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光达果真如见着亲爹一般,疯狂叫嚣,对着唐牛儿喊打喊杀。
然而时文彬却是直捂额头,因为唐牛儿如今可是肩负拖住武松的重任,没有唐牛儿,他们想要抓住宋江,就只能跟武松拼命。
有人或许会想,时文彬手底下那么多人,加上张继的兵马,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武松淹死了。
可时文彬知道,胜负和生死不是这么计算的。
他见过武松出手伤人的样子,无论是他,还是张继的人手,大家都有老有小,心里有了顾虑,就没法豁出性命,人越多,私心就越多,想要同心戮力去抓人,是不可能的。
此时人多反倒有害无益,可他们又找不出不要命的人去跟武松拼命,就算有烂命一条的人,也不是武松的对手。
更何况张继不是他的队友,而是对手!
宋江如今可不是一个逃犯,而是平步青云的垫脚石!
综合种种考量,让唐牛儿这泼皮去当炮灰,牺牲唐牛儿来拖住武松,是抓住宋江的最好法子。
“知途(徐光达表字)啊,这个事情嘛,咱们是不是打个计较?本官之所以授他个都头之职,就是为了让他帮我抓个贼,你也知道,这厮脑子不甚灵光,你就当他发了个疯,权且饶过他,过得今日,你要杀要剐,本官都随你去,如何?”
时文彬压低了声音,然而徐光达却丝毫不买账。
“不行!有仇报仇,有怨抱怨,我徐光达何曾受过如此羞辱!我一个堂堂九品县尉,吃了一个贱种一通好打,还要给他脸色?不可能!绝不可能!”
徐光达几近咆哮一般喊了出来。
即便没有听到时文彬的低语,只通过徐光达的咆哮,众人都已经知道对话的大概内容了。
知县非但没有严惩唐牛儿,反倒帮他说情?!!!
不理解,很不理解啊!
就算说破天,这唐牛儿今日也是必死无疑,莫不成他捏着时文彬什么把柄?
时文彬也是眉头紧皱,一脸愠怒:“徐光达,我劝你顾全大局!”
他是真的气恼,连徐光达表字都不叫了。
徐光达本就是个武夫,虽然是个怂包,但被暴揍了一顿,没道理忍气吞声。
“好汉不留隔夜仇,今日不打杀了这泼皮,老子就不姓徐!”
唐牛儿露出了人畜无害的笑容:“打死了我,谁给知县抓贼去?”
时文彬见得这笑容,心头顿时咯噔一下:“完了,又是这表情,这坏种每次算计别人,都是这副死相啊!”
还没等时文彬出言阻止,徐光达便昂头挺胸道:“不就是抓个贼么,老子去抓!”
在唐牛儿的面前,这徐光达就像一只草履虫那么单纯!
时文彬也是摇头叹气,徐光达却洋洋得意:“来人,先给我打掉他满口牙,看他还怎么口出狂言!”
此言一出,那些个弓兵就又可以了,一个个挺直了腰杆,又要动手。
唐牛儿浑然不惧,朝时文彬道:“时文彬,若真要打起来,可是两败俱伤,当然了,我是必死无疑,但这里的人起码得……”
唐牛儿抬起手指,点了一圈,仍旧眯着眼睛笑道:“得死一半。”
“你入娘的吓唬谁来!”
徐光达自是不信,而时文彬却是眉头紧皱。
“当然了,也包括你。”
唐牛儿的手指头,最终停在了时文彬的身上。
这一刻,时文彬仿佛自己被阎王爷的目光锁定,阎王爷的朱笔已经举起,下一刻就要将他时文彬的名字写在生死簿上一般!
“死到临头还敢口出狂言,给我打!”
徐光达又催促,那些人上得前来,却突然被一声暴喝给震住了。
“谁敢!”
让全场惊愕的是,发声之人并非唐牛儿,而是满目怒气的时文彬!
“知……知县……你……”
徐光达想破脑子都想不出半个时文彬维护唐牛儿的理由,这完全没道理!
“这……这唐牛儿不会是你的私生子吧?”
“放你娘的狗屁!他多大,老子多大?!!!”时文彬差点没被气笑。
“那你是他的私生子?”徐光达显然开始赌气了。
知县虽然比县尉要高那么一丢丢,但知县管理地方政务,县尉却是负责地方武装,再加上知县早已被架空,认真计较起来,他这个县尉还真不必给时文彬面子。
被时文彬三番四次阻挠,徐光达很显然已经动了真怒。
刚才就被气得一口一个老子的时文彬,此时也终于是忍不住了。
“好,你徐光达一定要找死,本官也不拦你,你要杀他,可以,但必须等明天,来人,先把他关起来,他徐光达什么时候把贼人抓回来,就让他杀唐牛儿泄愤!”
徐光达也热血上头:“好!老子就让你看看俺的本事!”
“来人!取兵器!给本官披甲,备马!”
下令之后,徐光达又马上改口:“另外准备一顶轿子!”
徐光达适才被暴揍一顿,两条大腿和屁股早已血肉模糊,哪里还能骑马。
他也是成心怄气,宁可坐着轿子,说什么也要把贼抓回来,这偌大个郓城县,少了唐牛儿这么个泼皮,就活不下去了?
时文彬也是摇头叹气:“徐光达,你就不问问要抓的是什么贼?”
“老子管他什么贼,我是官,是猫,他是贼,他就是老鼠,这世上只有老鼠怕猫,岂有猫怕老鼠的道理!”
时文彬冷哼了一声:“那就祝你好运了,你带人去宋家庄外围五里亭,也不要你抓人,你想法子拖住一个人就行。”
“拖住?老子提他头颅来见你!”
时文彬已经彻底放弃了。
“好,那武松就交给你了。”
“那是自然!”
徐光达昂起头来,正打算出发,突然身子一震。
“你说什么?武松?!!!那个武松?”
时文彬微米双眸,呵呵一笑:“是,正是差点让本官全军覆没的悍匪武松!”
徐光达顿时傻眼,然而他此时骑虎难下,若临阵退缩,面子便要落地了!
“哼,区区武松罢了,看本官如何手到擒来!本官也正好让你看看,咱们弓兵兄弟比你的公人高在哪里!”
徐光达大手一挥,弓兵们纷纷绕过唐牛儿,从武库里取出一件件兵刃。
而此时的徐光达,死死地盯着仍旧笑吟吟的唐牛儿,心里一个劲在咒骂。
“唐牛儿你这泼皮,我入你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