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的机场几乎除了小孩的吵闹声, 再者就是老人熟睡的打呼声。
于雾眼前一片黑暗,耳边传来男人深沉低哑的声音,惹得她不经颤着睫毛, 浓而密的长睫,扑闪时总会不经意间掠过男人手心。
她喉咙发紧,温热的手指覆在男人手背上, 说:“你怎么知道今天我生日?”
因为家里没有过生日的习惯,她也几乎不像别人说明生日在哪天。一般同学朋友谈到这个话题的时候她会说是什么星座, 然后再补一句不过生日。
但她来南安到现在, 好像从没有和任何人说过她什么星座和生日日期,况且要不是于清提醒她,她自己都忘了。
“因为——”沈惟江尾音上扬, 呼出的气滚烫, “——我是你的阿惟。”
激荡起伏的心跳猛地一窒, 一瞬间酸涩气息全然涌上鼻头。
眼前视线渐渐变得明亮, 一件木色盒子出现在眼前, 同一时间, 耳边又响起男人低哑地声音:“小乌,生日快乐。”
沈惟江指尖来回揉搓着,柔和的眼神一直紧紧盯着几乎倚靠在他怀里的女孩, 小声呢喃道:“本来想零点给你过,又怕你吵醒你,索性就选在这个时间。”
“两个第一, 我沈惟江总得占一个。”
泛着微红的眼眶,一下又一下眨着眼睛。于雾听见这句忍不住笑出声, 回头看他一眼, 娇嗔道:“你好幼稚。”
沈惟江又恢复成吊儿郎当的样子, 整个人跟没骨头似的靠在椅背上,手掌虚握在女孩腰上,指腹轻轻捏了捏女孩腰肢,他说:“不拆开看看?”
“好。”于雾将手里的东西一股脑全塞进他怀里,自顾自拆着包裹。
沈惟江挑眉看着女孩这一举动,心中不由得有些雀跃。
他咧唇一笑,伸手过去整理女孩耳边碎发。
这件盒子很精致,拆的时候要先把四周带子解开才可以把上面盖子掀开。
于雾抱着盒子琢磨了好一会,才看到盒子里面的礼物。
愣了片刻。
她颤着眼睫看着盒子里摆放的东西,似乎不太敢相信地揉着眼睛,“这、这是专门给我的吗?”
盒子里面是一双藕粉色舞蹈鞋,两边飘逸的彩带也呈现着同样的颜色。其实舞蹈鞋都不贵,主要是材质和上脚的感觉。
刚打开盒子那一刻,于雾一眼便看到这个牌子,可以说,这个牌子的舞蹈鞋是所有舞蹈生心中最佳的鞋子,几乎每双鞋子都需要订制等很长的工期才会出来。
她也有一双这样的鞋子,不过确实在搬家的时候坏了。
而这双鞋子的不同之处,是鞋面上还印着一个字母。
是一个大写Y与W。
盒子很大,而一双舞蹈鞋几乎只占三分之一的空间。于雾发现,下面还有一层。
她意外的回眸望了眼正在玩她发尾的男人,打开下面那层盒子。
里面是一双水晶高跟鞋,映着头顶机场上的灯光,此刻显得格外闪耀。而这双高跟鞋旁边躺着一条红色绳子编织的手链,手链上有一颗类似于白玉材质的颗粒,上面同样也刻着一个字母。
W。
机场里,在寒冷的冬夜,于雾心头却涌上一股暖流。
男人瞧着女孩几乎要哭出来的样子,一时间有些慌了神,“不喜欢吗?”
“不是。”于雾摇头说:“你怎么送我这么多呀,其实你不用送我的,我一般不过生日。”
粗糙的指腹磨蹭着女孩娇嫩泛红的眼皮,沈惟江语气张扬,但说话时又控制不住放低声音:“我沈惟江的女朋友,自然不能差到哪。”
“上面那双鞋不是生日礼物,是我之前就想送给你,不过现在才出来。”说着,他轻笑了声,“也是这双鞋跟着你沾光了。”
于雾眼眸闪过一丝波动,她问:“好端端的,你送我舞鞋干嘛?”
她不曾在他面前跳过舞,这双鞋坏的事也不曾在他面前说过。
倏然,脑海里闪过一段画面,于雾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问:“不会是那天我和莹莹说话你听见了吧?”
依稀记得她在班里面跟夏飞莹抱怨过这件事,大概意思是鞋坏了这么久,连莉一直忙的没时间给她去约订制之类的。
不过她们两个说话的时候正是午休时段,几乎所有人都趴在桌子上睡觉,也包括身边这个人。
想到这,她回眸定定地看着他。
原本精心打理的发型经过一天的长途跋涉,现在早已有些杂乱,几根发丝不听话的落在眉毛上,倒给他这张冷峻地侧脸增添一份玩闹气。狭长地双眸疲倦地半睁着,薄唇始终勾着一抹笑意。
明晃晃的灯光下,他姿势懒散随意,脸上散漫的神色更是几近勾人魂魄的姿态。
沈惟江笑着凑过去,拖着嗓音懒洋洋道:“再这样看我,我就亲你了。”
眼睫松动,于雾视线下移,缓缓移到少年正在滚动的喉结处。
阴影下,那颗喉结痣若隐若现。
她艰难吞咽着,蜷缩着指尖死死扣着手心,又抬眸坚定地望向他。
沈惟江愣了一秒,原本就是逗弄着女孩,毕竟以她的性格不会让他得逞。
可现在对上女孩炽热的目光,男人漆黑的眼眸更加暗了一度,虚揽在女孩腰间的手掌暗暗用力,将女孩往前带了带。
女孩侧着身子,尽管眼睛与他交错,可上半身还是斜着。
沈惟江俯身,将脸埋在女孩颈窝,唇瓣慢慢贴上女孩发红发烫的耳垂。
于雾身体一激,瞳孔轻颤,下意识歪着脑袋。
密密麻麻的啃咬与舌尖的舔舐犹如轻微电流穿过她身体,惹得她渐渐红了眼眶。
过了一会。
男人缓慢抬起头,指腹揉捻着耳垂,擦去残留在上面的液体。
“这次放过你,下次就说不定了。”
-
将近凌晨一点的时候,候机厅喇叭才开始喊让登机。
梁州到南安飞程将近五个小时,一上飞机于雾便困得不行,没一会便靠着椅背睡着了。
等飞机快落地时再睁眼,却发现整个身子几乎都靠在身旁那人的怀里,男人体热,靠在他身上滚烫的胸膛犹如冬天抱着暖手宝一样。
于雾扁着嘴巴想了想。
怪不得睡觉的时候依稀感觉有人在碰她,那时候她还以为像小时候一样连莉来给她盖被子了。
感觉到少年平稳的呼吸变得弥乱,她从他身上起来,看向他,“我吵醒你了吗?”
“没。”沈惟江拉过她手放在手心,一下又一下地玩着她手指,“没睡着。”
于雾眨眨眼睛:“你不困吗?”
连着坐了两趟飞机,又赶了一天的路,怎么可能会不困。
沈惟江捏着女孩指腹,拖着嗓音:“还行吧,抱着你就不想睡了。”
女孩白皙的小脸瞬间又爬上一抹红色。
她垂下头,呜咽着小声道:“你好烦呀。”
没一会,飞机开始降落,等下飞机的时候空姐小姐姐过来交待一下注意事项便一个人挨着一个人下去。
手机开机后看了眼时间将近早上六点,六点的机场人满为患,大多都是要赶时间。
于雾瞥了眼前面推着两个行李箱的男人,明明是大少爷,如今却来给她拿箱子。余光突然看见他左臂有些僵硬,似乎在暗暗活动又怕被她发现。
倏然,脑海里蹦出一个可能性。
应该在飞机上睡着时她压得……
她加快脚步,手指戳了戳他,“我拿一个吧,你放松一下。”
沈惟江轻“哼”声,淡然瞥她一眼,“瞧不起我?两个行李箱我还拿不动?”
“不是。”于雾叹口气,刚准备说话却突然被打断。
沈惟江突然停下脚步,一副痞浪的模样望着她,勾唇笑说:“是不是哪里让你误解了?”
“啊?”
他笑了下,俯身凑过去说:“我体力挺好的,你有福了。”
于雾听着他这句话思绪发怔,呆愣在原地迟迟没有反应过来,但看眼前这人脸上的坏笑,便知道他又在捉弄她。
她鼓着嘴巴,娇嗔地瞪他一眼,“沈惟江,你真的好讨厌呀。”
男人拖着嗓音,欠儿欠儿地说着:“可惜,晚了。”
两人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到了一处拐角处时,突然极有默契的停下脚步。
沈惟江将行李箱递给女孩,张开双手,深邃的目光垂眸,哑声道:“抱一个?”
于雾还深陷在刚刚的捉弄,气鼓鼓的看他一眼,又撇过头。
左右张望了眼周围,好多人。
“不要。”
“啧,还挺狠心。”说着,男人宽大的手掌抵在女孩后腰处往前送了送,“你哥在外面等着呢。”
听到于清的名字,于雾下意识将围巾往上拉了拉,直到盖住一半脸颊。
嘴唇到现在还是有些红肿,不仅如此,嘴角还有一处不知何时破了皮。这些要是让于清看见,那她高三这一年就别想出门了。
“那我走了。”她伸出几根手指跟他挥手。
沈惟江虽然不说,但心里多少还有点失落,笑说:“走吧,明天见。”
于雾推着行李箱埋头往前走了几步,蓦地突然停下,转身跌进一个怀抱里。
她紧紧地抱着身前人,耳边是他突然加快的心跳声,她小声呢喃道:“我走了。”
沈惟江,你一定要多喜欢我一点。
找到于清后她将所有行李都递给他,伸出手,“哥,生日礼物。”
于清没好气的弹了下妹妹脑门,“先不问哥哥好。行了,别贫了,礼物放你卧室了。”
于雾耸肩笑了笑,“那我们走吧。”
“再等等。”于清伸手拦住她,“还要接一个人。”
于雾这才发现于清穿着一身西装,就连平时耷拉下来的头发也在今天梳了上去。
她一直都知道于清有喜欢的人,想来今天打扮这么整齐,估计是还要接女朋友。
“哥,你女朋友来了吗?”她凑过去问:“那嫂子来了我在这是不是不太好,要不我打车回去?”
于清淡然瞥她一眼,突然皱眉说道:“我怎么感觉你去了趟梁州这么开心。”
于雾抿紧嘴巴,摇头不语。
安静了片刻,于清又冷不丁地问她:“喜欢离家的感觉?”
于雾顿了片刻,认真想了想,又点头,“还好。”
少了耳边不断的争吵,对她来说已经是奢求了。
于清还想再说些什么,抬眸看了眼人,推着她行李箱往前走,“人到了走吧。”
到了?
只见眼前是一双极为眼熟的男鞋,视线慢慢上移,果然,眼前男人笑得撩人不自知。
是沈惟江。
原来不是接他女朋友啊,是接她男朋友。
回去的路上,两个小朋友坐在后座一左一右,于雾更是恨不得直接靠在门上。
寂静的车内,突然出现一道消息提示音。
于雾垂眸看去,连忙将手机关了静音。
W:【躲我?】
y:【你骗我。】
W:【没骗你。】
W:【刚接电话才知道。】
W:【在不坐过来点你哥还以为我欺负你了,从刚上车一直看后视镜。】
于雾敛眼收起手机,余光瞥了眼坐在另一侧人的手指,又看向后视镜。
这一看,刚好对上于清视线。
于清咳了声,说道:“我听说你们两个不是一个班的吗?”
于雾还没说话,就听见一旁沈惟江应道:“对的哥。”
哥?
虽然之前吃饭那一次叫的也是哥,可这时候不知为何,于雾心中莫名很慌。
于清笑了下,又问:“你们两个不是同一班飞机吗?怎么不一起出来。”
于雾刚准备开口说话,放在座椅上的手心突然被人握住。
只听见旁边人又说道:“我行李箱卡传送带了,所以出来比较晚。”
于清眼神还在四处打转,想了想终究还是闭上嘴巴。
两人中间放着一个书包,而书包下面,是他们十指相握的手。
于雾暗暗挣扎了一秒,却怎么也没挣扎开,反而被人握的更紧。
W:【看不见。】
看到消息那刻,于雾心静了不少。
她合上手机,目光望向窗外风景。刚路过的小镇不少房顶上都有残留的积雪,道路两旁铲的冰渣,像是说明了前两天刚下过一场雪。
长这么大,她记得上一次见到雪的时候还是上初中的时候,那时候天上只飘着零散几片雪。
那场雪很小,只下了三四个小时,连打湿地面的能力都没达到。
回到家后,连莉和于永言都不在家,于清安顿好她后又会研究所开会去了。
几乎一夜没怎么睡好,洗漱完躺在床上刚闭上眼睛,脑海里出现的全是昨天下午发生的场景。
瞬间,于雾脸颊变得面红耳赤,她将整个人埋着被窝里,眨着眼睛看着这片漆黑的环境。
独自沉默一阵,她又从床上下来,坐在桌前照着镜子。
镜子里的女孩皮肤娇嫩白皙,一双明动的双眸充满水汽,长睫轻颤,视线下移。
不点而红的唇瓣看着有些发肿,嘴角处一片破了皮的殷红格外明显。
她长相本就清冷寡淡,此时一副凝肤红唇的模样,看起来格外妩媚妖艳。
于雾抿了抿唇,没想到一下碰到伤口。
“嘶——”
指腹轻轻摸了下,再次传来一阵痛感。
涂了点上次在六中医务室开的药膏,她又将走到一旁将行李整理了一番。
看了一旁堆在书桌旁的盒子,于雾不用打开,也知道于清送的什么。每年亦是如此,从没有过变化。
从行李箱内拿出那件木色盒子,她将里面舞蹈鞋拿在手心看了看,又将下面那层水晶高跟鞋拿了出来。
初中的时候,她差点从古典舞跑到拉丁舞。两者舞种不一样,体内用作力自然也不一样。
一则舞姿刚柔并济,结合了古今文化韵味十足,跳的时候要把握十足的力度,让身体看起来柔软。二则是来源于南美洲,动作大方自然,性感而不扭捏。而拉丁舞主要发力是靠下肢,她去了不到一个月便灰头灰脸的回古典舞那边了。
跳拉丁舞时常常需要穿上特制高跟鞋,她也是在那时候学会如何穿高跟鞋走路。
换上那双水晶鞋,尺码正好合适脚感也比连莉给她买其他高跟鞋要舒服许多。
于雾心中欢喜,穿上那双写在屋里走了一圈才脱下来。收起来的时候,她想了想,还是将这双鞋塞床底吧,不然连莉看到又要说她不认真学习了。
将鞋子装进鞋盒里时,余光突然瞥见鞋盒底端下面有一张纸条。
“致于雾
我跟你说过‘喜欢你是我的事情’,这一句是真的,后面那句是假的。
如果你不喜欢我,那我便让你喜欢上我。
人生这趟列车刚刚发车,这一路你或许会遇见很多优秀的人,但那些都不及我沈惟江,日后沈惟江这三个字才应该刻进你记忆里。
祝你生日快乐,开启崭新的人生。
——沈惟江”
简单几行字,将一个人的性格展现的淋漓尽致。
于雾捏着那张纸条忍不住笑了笑,但笑着笑着,眼泪却跟着流了下来。
他一直便如此,张狂、自信。
这是他的资本。
刚收拾好一切,洗完手回来,放在床上的手机突然一振。
W:【在干嘛?】
冰凉的指尖覆在眼皮底下,缓了一会儿,她拿起手机回道:
y:【刚收拾完东西。】
W:【我是你谁?】
于雾明显被噎了下,看着这四个字下意识怀疑是不是自己眼花。
y:【?】
y:【男朋友?】
W:【乖。】
“……”
紧接着,又要一条消息跳了出来。
W:【不想打三个字,直接打男人两个也行。】
W:【不用考虑我,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接受。】
这话的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受了什么委屈。
于雾躺在床上捧着手机,一抹红色从耳垂蔓延到脸颊,直至眼眶。
y:【你好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