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恩进来时比利正在看电视。其实他也并没真看,电视开着呢,但在他眼里只是一片空白,他脑子里想的是莱恩。从那天两人在碉堡里到现在,他的这位朋友好像变了,和以前不一样了,可究竟是哪儿变了,他却说不出来。外表还是老样子,一举一动也没变,这变化同他们在碉堡里为那封信争吵而出现的分裂相比显得更深刻,更令他不安。昨天他们去了考古工地,还帮助那些人挖出了一批保存的相当完好的原始人做饭器具,无论从哪一点上看,莱恩表现得都和往日别无二致。但比利还是从他的态度上看出了破绽,这使他感到特别害怕。莱恩对他提起了他在一部电影里见到过的一个人,这人专杀小孩子,把尸体埋在自家的地下室里,一干就是好几年,他还耐心地等待着,等待时机成熟时把自己的秘密揭示出来,骄傲地向天下所有的人公布自己的行为。
这是很愚蠢的做法。莱恩的心里存不住这样可怕的秘密。但他的这位朋友是变了,变得让他无法理解。
他又对比利提起邮差。
莱恩以他特有的方式敲着纱门,比利在屋里喊了一声让他进来。今天莱恩穿了一条旧牛仔裤,上身是件黑色摇滚T恤衫。头发梳理得也和往日不一样了,中间分了缝,这样人就显得老成壮实了。
“你好,”比利打着招呼,点着头。
莱恩坐在长沙发上,咧着嘴笑起来。他的笑很真诚,很快乐,但不知为什么比利却觉得他笑得发假,不自然。莱恩看看房子后面,“你妈妈在吗?”
比利摇摇头。
“太糟了。”
比利觉得奇怪,但却控制住了自己,没让这种情绪表露出来。莱恩什么时候因为自己家或比利家的大人出去了而失望过呢?他们现在都要进入青春期了,都有极强的表现欲,急于告诉世人他们马上就是大人了,平时他们是尽一切可能来躲开父母。
他们俩在电视机前默默地坐了好一会儿,最后比利把双脚从咖啡桌上拿下来,问道,“你要干什么?”
莱恩耸耸肩。他的这个动作显得很假,比利看不出是什么意思。
“想到工地去看看又发现了什么吗?”
“为什么不去咱们的碉堡里看看?我有东西要你看看。”
比利同意了,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想看看莱恩这位朋友要显示给他的东西。他走出家门,绕了一圈,发现父亲正坐在门廊里看书,于是喊了一句,“我们走了。”
杜戈抬起头。“怎么是‘我们走了’?再说是去哪儿呀?”
比利的脸发红了,父亲的话表明了他还没有资格独往独来,父母还得管他。
“我和莱恩,我们去碉堡玩儿。”
“去吧。”
“再见,阿尔宾先生。”莱恩说道。
他们穿过树林往前走,进了树林后就看不到比利家的房子了。地上覆盖着干树枝和松针,脚踩在上面咋咋有声。“什么呀?”比利问道,“你要给我看什么呀?”
莱恩神秘地笑了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他们到了目的地,三下两下就上了碉堡顶,打开顶板门进了碉堡里面的那个大房间。莱恩溜进了他们的司令部,坐下拿起一本《花花公子》翻起来。比利很生气,他知道这位朋友故意让自己沉不住气开口求他,但他就是不让莱恩称心如意,呆在大房间里假装把一张招贴画弄正。
还是莱恩沉不住气了,他放下杂志站起身。“我收到回信了。”
“那个女的回的信?”比利感到吃惊。
莱恩露出狡黠的笑容,这是那种本应有阴谋暗藏其间的笑容,但并没有。“想看看吗?”比利知道自己的回答应该是“不”,莱恩脸上得意洋洋的神情实在不属于他,在这光线暗淡的地方,这笑显得很吓人,这笑唤醒了他内心深处日益增长的恐惧,可他还是点了点头。莱恩咧嘴笑着递给他一个信封。
比利拿出信,信叠了又叠,弄得很厚,他只好慢慢地打开。莱恩的目光停在他的身上,密切地注视着他脸上的表情和每个动作。信终于打开了,就好像垒球击中了他的腹部,他顿时感到肠胃一阵紧缩。
信里别着一张快速成相照片,照片上是他的母亲特丽丝。只见他的母亲一丝不挂地坐在椅子上,两腿翘得老高。尽管焦距没有对准,但很多地方还是很清楚的。
信上的字不是母亲写的,但比利的目光还是被中间的几个字吸引住了。
我爱迪克。
这真让人喘不上气来。比利觉得自己的肺不能呼吸了,他想大口吸气,可嘴很干,吸进的空气很脏很涩口,几乎要呕吐了。他的手颤抖着,手里的信纸哗哗做响,他把信扔在了地上。他抬头朝莱恩望去,他的这位朋友正咧着大嘴笑呢,一副特别得意的神情。
还带着几分下流。
比利二话没说,举手就是一拳。这一拳出其不意地打在莱恩的脸上,莱恩身体向后倒在了地上。比利上前又用脚一阵猛踢。莱恩两眼刺痛,看什么都困难了,于是号陶大哭起来。
莱恩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的脸红了,鼻子流着血,眼睛水汪汪,显然很不好受,但他疯狂了,还咧着嘴笑。“她说她要这个,我就回了信,告诉她我要把这个寄给她。真他妈过瘾。”
比利又打了一拳,这次莱恩有了准备。他回敬了比利一拳,这拳打在了他的肚子上。比利倒在地上,打了个滚儿,双手紧紧地捂着胃。
莱恩顺着吊绳爬上了碉堡顶。“我让所有的人看看这张照片,没准儿还有别人爱上你妈呢。”
比利倒在地上哭喊着,他的朋友跑了,他能听到莱恩踩在落地树枝上时的咯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