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文彬是个文官,可不敢身先士卒。
那些壮班的公人得令便发动了冲锋,不过因为有前车之鉴,他们心里也发怵得紧。
再加上公人的武器装备并没有弓兵的优良,他们当中不少人拿的都是铁尺。
铁尺虽然叫尺,但更准确来说,应该是古代捕快们的警棍。
这玩意儿又叫“笔架叉”,就是一条铁棍,把柄处有两根旁枝,动画片忍者神龟里的其中一个,拿的就是铁尺。
但这东西就是条铁棍,并未开刃,主要用来缴械,打斗之时,可以用来格挡,利用旁枝来卡住敌人的武器。
至于其他人,有拿捕网的,有些干脆拎着一条水火棍就嗷嗷叫着往前冲了。
武松便只是扫了一眼,就笑了起来。
他没有说话,不进反退,如饿虎扑羊一般杀入人群之中,戒刀左劈右砍,如入无人之境!
时文彬早见识过武松的威猛,此时再看,更是肝胆俱碎。
他本想着利用这些公人的性命来耗死武松,可现在看来,根本不可能!
这些公人比弓兵更加惜命,来之前又见得那些受伤公人是如何一个惨状,此时切身体会到,又岂有不退之理。
“这厮是真真的阎王,弟兄们快退!”
几个壮班的捕头吓坏了,他们可不是十八二十的愣头青,几个交手就知道武松是奔着杀人来的,赶忙就带头作了鸟兽散。
“谁敢走!”
这可是抓捕宋江的最佳时机,时文彬已经打算豁出去,当即出声,欲喝住这些怂货。
然而公人已经被吓破了胆子,此刻已经一哄而散。
人都有从众心理,但凡有一个人跑,自己再不跑就是傻逼了。
时文彬倒是想坚持,可武松投来一个肃杀的眼神,他吓得双腿发软,被捕头们半架半拖便逃了。
“哼,土鸡瓦狗,乌合之众,不过尔尔。”
武松抖落双刀上的血迹,此时身上都还未发汗。
“哥哥,无事了,咱们回柴家庄去罢。”
宋江惊魂甫定,脸色煞白,然而却摇了摇头,一脸的悲怆。
“二郎,愚兄还不能走,吾家大人还在庄子里,此刻便等着见我最后一面,我需是回去!”
武松微微皱眉:“兄长这是关心则乱了,这些人埋伏此处,说明早有预谋,宋家太公病危,应该也是假消息……”
宋江摇头:“二郎,虽然你我义结金兰,但雷横也是我的好兄弟,他的消息不会假,我家大人怕是真要不活了……”
言毕,宋江卷起袖子来便揩了一把泪。
“哥哥还是太仁义了,我倒不是嚼雷横兄弟的舌根,但他浑身是伤,证明受过拷打,他自是不肯卖友求荣的好汉子,可便似哥哥一般,若那些狗官以家人威胁,雷横兄弟与哥哥一般乃至孝之人,他又当如何?”
“我不是信不过雷横兄弟,实在是这些狗官的手段太过下作。”
武松分析得合情合理,但宋江却仍旧不信,武松便转向了宋清。
“宋二郎,你是冷漠性子,你且劝劝。”
宋清沉吟片刻,朝宋江道:“兄,武大哥说得没错,这多半是他们的诡计。”
宋江苦笑一声:“二郎,纵然是诡计,他们拿我不得,必会为难我家大人,咱们做人子的,便知前头是刀山火海,你我兄弟不也得闯一闯?”
言毕,宋江又握住了武松的双手。
“武松兄弟,你我也算是不打不相识,是愚兄无能,累你双手染血,如今该是我兄弟二人尽孝之时,武松兄弟你便先回去,替我感谢柴大官人的不弃之恩。”
武松顿时拉下脸来:“哥哥你这是甚话,我武松岂是贪生怕死之辈,既与哥哥结拜,火里便是火里去,海里便是海里去,哥哥且在此间稍等片刻,武松这便把宋家太公接出来!”
宋江刚到柴府之时,不慎将炭火掀在了武松身上,差点被武松一顿暴揍,报上姓名之后,武松见得是“及时雨”,纳头便拜,两人这就成了结拜兄弟。
宋江深谙“茶道”的艺术,一番话以退为进,武松便心甘情愿为他驱使,跟他卖命,却还以义气自居而浑然不知。
“这如何使得!这是万万不可的!我自家大人,如何让武松兄弟来搏命!”
宋江流下了感动的泪水,武松就更觉得便死了也值得。
“哥哥休要说这等见外话,武松自小父母双亡,是兄长抚养长大,老天眷顾,如今得识哥哥,你家大人便是我家大人!”
“再来,我武松多少有点本事,便有伏兵,武松也能保得宋太公毫发无损,哥哥且少坐,武松去去就来!”
言毕,也不等宋江挽留,武松查看了一番乡道上的踪迹,一头扎入了道旁的林子里。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宋清才大松了一口气。
“哥哥,俺们庄子必有伏兵,若武松不济,岂不是伤了父亲?”
宋江露出笑容来:“武松兄弟是个有本事的,也言出必行,父亲一定能接出来的。”
令人感到可怕的是,宋江说这话之时,眼角的泪痕还没干!
同样泪痕未干的还有郓城知县时文彬。
他领着残兵回到了县衙,整个县衙“哀鸿遍野”,一个个伤员嗷嗷叫唤不停。
时文彬心烦气躁,回到了后宅来,看着那悍妇,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唉……一切皆休矣,收拾行装,咱们投你娘家去罢。”
时文彬将歪戴着的乌纱帽轻轻摘下,恭恭敬敬地放在了主桌上,整理了一番,不舍地抚摸了一把。
知县夫人也是一脸惊愕:“没抓到黑三郎?唐牛儿那贼不是说能拖住武松这恶贼么?怎地会这般姿态?”
听得唐牛儿三个字,时文彬顿时怒起。
“对了对了,还有唐牛儿这鸟厮!”
“这竖子陷我至此,如今再无回旋之地,本官也不必再留他了!”
时文彬满目杀气,又将乌纱帽戴上,挺直了腰杆,便走出门外来。
“叫上两个刀手,跟我去牢里!”
时文彬一声吩咐,便有人去召了两个砍头的刽子手来,跟着时文彬,便往县狱去了。
此时的唐牛儿正坐在牢里,让小翘儿趴在自己的腿上,帮小翘儿抓头上的虱子,突然就打了个喷嚏。
“寡妇你又在偷偷想我了?”
汪恭人白了他一眼:“一日不占我便宜你会死?”
唐牛儿一脸严肃地唉声叹气:“要是能一日我还占这便宜干啥……”
汪恭人:“???”
“下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