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文彬在郓城也不过三年,就赢得了青天大老爷的好名声,可见他是深谙为官之道的。
这个人是个典型的浊官,他与地头蛇宋江处成了兄弟,任用雷横这样的黑道大哥,脏活累活全让他们去干,自己坐收清名,可见绝不是蠢人。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他也不可能天真的以为张继这个兖州总管就没法整治他这个济州的知县,须知张继还兼着山东府观察这么个官职。
如今张文远这小子带来的麻烦已经清楚确凿,宋江勾连晁盖,包庇生辰纲劫匪的事情已经是铁板钉钉。
若他再不表态,真的要彻底玩完了。
听得唐牛儿建议张继去抓宋江,
“张统制的兵马不熟地形,这事儿又发生在我郓城地界,于情于理,本官都不能袖手旁观,来人!召集所有人手,协助张统制去宋家庄抓人!”
时文彬现在也是死死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今番若能抓到宋江,他还能咸鱼翻身,若宋江逃走,他的官途也就走到头了。
然而张继却没有下令,只是呵呵笑着。
“时知县,这毕竟是你济州府的事,本官这个兖州的官儿,属实不便插手,抓人的事,还是交给你们吧。”
听得此言,时文彬也是狂喜,正要领兵出门,刚要迈过门槛,却如遭雷击,动作定格在了空中。
“不对劲!抓住宋江,便能应付生辰纲一案,这可是天大的功劳,他从兖州赶过来,不可能只是看热闹!”
时文彬将脚缩回了门槛后面。
“既不抓人,张统制为何来郓城?”
张继指了指汪恭人:“本官打一开始便言明,是为我这表妹伸冤来了。”
时文彬更是狐疑。
这张继若果真如此关心汪恭人,怎么可能让她独自寡居在郓城而不闻不问,偏偏这个时候要来为她出头?
“明府!那朱仝是个精细鬼,必是给宋江报信去了,若再不出发追击,怕是拘不着人了!”
张文远忍不住催促了一句。
这是他此生仅有的一次机会,痛打宋江这个落水狗,为自己的情人阎惜娇报仇雪恨,甚至能取宋江而代之,又岂能让时文彬婆婆妈妈错失这良机!
时文彬看着老神在在的张继,又瞪了一眼张文远,到底是匆忙离开,领着公人呼啸离开了县衙。
张继这才起身,走到了汪恭人的身后。
“来,表姑爷给你松绑。”
嘴上说着话,这家伙却扫了汪恭人那丰腴到夸张的臀部。
虽然只是一眼,但唐牛儿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
原因无他,唐牛儿也好奇张继为何放着抓宋江的机会不要,所以一直在暗中观察他的微表情。
说实话,唐牛儿能算到张文远必然会搬来一个更高级的官员,而且还是迫切想破案的官员,亦或者因为生辰纲而焦头烂额,想要凭借生辰纲一案咸鱼翻身的官员。
但没想到张文远却搬来了汪恭人的亲戚。
唐牛儿与时文彬在张继的看法上达成了共识,这家伙绝不会单纯地因为一个汪恭人就劳师动众过来要人。
可此时他对汪恭人的贪欲却又掩盖不住。
汪恭人身子一颤,挪到了唐牛儿的身边来。
“时知县还未正式下令,妙春还是在押之身,不劳张统制动手。”
张继微微一愕,摇头苦笑:“怎么?还在怨恨你表姐见死不救?我老张家当时也是自身难保……你知道我对你的心意,若果真有法子,我又岂会见死不救?”
说着,张继又要过来动手,汪恭人满目清冷和厌恶。
“请张统制自重!”
张继有些不耐烦,目中阴鸷一闪而过,面上却仍旧淡笑如常。
“看来你还是老样子,那就怪不得我了。”
张继也不再理会汪恭人,转而看向了唐牛儿,上下打量了好几轮,只是摇了摇头。
“这也配不上啊……”
唐牛儿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这是在说他唐牛儿配不上汪恭人。
“张统制好眼力,寡妇确实配不上我,高低得像张统制家的女人,才堪堪入得我唐牛儿的法眼嘛。”
打从张继将注意力转向自己,唐牛儿算是想清楚他为何不急着去抓宋江了。
既然对方算计到自己头上,唐牛儿断然没有示弱的道理。
果不其然,张继竟没有发怒,反而笑了起来。
“胆子不小嘛,不过在本官面前,就不必狐假虎威了,告诉我,将时文彬耍得团团转的幕后之人是谁,我便放了你。”
唐牛儿顿时有些失望了。
原来张继与其他人一样,都认为他唐牛儿并不是正主,之所以能做到这些,都是因为唐牛儿背后有高人指点。
不过想想也情有可原,毕竟身体原主的风评实在太差,谁都知道他是个废物闲汉,突然变得如此犀利,也怪不得别人不信。
可惜啊,张继终究没有通过考验,已经被唐牛儿划掉名字了。
“唉……想挑个合格的小弟还真不容易……”
唐牛儿嘀咕了一句,抬头看向了张继。
“想见我家大哥也不是不行,你自挖一只眼,我就告诉你。”
言毕,唐牛儿露出戏谑笑容,然而所有人都傻眼了。
张继愣了一会,摇头笑了:“看来情报无误,你这泼皮确实被打傻了。”
仿佛逗弄傻子一般,张继饶有兴趣地问:“你倒是说说,为何要我一只眼睛?”
唐牛儿也不笑了,一脸严肃。
“因为你刚才偷看我女人的屁股,单凭这一条,就足够让你死上几回,要你一只眼,算便宜你了。”
张继被揭穿,也是老脸一红,但这也坐实了他得到的情报,看来汪恭人确实与这傻子泼皮勾搭成奸了!
想起汪恭人适才跪姿之下,那满溢而出,几乎要撑爆裙子的大屁股,再看看唐牛儿这泼皮样,张继心中那个气啊!
然而汪恭人却身子发紧,她看着一本正经的唐牛儿,心肝儿禁不住怦怦乱跳。
“杨妙春啊杨妙春,你这是怎么了!为何会有心动的感觉,你该死啊!”
汪恭人心中自责,仿佛自己刚才的突然心动,已经突破了道德伦理的禁忌,既刺激,又罪恶。
张继将汪恭人的细微表现看在眼里,就更是怒不可遏。
“好!那你就烂在牢里,什么时候告诉我幕后之人,什么时候出来!”
张继大手一挥,手底下的军士便将唐牛儿架了起来,后者却露齿一笑。
“我说过,时文彬会跪着求我出狱,不需要劳烦张统制了。”
张继也愣住了。
他见过不少傻子和疯子,可像唐牛儿这般狂妄的,还是第一次,那幕后高人,是如何选中唐牛儿的?
难道自己想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