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征兆,戚梧不由地变得警惕起来,奈何自己两手空空,若真有什么万一,恐怕难以招架。
铃铛声过后,只听见小道两侧似有沙沙作响,刹那间有道黑漆漆的身影如闪电般划过,最后落在了虞俏俏的面前。
“狼!”戚梧的往后退了退,头皮有些发麻,一旁的季恒脸色也有些铁青。
那匹狼毛色柔顺银亮,龇着锋利的尖牙,两眼发出幽幽的凶光,大模大样地坐在地上。
竟然还有些乖巧?
小姑娘用手熟练地拍拍灰狼的脑袋,示意它跟上,自己则继续往前头赶路。
戚梧不敢走了,自己身上也负伤,狼是最喜欢血腥味的,他们现在根本就没有气力对付。
虞俏俏走着走着,突然发现后头的脚步声好像没了,一回头,才发现那两个人站在离自己很远的地方,特别是戚梧神情紧张,眼里充满了恐惧。
循着他的目光,虞俏俏低头看了看趴在自己跟前的松墨,显然戚梧很害怕它。
挺高大的一个人,怎么胆比自己还小?
她用手指了指松墨,然后比划了几下。
它很乖,不会吃人,它还会抓鱼给我吃,你别害怕。
季恒:“……”
戚梧:“……”
一个手势也没听懂,只明白原来这小姑娘不会讲话,难怪刚才一直没开口。
可惜了,生得这么好看,却是个哑巴。
“走吧……”季恒咳了几咳,忍着痛,迈开步子往前走。
不能再耽搁了,比起狼来说,落在那些人的手里才更可怕,而且这只狼似乎很听小哑巴的话,所以他们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虞俏俏一路上走走停停,看到野花就采几朵,看到蝴蝶就扑一扑,看得戚梧火急火燎的,恨不能上前催促她赶紧带路。
不过季恒都没开口,他也只能作罢,一步步紧跟后头,目光警惕。
终于,虞俏俏停了下来,用手指了指悬崖边上的那雪枣树,轻轻点了点头。
幽冥谷地势险拔,常年雨水丰盈,光照充足,故而结出来的雪枣是又红又大,挂在枝头像小灯笼一样。
看样子瞧着应该不会酸。季恒润了润发苦的口舌,看了看小哑巴,又看了看空空如也的矮树杈,突然就明白了。
这姑娘年岁和身形有些不太匹配,约莫只能摘到最低的树丫。
只能看,又摘不到,是委屈了些……
待他近前一看时,才发现自己有些大言不惭,那雪枣树长在悬崖避上的石缝里,沉甸甸的果实几乎把树干压弯了腰,树干细又脆,完全架不住一个男子的份量。
戚梧看着这几乎登天的难度,也是叹了口气,“殿下,要不……”
要不算了,幽冥谷这么大,肯定还能找到别的吃的。季恒却不这么想,自己身负重伤被困山谷的消息一旦传到季承彦的耳朵里,到时候增兵一到,就麻烦了。
“扶我一把。”季恒走到悬崖边上,一手递给戚梧,另只手去够树上的雪枣。
显然,两个人的手臂加一起都不够长,伸了伸只觉腹部一阵热流涌动,疼得他直冒冷汗。
“殿下,”戚梧一把将他拽了回来,“站在末将肩膀上试试……”
季恒:“……”
这两人折腾来去的,虞俏俏越看越起劲,索性坐下,拿出面饼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时不时地冲二人笑笑。
原来果子还有这么多种摘法啊!她以前都是自己一个人摘,松墨也帮不了多少忙。
几番尝试下来,雪枣没有摘到,精力倒损耗了不多。戚梧不得不放弃,向她求救,“除了这,还有没有别的雪枣树了?”
小姑娘圆圆的大眼睛,眨了几眨,很是实诚地摇了摇头。这棵雪枣树,就够她吃上好一阵子了。
“可是,我们摘不到,你有没有法子?”在一个小姑娘面前,因为这荒唐事,戚梧多少有些拉不下颜面。
小姑娘听懂了,把吃了一半的面饼重新塞进衣兜里,站起身拍了拍手,走到山崖边拎了一捆绳子出来。
两人面面相觑。
刚刚好像看到了,但当时没想到这绳子还能上用处,戚梧误了,四周看了看,将绳子的一端绑在腰身上,另一端则绑在了一颗大树上。
这样去摘枣子,万一失了足,总不至于掉下去粉身碎骨,也能保一条性命。
“殿下且歇息片刻,看末将的……”戚梧有了充足的准备,自己信心满满。
刚走出一步,腰上的绳子被人扯住了,小姑娘一双明亮的大眼眸充满好奇地看着自己,然后摇了摇头。
这样的法子,虞俏俏又看不懂了,这是要把自己当成风筝飞到天上去吗?
纤弱的小手把绳结松开,找了个小石块绑上,在空中抛了几抛,石头稳稳地落在了树上,绕了几绕才停,用手一拉,很牢固。
小姑娘在原地蹲了个马步,将绳子捆在自己腰上,身子往后一倾,枣树的枝丫也跟着倾了过来。戚梧茅塞顿开,这个法子他怎么没想到?
有了两人的帮忙,树丫很快被折到一个很低的位置,雪枣触手可得。看着戚梧装了满满的一大兜,小姑娘开心得手舞足蹈,拉着灰狼的爪子蹦了几蹦。
“给你的。”季恒把那棵最大最红的枣子递了过去,“多谢了。”
果子很大,比她的手掌还要大,红灿灿的看起来就很好吃,她接过以后放在嘴边停了停,又完好无损地还给了季恒。
指了指他那被鲜血染红的腹部,郑重地点了一下脑袋。
“殿下,这姑娘意思,这个对伤口很好……”
见戚梧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小姑娘又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小鸡啄米般再次点头。
雪枣可以补血,他应该多吃。
季恒喉咙一干,接了过来。
“姑娘,你是不是知道该怎么样离开这里?”戚梧见她对自家殿下如此关心,也有些感动,声音比先前柔和了不少。
离开?樱桃小嘴努了努,眼眸子跟着转了几转,茫然地摇了摇头。
“我们要下山。”季恒意简言赅地补充了一句。
小姑娘这回没想了,直截了当地摇了摇头。
她真的是不知道,自打有记忆起就一直住在这里,以前有个嬷嬷,可是后来嬷嬷也走了,她就只有一个人了,松墨又不能开口讲话,所以渐渐地,也就不开口了。
“姑娘,能不能帮我们想想办法,我们要离开这里,如果走不了……”戚梧有些心急,但也有些顾虑,不能将自己的身份暴露给陌生人,哪怕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
殿下已经很难了,如履薄冰,他不能掉以轻心。
走不了,会怎么样?虞俏俏想,看他的表情,好像后果会很严重。一定要下山吗?山底下是不是有很多比雪枣还好吃的东西?他们这么心急?
“算了,她应该不知道。”季恒有些失望,才燃起的信心,又被浇灭了。
知道自己帮不了他们的忙,小姑娘落寞地低下头去,两只手指轻轻地相互掰着,像有什么心事。
“姑娘,这剑……”
没了剑,赤手空拳的怎么保护殿下?戚梧欲言又止,看着她紧紧地抱在怀里,身旁蹲了一支野狼,觉得此事不能来横的。
不是说好,这是酬劳吗?怎么这么快就反悔了?虞俏俏抬头起来,有些闷闷不乐,但还是把剑还了回去。
别人不愿意给的,不能强要。她记得吗一句句教诲,遇事的时候总能很快清醒,只是以后应该看不到这样好看的宝贝了吧,就好像把整天银河都镶嵌在了上头,一闪一闪的。
“姑娘还是拿着这个吧,兴许以后会用得着。”戚梧也觉得这事上自己不占理,还显得欺负人,心中愧疚,把那枚金锭子强塞到了虞俏俏手里。
像碰到什么可怕的东西,小姑娘手一躲,金锭子啪嗒一声滚了出去,躲进草丛里没了踪影。
太臭了……
她才不要。
她要那个金灿灿的,一闪一闪的。虞俏俏自己也不知道,明明是头一回见那东西,怎么会有亲切的感觉?
两旺清水般的眼眸再次盯上了季恒的腰间,长长的睫毛如蝴蝶的羽翼轻轻颤动,小脸上写满了期待。
除了满是血污的腰佩,剩下的就是那块天策军令牌了。一个在左,一个在右,小姑娘的目光落在了右边的令牌上。
“喜欢这个?”季恒摘了下来,毫不犹豫地递了出去。
虞俏俏笑了,眼里盛满了星星,拿着令牌在自己腰间比了比,转了几圈。
“殿下,这可使不得。”戚梧有些紧张,想上前夺回却拦住了。
令牌意味着什么,季恒很清楚,可以号令三十万天策大军,万一落入有心之人的手中,后果将不堪设想。
但他现在已经是自身难保,能不能守住另说,令牌在一个小哑巴身上,或许是最安全的。
季恒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出不了幽冥谷,季承彦的增兵一到,就是他们的死期,无非是多活一两日。
小姑娘不知道他打得是什么馊主意,只知道这沉甸甸的物件非比寻常,给几个雪枣,肯定是远远不够的。
她将令牌塞进了厚实的衣裳中,最贴近肌肤的位置,动作毫不遮掩,看得季恒脸颊一红。
抬手拍了拍自己心口,又隔空抚了抚季恒的伤口,把头一点。
“你会医术?!”大概是长久以来听过最好的消息,没等小姑娘把话说全,戚梧就红了眼眶,绝处逢生般激动,“太好了!殿下,这位姑娘她会医术……”
作者有话要说:虞俏俏:松墨可乖了!不吃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