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栀跑着,看到席润野出现在眼前,心里头泛起酸楚,不可抑制的低落压在她胸口,眼角遍布猩红,不知是呼吸重得难受,还是呼入的厉风让她不适。
脑中的万种思绪缠着她。
皆是关于他。
她一直觉得自己不是勇敢的人,就连喜欢一个人都是默默的。
默默到——
甚至没有人觉得她喜欢的是他。
可,她把暗恋藏到尘埃里,却怎么也掩饰不了骨子里透出的喜欢。
不甘心做沉默者,她曾决定勇敢表露自己。
那感觉就像洛希定理,粉身碎骨换一个永恒的拥抱。
她会粉身碎骨,拥抱可能不会永恒,甚至还没能拥抱,就浸到寒冰里。
——消亡。
这份喜欢的勇气无限大。
而楚栀曾经有多大的勇气去喜欢席润野,如今的落荒而逃便有多急切。
太喜欢、太害怕,这两种极端的情绪,还是让她哽咽到说不出话。
许萦不知道楚栀怎么突然跑过来了,关心问:“没事吧?”
楚栀笑了,装出像平常一样,只是摇头。
许萦没察觉出楚栀太细微的情绪变化,拉过楚栀的手,两人凑在一块取暖,“走吧,走快些,身子暖。”
两人趁着雪大起来前,往家里赶去。
无法得知楚栀心情的席润野站在原地,目光追寻她离开的背影。
他想叫住她,还没来得及说话,甚至还没叫出名字,她便跑开了。
席润野撑着伞。人海中,楚栀躲到一把暗色的伞下,和撑伞的人站得极近,伞遮住了他们,不知道对方不知道是男是女。
想到这,他唇抿成了一条线,看着两道依偎的背影消失在茫茫雪色里。
“席哥,你干站着干嘛呢。”站在餐厅门前的廖梓铭拍了拍身上的雪,望了眼天,不悦地小声嘟囔,“也是无奈,白天还好好的,雪怎么说下就下,还下这么大。”
席润野敛起眸光,又不甘心地看了眼人海深处,最后缓步走到屋檐下。
廖梓铭见席润野神色凝重,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说:“担心啊?”
“你放心,我给介绍的合作对象绝对靠谱,对方听说是你,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嗯。”席润野神色恢复如初,“走吧。”
廖梓铭挠了挠头。
奇了怪。
怎么才一会会儿,席润野又冷了一个度?虽然平日他多数是清冷的样子,但还是能感受到身上漫不经心的冷倦,现在除了冷,只有冷。
洗完澡楚栀手脚还是冰冷的,许萦摸了下,皱眉:“暖气不够吗?”
楚栀摇头,心不在焉:“够的。”
“赶紧睡吧,身子就暖了。”许萦虚抱她一下,被楚栀的体温惊到。
楚栀无法冷静下来,脑子里全是席润野,不止是今晚见到的席润野,还有以前的席润野……
“阿萦,今晚一块儿睡吧,好久没和你聊天了。”楚栀不敢一个人待着,怕自己会多想,更怕掩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情绪冒出来,将她吞噬。
许萦一沾床就睡,但今晚可能是愁绪多,睡意不深,就答应和楚栀一起睡了。
两人都怀揣着心事,房间内一片安静。
“不开心?”许萦侧身面对楚栀。
楚栀擅长掩藏不好的情绪:“没,怎么这样问?”
许萦盯着黑暗中的楚栀,心底有话却不好提。
以前的楚栀开朗活泼,现在的楚栀也是,但笑容总带着一丝怅然。
也知道是为什么。
自从楚栀分手后,人消沉很多,如今的状态已经算好了。
许萦不想提过去的事,巴不得楚栀不会再在意,犹豫半分钟,主动找话题:“你觉得恋爱开心吗?”
楚栀错愕一瞬,难得许萦和她聊感情问题,回想了下,不带犹豫回答:“恋爱当然是开心的。”
“和他……也是?”许萦识趣地用代称。
楚栀淡笑:“当然。”
她确实后悔开启了这段恋情,但是,她不会去否认曾经的快乐时光。
和他在一起的那段时间,心想事成,怎能不开心。
许萦不懂,楚栀明明很难过来着。
“你还会再恋爱么?”许萦觉得不如开始新的恋情,忘掉上一段感情。
楚栀悻悻地笑:“不会了,我已经害怕了。”
她很少说肯定的否认词,许萦意识到其中的严重性。
楚栀不明说,许萦知道她还是放不下席润野。
不想把这个夜晚变得太糟糕,许萦不再细问,扯了别的话题,聊几分钟后就各自睡了。
楚栀失眠了。
她静静地躺着,想了许多事,依旧找不到混乱线团里的线头,直到天边吐白,沉沉的叹息随着黑夜下坠。
起床后,楚栀把许萦送回她的出租屋,然后开车去医院。
京北下了一晚的雪,银装素裹,人间烟火的雾气缭绕在半空。
去到办公室,楚栀把长发随手扎好,简单吃个早餐,喝了一杯美式,才没觉得太困,然后着手处理堆积的工作,在副主任到之前,准备好和他去坐门诊。
儿科的门诊一直是医院里最忙的,也是最吵的,刚看完一个吃坏肚子的小毛病,余科逍臭着脸把病例甩在桌面上,楚栀保存好病例,好笑说:“老师,准备叫下一个了,您振作些。”
余科逍:“排了我三天门诊,是你,你能有好脾气?”
他给忘了,楚栀是医院出了名的好脾气,她经手过的小病人都喜欢她。
“哼,还有几个,赶紧的,下午还有手术。”余科逍傲说。
楚栀习惯余科逍时丧时振奋的性子,他是他们科的万年副主任,也是楚栀硕士的导师,学历漂亮实力强硬,但偏偏性子和自身高级配置格外不符,脾气有点臭,还会耍无赖,因为已经年过五十,头发花白但精神气赛过二十岁小年轻,背后大家玩笑称呼他为老顽童。
她摁下系统叫下一个,继续门诊。
中午结束,楚栀和余科逍走去餐厅。
途中,余科逍凑过来:“隔壁胸外的小方你觉得怎么样?”
楚栀双手插在兜里,不可置信看他:“老师,你该不会要撮合我们?”
“就说有没有想法!”余科逍急了。
楚栀莞尔:“没。”
余科逍松了口气:“那就好!老蒋想得美,他想给他爱徒找对象,也别霍霍我的爱徒啊!”
楚栀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
这些年不少主任想给她相亲,余科逍把关严格,不同其他老师恨不得手下的人今天相亲明天确定关系后天打证,实在是年龄摆在这,耽误不起。余科逍傲娇得很,觉得她不愁嫁,再沉淀两年,要她仔细挑选着,不能随便。
正合楚栀的心意,能在余科逍护犊子下,藏好那一颗对爱情早无期待的心。
“去看看。”余科逍顽固归顽固,医者仁心,经过病房总是不放心进去看一眼。
楚栀戴好口罩,用免洗手液消毒好,跟着余科逍走进病房。
两个病人一个病房,因为是儿科,墙面布置童趣,画着许多卡通人物。
余科逍换上和蔼的语气去问小朋友的情况,楚栀站在一旁等待老师随时的提问。
忽然,走廊外孩子的耍赖声由远及近。
“妈妈,我不要住医院,我要回家。”哭腔浓烈,恨不得把委屈哭尽。
在儿科早见怪不怪。
“到了,不要哭了,会吵到别的小朋友!”女人板着脸低斥。
孩子哭得更凶。
人走到病房门口,声音直刺楚栀的耳朵,她正要侧头,听到一道沉冷的男声。
——“安静。”
孩子噤声。
楚栀微微偏身,目光正碰上那双眼尾带着轻佻的眸子,愣住。
席润野直勾勾地看她,要把她的视线抓住套牢一般。
他总爱用这样的眼神看她,所有的爱意不达眼底,可她曾经就爱极了浅浮在表面的情意。
“小楚?”余科逍叫了几声楚栀。
楚栀转身:“我在。”
声音如常,只有她感受到喉咙如刀割的在痛。
余科逍没察觉出异常,笑呵呵说:“你来听一下。”
楚栀拿过口袋里的听诊器,凑到小孩旁边。
孩子见是她,配合地捞起衣摆,惹的余科逍酸酸说:“你们就爱楚姐姐,不爱我,以后我就不带她来啰!”
三人因为余科逍的话笑成一团,平时楚栀都会跟着笑,现在却只像快点离开。
结束小检查,经过席润野他们在的病床,楚栀目光不敢斜视,加快步伐,走到外面她无比庆幸自己带了口罩,不至于失态。
去到餐厅,余科逍被隔壁科主任拉走,楚栀一个人用餐,不知道谁把食堂大厅的电视打开,音量没来得及调小,刺耳的新闻报道响彻整个空间,不少人被吓到看过去,楚栀捏着筷子也被小小吓了一跳。
她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是新闻在播报最近载人航天成功发射的新闻,楚栀有几分恍惚,想到前段时间偶然在看到新闻里的席润野。
男人一身白色的大衣防护服,里面黑色的衬衫领口微微敞开,手随意地抄在防护服的兜里,戴着一副斯文的无框眼镜,是大家眼里的天之骄子,外表和他冷倦惫懒的气质完美融合,孤傲又似蛰伏的猛兽。
他微微垂眸认真听着记者的提问,抬眸的那一瞬,楚栀撞进了那双清冷幽深的眸子了。
一如十年前在隆冬雨夜里,他注视她那般。
她的所有都被看穿。
——无处可逃。
本职工作和清冷不羁的外表确实绝配,但只有她才知道他有多放荡,痞坏烂到骨子里的人,对她温柔过,和她耳鬓厮磨过,都快要以为他是会用情极深的人,可事实并不是,他不过是个阴郁的败类。
楚栀用手撑着额头,用手掌遮挡视线。
害怕余光再看到电视。
回科室前去卫生间洗了个脸,勉强冷静下来,垂下眼眸不敢细看镜子中的自己,脑海里想的是今天他跟着女人抱着孩子进病房的一幕。
心间倏然升起酸涩,胸膛起伏频繁,但也只是片刻,楚栀正视镜子中的自己,逐渐地,完全平静下来,困扰她两天的混乱思绪被死死压下去。
她心想。
没什么过不去的。
何况和他早就过去了。
她也早在云端外,看更广袤的天了。
席润野安顿好孩子,赶来接他的廖梓铭在门外探出个头。
“席哥,好了?”廖梓铭笑说,“去楼下打发一根烟。”
和孩子母亲打过招呼,席润野和廖梓铭下楼。
在经过科室医生个人信息介绍栏,廖梓铭眼睛一亮,兴奋想说发现的事,猛然地记起什么,闭了嘴。
席润野也看到了,停下脚步,目光平视的一寸照上,女人笑意盈盈,似冬日阳光般的暖甜,扎着丸子头显得有些稚嫩,身上白色大褂却意外贴合她的气质。
“席哥……”廖梓铭心突突的跳,真怕出事。
“走了。”席润野转身离开,最后才收回视线。
当席润野抽完一根烟,廖梓铭惴惴不安问:“在想她?”
席润野笑了下,懒声说:“不然?想你?”
廖梓铭:“得了吧,你想我,我折寿。”
“席哥,你惦记着人家,人家可能对你都没想法了。”廖梓铭想到近日席润野的行为,想劝他,就大着胆子说,“当初分手没多好看,指不定人家早过去了。”
席润野下意识想反驳。
想到了介绍栏里的一寸照,她笑得很好看。
可这两天再见时,他才懂原来她看人的眼神也能这么冷。
曾经的暧昧风月,她可能早过去了吧。
过不去的只有他。
作者有话要说:章标的意思是云端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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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降温》
#年龄差、先婚后爱
文案:
郁清遇见温择叙是在京江的露天酒吧,他穿着黑色的大衣,里面是得体的西装,握着酒杯的手骨节分明,打着一通越洋电话。
电话那头的家人催他结婚,显然不是第一次,绅士的男人脸上出现了略微的不耐。
急于想要摆脱寄人篱下处境的她最后走到他面前,语气微微颤抖说:“先生,要不和我结婚吧。”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大胆。
那不是她第一次见他,但心动如旧。
温择叙觉得他肯定是疯了,就算再急着结婚,对象也不该是大学好友的妹妹。
在这场婚姻里,他尊重她,自认为没有亏待过她,想着等到约定好的时间就和平分开。
某个周末发现应该回家住的郁清没有回来,连个电话也没有,他把车开到学校门口,打电话问她:“今天几点回家?我去接你。”
又怕她拒绝,接着说:“我开车到了。”
春日的清晨,外头下了绵绵细雨,气温骤降,郁清站在窗台前看着外面黑沉沉的天,晨起的人最容易被失落灌满。
家里的客房走出来一个陌生的男人,他反手带上门,朝她温和一笑,说了声早。
四周寂静,只有她和他。
那一刻,她喜欢上这样的清晨。
“当你爱一个人的时候你就应该说出来。生命只是时间的一个停顿,一切意义都只在它发生那一刻。不要等,不要在以后讲这个故事。”——珍妮特.温特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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