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亏唐牛儿提前给他打了“预防针”,时文彬很快就想通了。
但就这么被张继截胡,他心里始终不爽,此时看了看唐牛儿,突然就来了主意。
“是下官误会张统制的良苦用心了,这宋江,便交给张统制,不过……毕竟是我县衙抓的人,要过手,需是签个公文……”
张继大喜,从怀中取出一纸公文来。
“公文早已拟好,本官也已用印,你画个花押便成!”
“果然有备而来,还真有你的!”时文彬心中嘀咕,但还是爽快地画了押。
张继拿着公文,仿佛捧着自己的大好前程,整个人都雀跃起来。
“来人,押走宋江!”
“等等!”
就在兖州的人要上前接手宋江之时,时文彬却出声制止了。
“怎么?舍不得?”张继就怕节外生枝,顿时皱起眉头来。
时文彬却笑了,他自己也没想到,把宋江送给张继,竟能如此舒服,一切都得益于唐牛儿让他看清楚了局势。
此时的他,第一次体会到了高明的谋士置身局外的那种超脱感和优越感,看着别人即将到来的命运,当局者却洋洋得意而不知大难临头,这种上帝视角实在太爽了!
“非也,这宋江是唐二哥抓的,唐二哥自然也要画押……一切得唐二哥说了算。”
“唐二哥?”
张继满目皆鄙夷。
在他看来,时文彬实在太丢公人的脸了。
唐牛儿再有本事,也是个泼皮出身的闲汉,更何况他全靠着幕后高人指点,也配在这里装腔作势?
如今宋江已到案,单凭宋江就能打开生辰纲一案的突破口,唐牛儿背后那个所谓高人,自然也就没有了利用价值。
可笑的是,时文彬堂堂知县,竟将唐牛儿奉若神明,根本不知道唐牛儿的惊艳表现,皆赖于那背后之人。
“唐牛儿区区都头,也配在公文上留名!别误了本官的时辰!”
唐牛儿本想低调躲过,没想到时文彬还主动把他牵扯了进去。
“时文彬你这狗东西倒会来事,算了,难得你有这份孝心,就陪你演一场。”
唐牛儿懒洋洋地坐了起来,指着张继的鼻子便大骂了起来。
“张继你个狗东西敢动宋江试试!我大哥饶不了你!”
此时的唐牛儿哪里还有半点气定神闲,仿佛又变回了街头的泼皮,一脸痞相,不知天高地厚。
张继就怕节外生枝,本以为唐牛儿会识趣些,没想到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猪狗一样的贱人,也敢出口骂人,来人,给本官敲掉他的狗牙!”
张继一声令下,军兵便将唐牛儿从车上拖了下来。
“你敢!人是我抓的!你敢抢本都头的囚犯,老子要告御状,老子要告死你!”
唐牛儿在地上耍泼,张继反倒看笑话一样。
“唐牛儿,泼皮始终是泼皮,就算你有高人撑腰又如何?”
“要不是本官想捡便宜,能坐到此时?你那个什么高人,我看也不过如此,若他果真高明,岂会没料到本官会来抢人?”
张继下马,蹲在唐牛儿的面前,也不遮不掩了。
“张继我入你老婆!等我大哥睡醒了,迟早要你好看!来人呐!张继仗势欺人,强抢本都头的囚犯,大家可都要给我做个见证啊!”
唐牛儿就像泼妇一般骂起来,众人反倒觉得好笑。
张继一脚踩在了唐牛儿的身上,连刀带鞘点在了唐牛儿的胸口上。
“你终究只是个跳梁小丑,宋江若由你们押送,迟早要坏事,人是我带走的,要告状你随便告,看看谁敢接这状子!”
“老子就要告!”
唐牛儿一身的反骨,仿佛到手的肥肉被人抢了的狗子一样呲牙咧嘴。
张继冷笑:“你能做个都头就该回家烧高香,贪心不足蛇吞象,见好就收吧,否则……”
张继将目光投向了汪恭人:“否则折了兵还得赔掉夫人哦。”
“你入娘的敢放开我么!老子跟你拼了!”
张继抽刀出鞘,刀锋架在了唐牛儿的脖颈上。
“闭嘴!真当本官不敢杀你么!再骂一句我剁了你的狗头!”
唐牛儿果真老实了,一脸的“色厉内荏”。
“我大哥不会放过你的!”
“你大哥?你倒是让你大哥跳出来救你啊?哈哈哈!”
“哼,任你嚣张,山人自有妙计,我大哥早就有主意,就算你带走宋江,他也有法子让我再上一层楼!”
唐牛儿一脸的不服气,保留着最后的高傲,“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乾坤袋。
张继是何等老辣的目光,瞬间捕捉到了唐牛儿的小动作,一把抓住唐牛儿的手,便将乾坤袋夺过来,哗啦啦将里头的物品全都倒了出来。
“这是甚么?你那大哥留给你的锦囊妙计?”
张继捡起了其中的一个布袋,双眸顿时发亮,却没注意到唐牛儿嘴角残酷的笑容。
“这……这是宋江写的逆书?如此大逆不道的辱骂官家,便彻底坐实了他反贼的身份啊!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难怪你这泼皮有如此底气,原来早有准备!”
张继得了这逆书,心中狂喜不已,这份逆书,将宋江的官场价值推向了另一个高度。
有了这份逆书,宋江能带来的收益简直要翻十几倍甚至上百倍,难怪唐牛儿敢口出狂言!
“不得不说,你那位大哥还真是个顶尖的毒士,若不是你这泼皮太找人厌,我还真想跟他交个朋友,现在嘛,本官就先收下这份大礼了!哈哈哈!”
张继将逆书小心翼翼地塞回锦囊之中,贴身收了起来。
“来人!打道回府,本官要亲自押解宋江归案!”
“你个小人,抢我人犯,争我头功,不得好死!”唐牛儿兀自吐口水大骂,但张继已经不在乎了。
张继意气风发地上马,兖州的人押着宋江,后者突然扭过头来,看了唐牛儿一眼。
一路上失魂落魄一般的宋江,此时眼中突然有了生气,甚至激动地有些颤抖。
他莫名其妙地暗笑了两声,竟抬手给唐牛儿做了个揖!
“没想到啊,唐二哥你竟还捏着宋江这么大的把柄,真真是深不可测……”
时文彬也是惊出一身冷汗来。
“只是……宋江为何要谢你?”
此时的唐牛儿坐在地上,全然没有了刚才撒泼的无赖姿态,站起来拍了拍尘土,哈哈一笑。
“因为他把我当成傻子了。”
“当成傻子?”
唐牛儿也不多解释,只是心中雀跃,如同嗅闻到了血腥的鲨鱼,又如同亲手放虎归了山。
“宋江啊宋江,我给你机会了,这次可得使劲儿折腾起来,别再让老子瞧不起你了。”
唐牛儿心中如是想着。
在场之人绝对想不到,唐牛儿今日的装疯卖傻,会掀起何等样的血雨腥风!
张继也绝对想不到,他很快就会跪在唐牛儿的面前,求唐牛儿背后的大哥救他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