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回去后, 于雾躺在被窝里整晚辗转反侧,哪怕紧闭上双眼,一直默念睡觉睡觉, 也照样睡不着。
只要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全是那个人。
第二天天刚亮,她也随之而醒, 距离从发时间还早,反正也睡不着, 便起身穿好衣服坐在书桌前刷题背单词。
眼皮底下一片青色, 强撑着那种似困非困的感觉撑到六点。
写完最后一道题,看着时针刚好指到六,她连忙将东西塞进书包里到浴室冲了澡。
连莉向来起的很早, 她刚推开浴室门的时候, 连莉正好从门口经过。
“今天怎么起这么早?我刚准备去叫你。”连莉上下打量着她, 以为是她昨晚睡觉出汗, 问道:“是不是被子太厚了?昨天刚给你换了厚被子。”
于雾一时塞住。
眼睛胡乱瞟着, 囫囵应着便从她身后穿过回到卧室。
她总不能真的跟连莉实话实说吧。
昨天刮了一晚的风, 像似把低气温给刮来似的,直接比前几天低了五度。
南安三中虽然规定必须穿校服,但如果气温很低的话可以把里面短袖换成自己衣服。
打开衣柜, 看着衣柜全是暖色系的衣服,她紧抿着的唇突然萌生出一种想法。
穿好衣服背上书包出卧室,把书包随手放到一旁地毯上, 快步走到餐桌前,生怕连莉发现一点不对劲。
“时间还多, 你急什么?”连莉端着一盘刚蒸好的烧麦出来, “尝尝, 妈新学的。”
之前她们一家待的地方,那里很多卖烧麦的,她一直也觉得烧麦很好吃。
来了南安之后还是会时不时想起来,但毕竟地方不一样,饮食习惯也不一样。
她心中暗暗一喜,笑道:“好。”
“校服拉链拉那么高干嘛?”连莉说着直接上手给她拉下来,事后十分满意地点头,“这才好看。”
于雾伸到一半的手僵在空中,愣愣地看向连莉。
见连莉没发现校服里面的不一样,她忙松口气。
像连莉这种极为细致的人都没发现,那他应该也不会发现。
忽地,窗外闪过一丝身影,连莉蹙眉追过去看了眼。
“别墨迹了,快点,我一早就见人家小惟出门了。”连莉催促道:“别学习比不过人家,勤快也比不过就丢人了。”
“啊?”
她一手拿一个烧麦,伸个头探向窗外,却什么也没看见。
不是说让她等他吗?
来不及多想,她走到门边背上书包,朝里面喊道:“妈,我走了。”
连莉什么也没顾上说,留给她的只有一抹匆忙地背影。
瞧了眼墙上的钟表,才六点二十五。难道真的被她那句话激励到了?
于雾出门后,左右看了眼,确实没在这条路上看见熟悉地身影。
一时间,她像泄了气的皮球般,高高悬挂地心‘啪’地一声落地。
她们家在中间,如果他要上学或者出门,必经路只有这一条。
人家只是随口一句话,她怎么还当真了。
于雾垂下睫毛,哽着喉咙,转身朝小区门口走去。
“喂。”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于雾。”
这道声音,她再也熟悉不过。
于雾脚步一顿,怔楞在原地,身体僵硬地回过头。
宽阔地道路上,秋风拂过树叶,掀起一片翠绿。
少年颀长的身形换上校服,单肩挎著书包,单手插在口袋里,慵懒随意。
耳边不断响起‘怦怦’地声音。
于雾知道。
那是她的心跳声。
少年眉梢挑起,迎着秋风走上前,问:“怎么走这么快?”
他皮肤本就很白,而昨天病态地模样,兼职把他肤色又提高了一个度。
于雾细细地瞧着他,脸色到底昨天好多了,只是这嗓音还是有些哑。
两人并肩走在沥青路上,踩着被风刮下来的树叶,“你好点了吗?”
沈惟江指尖若有似无地挠着嗓子,“差不多。”
说完,他思虑一秒,又补充道:“就嗓子有点哑。”
于雾闻言顺着看过去。
男生红润地指腹正覆在喉结处,指甲时不时地剐蹭过带起一片异样地红晕。而这抹红晕恰恰以喉结痣为线。
喉结上下滚动,颜色地参差和视觉冲突,都在一一吸引着她。
她连忙别过视线,将袋子里的烧麦递给他,“要尝一下吗?我妈刚做好的。”
沈惟江接了过去,看着奇怪地外形,总觉得好像这哪见过。
“这是…”他迟疑地说着:“烧麦?”
于雾眼前一亮,小幅度点点头,“你吃过吗?我好像没见南安有卖这个。”
撕开外面一层薄膜,沈惟江咬了一口,随口说道:“城南那边好像有,这周放假带你去吃。”
于雾悄悄看他一眼,没问真的假的,也没问放假几点。
走到学生路时人越来越多,从一开始的有些尴尬变成最后学业指导。
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怎么能说着说着,就变成课外补习了。
原本很长的学生路,这一路走来,好像没花费多久便到了。
两人出门早,等到了学校距离早自习还有二十分钟的时间。除了考试,这是于雾第一次在正式上课时来学校这么早。
看着学校人形匆忙,还有的嘴巴里面咬着一口大包子,一手拿着刚打的奶朝教学楼跑去。
到了教室,于雾老老实实跟在那人后面,从教室后门进去。
教室里只有零星几人,同学们都沉浸知识里。
于雾回到位置上,原本也想找套题刷一刷,可不知为何,屁股刚沾上凳子困意便来袭。
反正还有十几分钟,睡一觉应该没事。
从抽屉里面拿本厚度适中的书,面朝墙趴在桌子上,余光时不时瞥向前排写东西的人。
望着他宽阔地背影,眼皮越来越沉,整个人好似没有重力般,东倒西歪地。
不知过了多久,头顶传来低哑地声音。
“——困了?”
快到梦乡的她瞬间清醒过来。
揉着眼睛换个方向趴着,半眯着眼道:“没、没困。”
许是真的困了的原因,闭上眼睛不到五分钟,说出的话竟带有软糯缠绵之意。
于雾丝毫没察觉出来,一只手盖在左眼上,小声呢喃道:“就是有点累,趴一会。”
沈惟江瞥了眼敞开地窗帘,起身替她拉上,又在窗户那里放了几本高大的书,完全挡住光线。
目光望着缩成一团地女孩,耳边环绕着属于她的声音,连他自己也没发现,平静的嘴角渐渐上扬。
他压低音量,小声道:“嗯,先睡吧。”
恍惚之间好像只有一道助眠地声音响在周遭,伴随着这道声音,内心划过一道暖流,紧皱地眉头慢慢舒展开来,疲倦的双眼完全闭上。
-
再醒来的时候,周围嘈杂声不断。
于雾静静揉着眼睛,瞄了眼正在说话地夏飞莹,她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她。
“你醒了?”夏飞莹凑过来说。
她点点头,捂着嘴巴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哈欠,问:“快上课了吗?”
原本她们几个都是踩着点来学校的,只不过今天有点意外,她来的才比较早。
夏飞莹‘咯咯’笑两声,“想什么呢,于小乌。早自习都上一半了。”
?
一瞬间,于雾蓦地清醒过来。
她瞪大双眼,从桌子上爬起来,环顾着教室各个同学神色。气氛不似往常般那样沉重,而且课代表也没有在讲台上管纪律,反而任由同学们四处串座说话。
“这、”她指着四周,“发生了什么?”
夏飞莹撇撇嘴,“听说昨天放学早的原因是因为老师们要加班改试卷,今天成绩就能出来。”
她反问道:“今天?”
不得不佩服南安三中的速度,往常这种大型考试更何况还是全市排名这种,她们学校一般都会拖三到一周的时间。
夏飞莹点点头,“嗯,不过今天出来的只是分数和咱们学校的排名,不是市里。喏——”她下巴上扬,示意她朝那边看去。
于雾顺着看去,发现各科课代表那里都围着一群人,按照现在的情况,应该是在讨论分数。
她问:“分数出来了吗?”
夏飞莹竖起食指晃了晃,“NONONO。估计要等老严那节课才出来,课代表手里有上次考试其他学校的分数,那些人想以此推一下自己排多少名。”
嘴角没忍住抽搐几下。
这就是人与人的区别吗。理A这些人在市里都是排的上名的,一般只要照常发挥,再按照上一次排名进行估摸,也能知道个大概。
她眨着眼睛拍拍脸颊,以此来让自己清醒一点。嘴里悄悄嘀咕着:“太恐怖了。”
“你昨晚几点睡的?”夏飞莹继续拿着从邓星阳手里抢过来的答案,按照记忆一个一个划题。“早上这么困,怎么叫都叫不醒。”
于雾抬眸细细回想,不太确定地说:“好像是三点吧?不对,你叫我了吗?”
她睡觉虽算不上特别轻,但也没有沉到那种地步,如果真有人叫她名字肯定会立马醒来。
想到这,那她刚趴下的时候,他是不是也叫她了?
邓星阳给夏飞莹讲着题,抽空说:“别听她逗你,她都没叫你。”
夏飞莹吐着舌头:“略略略。不过我偷偷告诉你,是某些人不让打扰你。”
某些人?
于雾还没来得及问,平摊在桌面的手心突然多出来一份空白试卷。
那瞬间仿佛自己身在梦境,她极力眨着眼睛,想以此来证明这是幻觉。可眼睫毛都快眨掉了,那张空白试卷依旧在她手上。
“醒了?”沈惟江憋着笑,把卷子又往前送了送,凑过去说:“把这个做了。”
眼角余光瞧着猛地凑过来地身影,少年长睫遮住眼底,鼻梁高挺,微抿的薄唇显得他气质特别冷。
手指一点一点把卷子挪过来,她左右翻看了下,发现上面全是英语题目,各种类型的都有,并且都是手写的。
字体如他本人般,肆意潇洒。
她下意识侧身朝前看了眼,干净的桌面只躺着一份笔记和一支水笔。她记得那支笔,是昨天刚买的,到现在墨水已经下了一半几乎用完。
狂跳地心脏顿时停了一秒,随后泛起片片涟漪。
指尖捏着卷子一角无助地揉搓着,直到没了血色。她忐忑不安地抬眸,轻声询问:“早上跟我一起来学校,是为了这个吗?”
她太过紧张,话还没说完便别过视线垂下头。
沈惟江从抽屉里重新拿一支笔递给她,声音不轻不淡:“不是。”
“噢。”于雾拧着鼻尖,生硬地点点头。
“要为了这张破纸什么时候不能给你。”沈惟江靠着墙,带有鼻音地声音说起话也懒洋洋地:“原本想着来早点给你讲讲题,没想到某人一到教室就趴桌子上睡觉。”
沈惟江大多数跟她说话都很正经,但极个别时候,总是拖着嗓音咧着故意逗她。
那种吊儿郎当桀骜地样子,特别混。
于雾脸颊瞬间变得通红。
“我不知道。”
沈惟江清‘咳’着嗓音,指尖又开始挠着嗓子,“先把这个写完,明天早上再继续讲。”
于雾听话地点头。
她刚刚看过这份试卷了,精细程度甚至要比郑逸楠出的摸底试卷还要详细。高中的各种题型语句,全在这一张里面。
从昨天睡前到今天早上,数不清刷了多少题,做了多少试卷。只知道又搞懂了一个题型。
教室里干什么的都有,刷题的、吃早餐的、窜位置的、对答案、谈情说爱的,如果不是想刻意沉浸下来根本难以将心思投入学习之中。
于雾从小习惯了这样吵闹的学习生活。
她从小学习舞蹈,学习放学后自己去舞蹈室,练完舞趁着妈妈没来接就自己边压腿边趴在地上写作业。
补习班六点下课,她经常性的等到八点或者九点连莉才来。那时候,舞蹈室走了一批有一批的学生,震耳欲聋地歌声也不停得在耳边响彻。
而在这种环境下的她,不得不强迫自己与外界隔离。
对完了一个科目,夏飞莹奋力揉着眼睛,无语望天:“服了,这破学,我是一天也不想上了。”
沈惟江闻言回头,余光瞥了眼埋头做试卷的女孩,收回视线。笑说:“不就一月考,至于吗莹姐。”
“就是啊。”邓星阳也附和道:“阿惟都说这次不难,不至于不至于啊。”
“你们这些学霸能不能闭嘴。”夏飞莹是在忍不了这两人的嘚瑟,“我是认真的啊,突然感觉我前途一片渺茫,全是灰暗。”
邓星阳呲着大牙瞬间收起来,面色认真沉重,像是真的在思考解决问题。
“这样吧。”他说:“那以后我就帮你补习,阿惟帮于雾。”
夏飞莹认真思考了番,重重点头,“我看行。但你不能欺负我。”
“我滴个妈呀,谁敢欺负你。”
于雾正思考着这段语法怎么用,闻言抬眸,双瞳懵懂地看来看去,“刚刚叫我了吗?”
“继续学吧。”夏飞莹轻轻抚摸着于雾发丝,柔声道:“乖,咱不和坏人说话。”
邓星阳不服道:“草,老子长的刚正不阿,怎么就坏人了。”
“再说了——”邓星阳瞄了眼沈惟江,眼睛瞥向别处,坏笑道:“我哪有沈惟江坏啊,这脖子……昨晚战斗激烈啊。”
夏飞莹皱眉看去,“你又谈恋爱了?这次是谁啊。”
“谈屁啊。”沈惟江斜了一眼邓星阳,又看向正在发呆地某人,嘴角始终噙着一丝笑意。拖着嗓音道:“哥一直单身。”
“哦~”
邓星阳当然知道他单身,也知道他现在心里怎么想的,但他此刻就是莫名地想犯|贱。
打趣道:“你这次够深情啊,说吧,又有哪个女孩子看上你了。”
于雾闻言细细听着,殊不知,握在笔尖上的指腹渐渐发颤。
作者有话说:
上高中时总有一些小聪明,如果喜欢的人提前约我,我不会当时细细问他什么时间,去哪里。反而到当天或者前一晚,抱着忐忑又激动地心情,打开两人对话框。
现在想想,真是又傻又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