也没在上前搭话,继续窝在沙发上边吃东西边做着瑜伽动作。
其实有时候她还挺佩服于雾的,当年她和沈惟江在一起时,两人那黏糊劲儿她们都看在眼里,就连她们这些和沈惟江从小一起长大的人看到沈惟江对于雾这么上心也很惊讶。
当时她真能以为她们两个能走到最后,毕竟从第一次见于雾时,她就发现沈惟江不对劲儿,那眼神老往人家身上瞟,再加上开学之后的调侃和两人之间的暧昧。她也傻,便真的跟于雾吹耳边风让她试试。
她知道两人分手后,心里第一次是震惊觉得不可能,可时间长了之后,看着于雾还没走出来的模样,她总会下意识想,是不是当时她不当中间人,或许于雾也不会这么难过。
但好在,于雾自从想通了之后,心里好像真的不在意了,就算听到名字也毫无反应。幻想一下,如果让她在十八岁时和那样灿烂的人在一起,恐怕一辈子都会记得。
只是今晚这一面,她实在有点搞不懂两个人。
“你忙完了吗?”夏飞莹抬腿用脚趾把于雾搭在肩上的毛巾勾走,问:“还要多久?”
“快了,做完这点就可以去睡觉了。”
说完,客厅竟出奇的安静几秒。于雾眨着眼睛,下意识觉得夏飞莹绝对有事,“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夏飞莹舔舐着嘴巴,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上坐起来,“那我可就说了啊。”
“嗯。”
“其实很多时候我都觉得我罪孽挺深的,尤其是你跟那谁分手后,我就在想,如果一开始我没在你耳边说那些话该多好……”
夏飞莹自顾自说着,而正对着电脑忙碌的女孩敲键盘的声音缓缓慢了下来。
她敛着眼眸,垂眸望着黑掉的手机屏幕,此时正倒映着她的脸庞。
蕴着一层雾气的瞳孔,和不在脑后扎的高马尾。时过七年,早已没了当初那般稚嫩的模样。
耳边夏飞莹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
于雾静静听着她此番言论,颤着长睫,轻声说:“不怪你。我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如果我当时对他没有一点感觉,不论你怎么说我也不会向前走。况且,这件事起初不是你。”
“是我。”
房间静了片刻,这时,身后的卧室响起一阵激昂振奋的铃声。
“这么晚了谁给我打电话。”夏飞莹边说边起身朝卧室走去,嘴巴里还在不停的低骂。可当她触碰到手机那刻,嘴里面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
手机铃声还在不停的响着,在这寂静的房间里仿佛还有回音。
发现里面人突然不说话,于雾打完最后一段结尾,问道:“怎么了?谁打的?”
“完了完了完了。”夏飞莹拿着手机伸直胳膊,仿佛手里的不是手机,是烫手山芋。“沈惟江给我打的电话,我接不接啊?”
这几年几人虽然还有联系,但明里暗里都是避免着其中两人正面碰撞。而此时沈惟江的电话,更像是要挑明那般。
细嫩的指腹在键盘上摩擦,于雾抿了下唇,“给你打的,你接啊。”
“啊?”夏飞莹瞧着还在响的手机,这种催命感,好像她不接就会一直响下去,“那我接了啊。”
于雾转过去看她,刚想说话,就见夏飞莹手脚忙乱的接通电话还顺便打开了免提。
“……”
夏飞莹说:“喂?你这么晚给我打电话干嘛啊?”
电话那边传来男人轻微的喘息声,或许是因为开了免提的声音,此时听着还有些电流杂声传来。
给人的感觉,好似在耳边呼气那般。
于雾面无表情听着声音,指腹挑开别在耳后的发丝,头发散下来,刚好遮住耳朵。
那边顿了好一会,才开口说:“没事,你到家了吗?”
“到了。”夏飞莹眼神瞧瞧瞥了眼正在整理文件准备回卧室的人,说:“不是,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我今天还听邓叔说你过几天,怎么今天就回来了。”
那边人轻笑了声,说话的语气像是证实了他今晚很开心。
“有点事要处理,就提前回来了。”
“行吧。”看着于雾准备锁门的趋势,夏飞莹连忙说,“那改天一起吃饭,这么晚了我睡了。”
不给沈惟江说话的机会,她立马挂断电话飞奔到于雾身边,用尽全是力气阻止于雾关门,“等一下,今晚我们一起睡呗?”
于雾捂着嘴巴小声打着哈欠,半睁着眼皮,“莹莹,我明天还要上班。”
夏飞莹大学学了自己不喜欢的专业,出社会后也没怎么工作,基本就是打着飞的全世界各处玩。这两年于雾从英国回来后,她也沉下了心,用自己积蓄开了一家酒吧,一家餐厅,一家花店。平常她也不去,就交给员工打理,除非有要紧事,才会过去露个面。
为此,邓星阳知道后没少说笑:“咱莹姐这是涉及多从领域,手里拿着一枝花,嘴巴里吃着东西然后骑着单车去酒吧蹦迪。”
夏飞莹眨着眼睛,笑嘻嘻地说:“我又不是男的,绝对不会对你做什么。”
晚上关了灯,姐妹两个躺在床上诉说着最近遇到的烦心事,都极有默契的没再提今晚发生的人和事。
“那你明天去公司,王主任问你他外甥怎么样,你怎么说?”
“如实说。”于雾平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我真的要睡了,有话我们明天说。”
半夜,于雾放在枕边的手机突然亮了起来。
是一条贴吧私信。
散不开的乌云:【天气转凉,多添衣,小心感冒。】
夜晚另一边,一位肩宽窄腰的男人穿着一身西装站在一具落地窗前,瞧着外面雨势渐大,他眼神不似先前在外面那般冷冽,昏暗的环境下,反而还多了一丝柔软与惆怅的开心。
脑海里想着女孩单薄消瘦的背影,雨夜里,她脸颊上惨白的神色,好似风一吹就会随风飘走那般。
她和以前一样,却又不太一样。
身上清冷独处的气质比之前更要绝,甚至还增添了一丝成年人的妩媚之气。但那双如星眸般的眼眸,没了之前的懵懂,多了几分执拗与坚韧。
尤其是她看向他的眼神,那种从容不迫刻意疏离的神色。
啧。
挺难受。
作者有话说:
晚上十二点还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