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你想怎么比?”陈沂生满不在乎地看着邵海山。
“我们比打夜靶!”邵海山看看袁光说道。
“我看这样就行!”袁光一口同意。徐军心想:“看来邵海山这小子在夜靶上练过,要不然也不会这么猖狂。”
陈沂生低头想了一下,突然道:“要不然......我看咱们就这么办:全副武装先跑十公里,再做100个俯卧撑,最后再打夜靶,怎么样?”
“这......”邵海山又看看袁光,袁光火了:“你总看我干什么?挑战书是你下的,条件又是你开的,不敢比你就老老实实趴窝。”他倒不是不想帮邵海山,而是陈沂生的条件他也挺感兴趣:他想看看陈沂生到底有什么实力这么狂。反正又不是他和陈沂生比,谁输谁赢关他什么事?
“怎么?熊了?”陈沂生轻蔑地看着他。不是他小瞧邵海山,刚才一见他迟疑,心里就明白他有几斤几两了。而他自己,这种方式训练已经快两个月了。照老丁的话讲:“没有打虎艺,莫上景阳岗!”他现在是胸有成竹。
“比就比!”邵海山一咬牙就应了下来。作为男人和军人,无论从哪个角度讲,都不能输掉这口气。
“你要是输了呢?”陈沂生步步紧逼,
“我要是输了,以后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老邵绝对不说个不字!”
徐军又晃晃脑袋,眼看着一出“悲剧”正在上演,他也没办法,暗道:“绍海山哪邵海山!你这排长拿下得一点都不冤,这么简单的圈套你都没看出来,还他妈当什么官?”其实他也有点冤枉邵海山了,不是邵海山看不出来,而是现在的陈沂生实在是太狡猾——逼着邵海山明知是圈套也得往里钻。
两个人出发了,看着茫茫夜色,徐军这个爽:陈沂生那可是自己带出的兵,他要是赢了,那说明自己有本事,有能力,有魄力,有......总之,一切能想到的赞美之词,徐军是一个都没落下。
“营长!你就这么自信?”李明小声问道。
“你还别说,就这件事情上我最自信。你看着吧!从今往后,陈沂生的后屁股上准又栓了个跟屁虫。”说完伸出两根手指,“两瓶二锅头,敢不敢赌?”
“我和你赌了!”李明没客气,从兜里掏出香烟给徐军点上。望着徐军得意的表情,其实他早就明白这个赌约他是一定会输。虽然陈沂生的真实实力他不太了解,但是邵海山有几斤几两他还是一清二楚的。
半小时后......
“回来啦!”有人大叫。众人定睛一瞧,昏暗的路灯下,由远而近,一个模糊的人影扛枪背包轻轻松松迈着大步子......
“这么快?”袁光和李明惊讶地相互瞧瞧,“绍海山呢?”两个人拉住陈沂生一齐问道。
“后面趴着呢!”陈沂生回答得也挺干脆,不过他没闲着,趴下就做俯卧撑。当做到第87,邵海山晃晃悠悠总算回来了——他是拼了命去追陈沂生,可是下场和于自立没什么区别。
“老邵!你没事吧?”袁光瞧他那模样就暗道不好。邵海山摆摆手,也不说话——根本就说不出话了。脱下背包就要俯卧撑。
“唉唉!我这可是背着包做的。”陈沂生不愿意了。
“行了老陈!你没看老邵都快吐血了吗?”李明实在是于心不忍,替邵海山讲情。邵海山二话没说,马上又背上背包......
陈沂生闻言也没再说什么,边做边向远处的几个暗靶瞧了瞧:灯光一闪一闪。他慢慢闭上了右眼。当最后一下做完,起身抓起半自动......
“这小子用哪只眼睛瞄准哪?”袁光心想。
“叭!......叭!......叭!......叭!......叭!”五枪击发。
没多久报靶员跑过来向几位首长报告——五枪全部命中。
“噎嗬!”几个人全都愣了,徐军干脆就没合上嘴。
“营长!看不出老陈这么厉害,这,这,还......还是不是人了?”袁光也叹为观止。
“那是!你没看看是谁带出来的兵!”徐军一高兴,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
“服了!”袁光叹口气,这下他也没什么好说了,回头看看绍海山......“老邵!老邵!你还能不能撑得住?”看着趴在地上就是起不来的绍海山,真是又气又好笑,“做到多少了?”
“报告连长!做到第26个。”
“做得也挺快嘛!”嘴里念叨着偷偷看看徐军。
“你不用看我!你还是看看他有没有事?”徐军指指绍海山,把头扭过去。
徐军悄悄走到陈沂生身边道:“老陈哪!你赶紧找个机会和袁连长解释解释,关键的时候认个错也行。你今天是把他给得罪惨了,不是有句俗话吗:多个冤家多堵墙啊!”
陈沂生点点头。
又抽了两根烟,一见邵海山还是撑不起来,李明不忍心了,瞧瞧陈沂生,想说什么又开不了口。
“老邵!我看你就做到这吧!我......”
“你,你他妈闭嘴!我......我做多少不用你......操心!”邵海山恶狠狠地打断陈沂生的话,咬牙坚持着。
“好!是条汉子,我老陈最欣赏你这种宁丢一条命不输一口气的汉子。”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当数道一百时,浑身是汗的邵海山再也挺不住了,一头就扎到地上......
“卫生员!快看看邵排长有没有事?”陈沂生也急了。
..................
“没事儿!他这是脱力了,休息休息就好。”卫生员检查一下后回答。
“你让开!”刚醒过神儿的邵海山坐在地上,用脚踢踢正欲搀扶他的陈沂生,哆嗦着双手,就要拿枪。
“算了吧老邢!”陈沂生将他的枪按下,“光有勇气是不够地,对军人来说最重要地是实力。”
“少跟我谈实力!”邵海山踢开陈沂生,举枪就射......
“叭!”第一枪,邵海山就被后坐力顶到了地上。
“叭!”第二枪,这子弹就直接钻进土里。
第三枪......邵海山举着枪,手是一阵地哆嗦,瞄了半天,这第三枪就是打不出去。眼睛看着闪光,可准星就是瞄不到目标。
“妈的!”邵海山一咬牙,“叭!叭!叭!”连开三枪,随后把枪一扔,坐在地上一句话也不说。
“别报靶了!”徐军向报靶员挥挥手,现在这情况只要是长着眼睛就能看明白。
“我输了!”邵海山低着头,说出了他一生中最不愿意说出的话,“以后你陈排长说什么我就执行什么。技不如人,我没什么好说的。”
徐军咳了一声,提高嗓门道:“好啦!比也比过了,这事情就到此为止,我看你们也不用弄得那么复杂,都是同志嘛!何必......”
“不!营长,我输就输了,这没什么好解释的,不过我的话放在这儿放着,总有一天,我会超过你陈排长!”邵海山是丝毫也没给徐军留面子,噎得徐军脸红脖子粗。
“好样的!是条汉子,我接受你挑战。”陈沂生转身对二排的战士大声说道:“你们看见没有?这就是我们二排应有的作风。什么叫军人?你们看看邵海山,这就是军人——永不服输!”他拉住邵海山的手又说道:“作为军人,仗可以输,但这口气是绝对不能输的,只要不死,你就得爬起来接着干。我们二排不要那些怕死怕苦窝窝囊囊的废物,想升官发财,你就给我滚蛋!我为什么要这怎么说呢?因为军人是这个国家最后的一道屏障!明白没有?”
“明白了!”
“大声点!”
“明!白!了!”
“哎哎!老袁!你跟着喊什么?”李明笑嘻嘻地瞧瞧袁光。
“是啊!我跟着喊什么?”袁光也是一愣。他瞧瞧徐军:张大嘴巴一脸茫然,看着陈沂生的表情就象是见到外星人了。
“营长!他这一套真是你教的?”李明小声问。
“那个!嗯!嗯!有的是有的不是......”徐军的脑子也是很乱, “这个陈沂生绝对有问题!”他想,“这绝对不是我带出的那个陈沂生!”他闭上眼睛缕缕头绪,仍然是一团糟。看着李明一脸期待的神色,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至少几个月前他还不敢用枪顶我的头!”
看着站得笔直的部下,陈沂生点点头:“这还有点军人的样子!从明天起,再让我看见你们松松垮垮,我就......”
“毙了他个舅舅的!”全排战士一起回答。
“好!就这样吧!”陈沂生没想到这群小子不但学得快,而且心灵还相通。“最后送你们一句话......”他看看这些人,“进了二排,是龙你得给我盘着!是虎你得给我趴着!明白没有?”
“明白!”
“解散!”他回头又看看邵海山,“老邵!麻烦你回去换条裤子......”顺着他的目光,邵海山低头一看:裆部整整好好三个枪眼。
袁光把另外两个排长叫到一边:“老王老谢!你们也听见老陈刚才的话了吧?”王进九和谢炳炎点点头。
“我说你们就一点反应也没有?”袁光皱皱眉。
“啥反应?这小子挺狂到是真的。”王进九漫不经心回了一句。
“照他这么带兵!没三月这兵就全都塌架了!”谢炳炎也不太满意。
“我说你们俩就不会动动脑子?啊!”袁光不爱听,“你们就没看到这些痞子兵都让他给吓得尿了裤子?”
“这倒是真的!”王谢二人点点头。
“现在,至少有一件事是明摆着——那就是这些兵在他面前都狠不起来,对不对?”袁光看着正和徐军李明说着话的陈沂生。
“连长!你到底啥意思?”二人糊涂了。
“笨哪!”袁光苦笑一声,“你们要不好好抓抓训练,没准就让这小子比下去了,到时被他压得死死地,我看你们找谁哭去!”说完,他背着手,丢下这两个大眼瞪小眼的部下,哼着小曲向徐军走过去......
“老陈,再......再喝一碗!”袁光捏着陈沂生的鼻子往下灌。看得徐军李明和几位排长是大眼瞪小眼——这两位刚才还动刀动枪的,可现在好得跟亲兄弟似的,这是哪跟哪啊?
“连,连长,你,你不象话!咋就俺......俺一个人喝,你,你整俺!”陈沂生用手挥挥眼前乱蹿的金星,满腹牢骚。
“让你喝你就喝!妈的!白,白用枪指着,指着老子的头啦?”
“你,你小心眼!谁,谁让你干涉俺,俺,呃!教训那群兵......”
“你小子牛!你,你这让我今,今后怎么带兵?嗯?是不是军,军长来了你也敢指他的头?”
“他,他如果妨碍老,老子!老子也一样毙了他舅......”
看着这两个人越说越没谱,徐军赶忙制止:“行了!都给我闭嘴,这越说越没边儿......”
“你,你闭嘴!吵什么吵!”袁光一甩手,继续搂着陈沂生的脖子找面子,“说实话,你,你小子是,是挺有一手的......”
徐军鼻子都要气歪了,刚想掀桌子,却被李明给拦住了。
“营长!您消消气。”
“怎么消?现在流行没大没小吗?都象你们这么顶撞上级,这还是部队吗?”
“要不您说怎么办?袁连长这股气要是不消!您以后让他在侦察连还怎么呆?”
“那就可以顶撞首长?”
“总得想个办法把他这面子找齐了才是。”
“怎么找?”
“您总不能对陈排长用枪威胁上级不管不问吧?”李明向徐军眨眨眼。徐军半天没言语,的确,照陈沂生这付表现,开除他都是轻的。
“我看这样吧!”李明小声道:“内部处理:给老陈一个严重警告,再关几天禁闭,至于连长嘛!写份检查交给您。”
“就这么办吧!”徐军点点头,“要打仗了,总不能把他们都开除了,能打能拼就是本钱,打仗还真就得靠这帮人。妈的,现在这个节骨眼,就是军长遇到这事也没辙。”徐军这也是没办法——别看他现在是副营长,可是说得算的却是营长。有时他觉得都不如下连队去当个连长。睡不着的时候,他想过无数次:要是无名高地那一仗早上去半个小时,到现在怎么也不至于是个副职。“要打个翻身仗”这句话团长吴晨东已经和他说了不止一次。可真要想翻个身,没有这些能打敢玩命的撑着,恐怕这辈子就只能是驮个石碑了。
这酒喝地挺痛快。袁光搂着陈沂生被人抬着送进禁闭室。陈沂生上任第一天就创造两项纪录:当天提干、两进班房。
到第二天醒来,陈沂生觉得这个地方挺熟悉挺安静。可袁光却指着他追问为什么搂着他睡了一宿。在陈沂生不清不白地解释当中,他突然问了句:“我他妈和你挺熟吗?”
风平浪静过了三天,当陈沂生走出班房的时候,上面的作战命令也下达了:伏击越境的越南特工。
“‘......近日来,越南武装特工不断越过边境,蚕食我国土,侵扰我边民。打死打伤我边民26人。掠走牲畜14头,奸杀妇女3人......’***,还奸杀妇女!”读着简报的陈东对着周围的战友喊了一声,“‘......对于这种公然挑衅行为,我方的态度是明确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我强大的中国人民解放军定以高昂的姿态来面对这些来犯之敌......’”
“行了行了!就念到这儿吧!”刚从连里开完会回来的陈沂生打断陈东的宣读,清清喉咙道:“又要打仗了,这个,除了老邵,陈东和周小米,你们这群兔崽子里,作为侦查兵没有几个上过战场。换句话说,都是些刚从内地来的有两下子的新兵蛋子。现在是没工夫训练你们了:人家已经骑到脖子上拉屎撒尿,怎么办?要是忍了那还是老爷们吗?我就一句话:打他个舅子的!”
下面的兵全笑了。
陈沂生咳嗽一声又道:“这次不能算是什么大仗——伏击个越南土鳖我们这些侦察兵正合适。同时也是给你们这些新兵蛋子长长见识,让我熟悉熟悉你们。还是那句话——怕死就给我趁早滚蛋!为什么这么说呢?你现在滚,命好顶多关个十几二十几年,然后回家让老娘们瞧不起。这也算是保了条小命......”
邵海山皱皱眉,心想:“有你这么动员的吗?”
可陈沂生仍然是感觉良好:“......但是到了战场上你敢当逃兵,老子就活剥了你的皮!”他似乎想起什么似的,突然变得两眼血红,一脸杀气。吓得底下的兵没一个敢吱声。
“你们还有什么要说地没有?”陈沂生看看手下的兵,却发现一个个都耷拉着脑袋。 “咦!听连长讲,你们平时不是挺能说的吗?嘎咕话一个胜一个,怎么到了关键的时候都熊啦?”老陈对手下这种表现很不满意。
“排长!你让我们说什么呀?该怎么干就怎么干,现在就等你一句话了!”底下有个战士答道。
老陈对这种回答还是挺满意的。正在用一种比较欣赏的眼光注视着这位叫不出名字的士兵时,忽然,人群中站出位脸色黝黑的兵怯生生地问道:“排长!俺有个问题不知该不该问?......”
“你说吧!”
“这个......”这黑脸士兵咽咽唾沫,四下看了看,欲言又止。
“你快说!别象个小媳妇似的。”陈沂生很不耐烦。
“俺......俺......那俺可就说了......”
“说吧!”
“那个......”这个战士看看陈沂生,鼓了鼓勇气,小声问道:“......排长!要是......那个,那个光荣了,这抚血金能给多少?......”
“这......”陈沂生瞪大眼睛望着这个兵,半天没说出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