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渐渐刮起一阵妖风, 街边树枝随着风力肆意摇摆,路边小摊贩见天气骤变匆忙收拾着东西。有的老人支撑着偌大的摊贩,遇到这种天气也只能焦急的一点一点收着东西。
狂风摇曳的树下, 一辆白色轿车停在路边,车内环境黑暗,只亮着一抹猩红的火星, 虚无缥缈的烟雾从车主人嘴里吞吐,骨节分明的指尖时不时敲着方向盘。
窗户敞开, 任由狂风吹乱他的发丝。
不知想到什么, 他突然自嘲般地咧嘴轻哼一声。
估计是疯了,他沈惟江什么时候靠卖色相来吸引人了。
翻出手机,微弱的光线打在他的眼眸。
手指弹着烟灰, 不动声色的调低屏幕亮度, 略过那些未读消息, 翻到最下面, 找到那条还未说过话的联系人。
心里琢磨着昨天在学校对话。
为什么一直叫她新同学……
他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过了会, 像似突然想到什么,手指在手机上按来按去。
今天夜里不似平常般热闹,耳边只有风声呼啸, 望了眼路边还在收拾摊子的老人,他索性把手机关静音,随手扔到后座便推开门下车。
“刘爷爷。”顶着狂风, 他上前为快速为老人摞起凳子,“这么晚了, 您还不回去?”
老人家脖子上挂着淌汗的毛巾, 笑说:“小惟啊, 这么长时间不见你怎么不回去看看,你爷爷天天在我面前念叨你。”
他笑了声,温顺道:“过几天放假就回去,您帮我跟我爷爷说一声。”
“哎行。”刘爷爷坐上山轮车,边发动车边说:“行了,快下雨了,我先走了。”
回到车上,零星雨点打在玻璃上,不到一分钟时间,雨点变大,转瞬变成暴雨。
摸到后座手机,发出的消息迟迟不见回复,反而另一个人的消息一直弹出来。
刘圆圆:【下雨了。】
刘圆圆:【惟哥,你能来接我吗?】
指尖揉着眉心,指腹点着上面三条杠,往下划拉着,就在指腹落下红色字体时。他顿了一秒,又返回聊天框。
惟:【那天说的很清楚了。还有,你爷爷刚回去,我想他老人家正好路过。】
一次性说完,没有再给刘圆圆说话的机会,他又按照刚刚操作,手指毫不犹豫按下红色字体。
又返回翻到石沉大海的对话框,指腹不停地在上面摩擦着,最红选择了删除对话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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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气骤变,本该烈阳高照的天气,变得乌云布满整个天空,雨水肆意洗刷着大地。
夏天温度本就闷热,就算下了雨也有一种黏腻腻的感觉浮在皮肤上。
因为下了雨,于永言刚好今天休息,便选择驱车送她上学。
既然坐了于永言的车,那路上便少不了他听他说教几句。
“我想高三的对你来说应该不难,考上一个好大学,你应该能做到吧?”
于雾静静听着,眼眸不耐地瞥向窗外雨水,想到昨天那两个字,心情难免有些复杂。
于永言突然说道:“哎,那不是沈家那小子吗?”
沈家?
于雾闻声顺着望去。
估计是因为下雨的原因,他没有骑车,而是打个伞,肩膀上挂着耳机线,独自行走在雨地里。
她一直认为下雨天和沈惟江的气质很配,或许是因为都属于清冷那一挂。
于永言没有过多停留,也没有停下问他要不要载他过去。
透过后视镜,于雾悄悄望着藏在雨幕中的身影,顿时想冲下车问他。
问他昨天那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我昨天听你妈说他学习很好,是预定状元?”于永言虽是这样说,但话里话外少不了带点鄙夷的意思,“你跟他关系怎么样?还听说昨天他来家里找你了?”
于雾皱眉听着这些话,不满地说:“昨天我同学生日,而且我跟他关系一般,没说上几句话。”
于永言轻‘哼’一声, “这小子野的很,玩的又花,你以后少跟他来往。”
于永言能再回来南安工作少不了沈叔叔在中间帮忙,如今倒好,他在这里嘲讽人家儿子。
看了眼窗外校门口,于雾拉开车门,临走前还是将心里话吐露出来:“爸,你平常怎么说我都行。但沈叔叔帮过你,你在这里说人家儿子有点不好吧?”
于永言吹胡子瞪眼朝后面看去,瞬间又拿起领导架子:“我不过提醒你几句,你怎么跟我说话的?我平常怎么说你了?我和你妈对你关心的还不够吗?”
于雾不想在校门口与他争吵,背过身,说道:“我妈昨天说让我跟他搞好关系,让他教我学习,您现在说让我少跟他来往,您二老的话我真的不知道该听谁的。”
说完,她关上车门头也不回的走了。
于永言和连莉的关系算不上恩爱夫妻,平常家该有的,他们两个也有。从小到大,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两个人一直围绕着陈年旧事吵个不停。
但于永言说不过连莉,往往这时候,他又会把矛盾指向她。
指责她为什么不好好学习,偏偏要去学舞蹈。
这样的言论,从小就伴在她身边。
从车上下来她赌气般的没拿伞,冒着雨冲进教学楼。
高三理A在三楼,因为浑身湿漉漉的原因,她特地从侧面楼梯进去。
“于雾!”
正用手拍着身上的水滴,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叫她。
顺着声音回头望去,一眼便看见和他同样浑身湿透的男生。
是前天在走廊上碰见的魏明澄。
想到这,于雾突然反应过来一件事。
那天晚上,她并没有收到陌生的好友申请消息,反而头像那一栏动也没动。
魏明澄此时已经小跑过来,递给她一包纸巾,“给,擦一下吧。”
她也没有矫情推脱,毕竟现在的处境确实需要一包纸巾。“谢谢。”
理A和理B隔壁班,同样也在三楼,两人一前一后上了楼梯。中途,魏明澄问:“这雨要下一天,你没拿伞吗?”
于雾摇摇头,一边擦拭着两鬓碎发,小声说:“到校门口忘拿了。”
从小到大,这是她第一次对于永言顶撞,估计她说的话伤到他领导人的内心,可能下午放学也不会来接她。
“没事。”魏明澄无所谓地说:“等会我去学校超市看有没有伞,有的话也给你买一个。”
“不用了。”于雾连忙摆手摇头,“谢谢你,等会我自己去就好。”
或许是意识到自己刚刚那句话有些逾越,魏明澄尴尬地挠着后脑勺,“也行,要不大课间吧,到时候我来找你。”
“嗳……”
于雾还没来得及说话,魏明澄背著书包已经跑没影。
怎么说着说着就变成一起去超市了。
到了教室,许是因为雨下的突然,往常几乎坐满的班级此时只有一小部分人。
坐到位置上,把前天老师布置的作业拿出来先放到抽屉里面,整理好一切东西,她又拿出一本练习册。
尽管练习册摆在眼前,可她视线总是控制不住的放在那人空缺的位置上。
他只是说了两个字,她却整晚翻来覆去猜疑。
“一大早看什么呢?”夏飞莹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一副洞察一切的模样。
于雾刚好拧开瓶子喝水,被她突然出现吓得咽错口,猛咳起来。
“咳咳咳。”
夏飞莹一边给她顺着背,一边打趣道:“怎么还害羞上了?哎呀,都是自己人。”
“不是。”指尖揪着嗓子,睫毛轻颤,她又咳了几声,咳得眼底铺满一层水雾,“不小心呛着了。”
“这俩人估计第一节 课都不来了。”说着,她又揽着于雾,激动地说:“昨天你走早了,不然还能看到一场好戏。”
于雾又抿了一口水润着嗓子,好奇地问:“什么好戏?”
“昨天齐晚晴不是要表白吗,到最后沈惟江也没来,她快气死了。”夏飞莹:“还有还有,昨天刘圆圆齐晚晴这两姐妹闹掰了好像,最后刘圆圆淋雨回家的,谁送也不让,不知道再赌什么气。”
“我当时都快笑死了,那雨突然下得特别大,她跟齐晚晴演偶像剧一样,两人在雨中一人喊一句。”
刚好各科课代表在讲台上收作业,于雾抿着唇没说话,拿着两人作业过去交上去。
她每次来的时间刚好是踩着点的,没一会早自习上课,因为是正式开学的第一天,班主任拿着一本教材,腋下夹着一个保温瓶急匆匆地走进来。
他先是望了眼下面,随后语气不太好地说:“都高三的,有的人还是不知道紧张。”
同学们都知道他在说谁,此话音一落,都跟着朝她们这个方向望去。
夏飞莹将笔夹子上唇与鼻子下面,噘着嘴顶着,小声嘀咕道:“年年开学不都是这样吗,不知道有什么好说的。”
“夏飞莹!”
或许是某种原因,夏飞莹每次犯错都能被严正平逮个正着。
夏飞莹错愕地看向讲台,不敢相信地望了眼周围,慢悠悠站起来,迟疑地说道:“我…这几天好像没犯错吧?”
严正平闷‘哼’一声,“还说自己没犯错?”
“啊?”夏飞莹心里觉得严正平在针对她,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我犯什么错了啊?您刚开学就说我。”
“你座位原本在哪?还有于雾,你座位在哪?”严正平绷着脸,“是不是高三了就以为可以乱换座位了?我告诉你们,再让我发现谁私自乱调座位,都给我上操场跑步去。”
又接着训斥她们几句才让坐下来。
于雾看向正在收东西的夏飞莹,难免有些自责,“对不起莹莹,我不知道同桌也不能换座位,害你挨骂了……”
“没事,跟你没关系。”夏飞莹恶狠狠地瞪着讲台,“严正平他就是故意针对我。”
严正平又交待了几句,无非就是每个老师都会说的那几句话,说到最后已经有同学能小声的精准说出下一句。
早自习下课后,两人也没去别的地方,急忙趁着还没上课又把座位换了回来。
看着前面中途跑来的人影,于雾默默叹口气。
只是一句话便能让她胡思乱想,那要是坐她前面,那她岂不是更要乱想。
连续上了两节数学课之后,数学老师讲课飞快,于雾觉得自己要累趴了,脑子差一点就转不过来弯。
她整个人趴在桌子上,眨着眼睛看向窗外的雨景。
雨势没有丝毫减小的预兆,反而雨点越下越大。
夏飞莹整理着笔袋,一边沾沾自喜道:“真不错啊,开学第一天就不用跑步,美滋滋。”
“于雾,有人找。”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听见靠近门口的同学朝里面喊着。
她随口应道,眯着眼朝门外方向看去。
是魏明澄,差点都忘了早上说的话。
邓星阳见是熟人,连忙挥手,“进来呗,站外边干啥?”
沈惟江抬着眼皮看了眼,看清来人后默不作声瞥了眼一旁正在呲个大牙傻乐的邓星阳。
随后……
“我草!”邓星阳没坐稳,整个人从凳子上摔下来。他揉着屁股左右看了看,“妈的,怎么感觉有人踹我。”
沈惟江转着手里的笔,不轻不淡地说:“谁闲得踹你。”
邓星阳挠着太阳穴,搬着凳子原地绕了一圈,又坐下去,“今天下雨,室内篮球场估计也不开,改天在打吧。”
魏明澄毛躁地挠着后脑勺,说:“不是,我来找她。”说着,他手指向里面呆坐着的于雾。
???
邓星阳顺着手指看去,看看于雾又看看他,“不是,你找她干嘛?她也不会打球啊。”
于雾:“……”
余光瞄了眼前排还在刷题的男生,于雾合上练习册站起身,对他说道:“走吧。”
和夏飞莹简单说了声,她便顶着三道异样的视线走出教室。
“他俩人什么情况?”邓星阳张着嘴巴说道,又看见自己同桌扔下笔也跟着出了教室,“你又什么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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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势骤大,三人一起走在走廊处,每经过一个班级,都会引起不少私语。于雾知道沈惟江人缘好,学校里不少人都认识他,可不知道认识他的人这么多。
她被迫夹在两人中间,听着旁边左右二人谈话,总觉得这种三人行阵势有点怪异。
纠结片刻,瞄了眼左右两人,她选择默默往后退一步。
魏明澄脚步顿住,回头望向她:“怎么了?怎么不走了?”
“啊?”于雾看了眼一旁像是在看戏的沈惟江,一时间说出的话都夹带着颤音,“不、不是,你们两个先去,我等会过去。”
“那行。”魏明澄笑道:“我顺便给你买来,你还要什么?”
她摇摇头,从口袋里拿出一张二十递给他,“不用,谢谢你。”
都去吧,两个人都去,这样她就安静了。
沈惟江看着眼前暧昧地两人,舌尖顶着左颊,扫视的目光略过魏明澄落到缩在一旁的女孩身上。
“走吧惟哥。”魏明澄拿拳头碰了下他,玩笑道:“外面下着雨,只有我们男生去了。”
于雾闻言抬眸望向他,却发现他正定定地盯着自己。
呼吸一滞,双眸在空中相撞,少年视线丝毫没有躲闪,漆黑下场的双眸像是要把她一眼望穿那般。
四周瞬间变得安静无比,随风摇曳的树干发出呼啸般地声音,雨水肆意敲打着玻璃,三人站在楼道出风口,身上宽大的校服都被风吹出另一种形状。
少年尾骨上扬,嘴角渐渐泛起一丝笑意,目不转睛道:“我感冒了,不能淋雨,你去吧。”
“啊?”魏明澄一脸天真地说:“那确实不能淋雨,惟哥你要什么饮料,我给你带。”
沈惟江眼神一直黏着女孩,整个人跟没骨头似的靠在墙上,拖着嗓音漫不经心道:“随意。”
作者有话说:
魏明澄:大冤种竟是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