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灼来之前,对这个封闭训练的难度有过些了解,但真的在这训练里走一圈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了解的太少了。
人家训练是强身健体,这个基地训练是要你狗命。
他好不容易挨到中午吃饭时间,腿都抬不起来了,跟啊鸡一起互相搀扶着去吃午饭。
吃饭的时候教官没有让他们跑步前进,而且每个人都折腾了一上午,累得不行,走起来的时候都垂头耷耳,队伍也有些散漫。
俩难兄难弟正一起走着呢,突然见到一个瘦巴巴的人影从别的队伍跑过来,蹭到他俩旁边,一脸尴尬的问:“兄弟,能给管糖不?”
闻灼认识这个人是谁,外号叫瘦猴,跟他一个宿舍的,按理来说是该给的,一管糖嘛,可是……
闻灼那张小圆脸皱了又皱,小嘴抿了又抿,摇头说:“糖?我没糖啊。”
瘦猴闻言倒也没多想,挠了挠脑袋说了声“不好意思”就走了。
闻灼心虚的挠了挠小口袋,拉着啊鸡快步去了食堂。
而那头,瘦猴一步三哆嗦的走回了一班,脑袋都没敢抬,苦着脸回了一句:“他没糖了。”
然后,瘦猴听见头顶上传来一声冷笑,封哥转身就走了。
从操场到食堂这一路,封契硬是走出了一股杀气,四周同学自动离封契半米远。
但凡长了眼睛的,都能察觉到他们封哥今天心情不好。
唯独闻灼看不出来。
从食堂吃完饭后是十二点十分,他们有午休,两点半操场集合,可以休息两个小时,因为劳累了一个上午,所以同学们回去了大多数都要休息补觉,封契回到宿舍躺到床上闭目养神的时候,发觉到闻灼偷偷摸摸的蹭到了他的床前来。
彼时正是午休的时候,大部分人都卷着被子睡着了,封契察觉到闻灼像是做贼一样,偷偷摸摸的溜到他的旁边,将什么东西塞到了他的枕头旁边。
动静不大,像是做贼似得,放下来之后就一路爬上了床,上去睡觉了。
封契听着上床的动静,缓缓地伸手,在枕头旁边一掏,拿起来一看,是一贯糖。
封契盯着手掌上看了片刻,锋利的浓眉一挑,嘴角一勾,把糖皮咬破,咬了两颗软糖塞到了嘴里,重重的咬了两口。
荔枝味儿的,有点甜。
小骗子,还说没糖?
而此时,上铺的闻灼听到下铺的撕糖纸的声音,美滋滋的翻了个身,晃了晃自己的小脚脚,卷起小被子,心满意足的给自己又加了十分,在被子里偷偷笑了两声。
糖他只剩下最后一管了,怎么能乱给嘛,这种刷好感的东西,当然只能给好兄弟啦!
他们就住着上下铺的距离,自然也不隔音,闻灼在上面笑,封契在下面听得一清二楚。
那笑声像是带着小勾子,轻轻的勾着封契的耳朵,让封契忍不住想听的更清楚些。
封契撑着床,缓缓地坐起来了。
上铺却没了动静。
封契很有耐心的等,一边等一边用牙尖把糖纸撕开,糖纸被撕开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在寂静的宿舍里还比较清楚。
不过上铺的床没什么动静,对面的床倒是有动静了。
就睡在封契对面的瘦猴回过身来,一双眼睛眨巴眨巴的盯着封契,又盯着封契手里的糖,用眼神表达自己的疑惑。
封契咬糖纸的动作一顿,缓缓瞥了瘦猴一眼。
瘦猴麻溜闭上了眼,甚至还转了个身,表示我什么都看不到。
而上铺的闻灼根本就没发现这段“暗潮汹涌”,抱着被子睡得呼呼的。
封契收回视线,盯着自己手里的糖看了片刻,似乎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他微微蹙了蹙眉头,重新躺了回去。
午休的时间过得很快,走廊里响起集合哨的时候,所有人都昏昏欲睡的睁开眼,疲惫的打着哈欠下床。
瘦猴听着哨声出门的时候,隐约意识到那里不对,他回头一看,发现封哥居然还坐在床上,慢条斯理的系鞋带,没出来。
哎不对啊,他们封哥动作一向利索,从不拖泥带水,今儿怎么这么慢?
但这个念头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他很快就被哨声催的快步跑了出去。
等宿舍里的人都跑没了,封契才从下铺上站起来,稍稍回了个头,漫不经心的回头看了一眼。
闻灼躺在床上睡得四仰八叉,上半身的衣服卷起来,露出白白软软的小肚皮,被子被他踢到一边儿去,小脸埋在枕头里,封契一眼看过去,正好看到他的小半张侧脸。
小圆脸压在枕头上,微微鼓起来那么一小块,小嘴儿被挤得合不拢,露出一点白牙,封契的视线从他微翘的眼睫毛上滑下来,又落到了他的耳朵上。
那小耳朵圆润精巧,等封契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伸出手了,就悬在闻灼的耳朵上面,差一点点就能摸到了。
闻灼还睡得无知无觉。
封契动作一僵,动作瞬间改变,生硬的拐了个方向,拍了拍闻灼的床板,掩耳盗铃似得丢下一句“训练了”,转身大跨步的走了。
床板被人一拍,闻灼从困顿中醒来,隐约听见有人喊了一声“训练了”,他迷迷瞪瞪的从睁开眼,往四周一看才发现已经没人了,他赶忙从床上爬下来,急匆匆的穿好衣服,冲出了宿舍楼。
大部分同学已经在宿舍楼前的空地上集合了,闻灼来得晚些,急匆匆插进队伍里,他插进来的时候,听见四周的同学兴奋地低声讨论着什么。
“真的要打枪啊?”
“卧槽,太酷了吧,这趟训练没白来!”
“据说一个班里只有两个人能去练。”
“什么打枪?”闻灼来晚了,连忙问旁边的啊鸡。
啊鸡扶着他的眼镜,正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默默流泪。
别问,问就是弱鸡不能练枪。
“全体都有,立——正!”突然间,教官在前面喊了一声。
所有同学立刻站好。
“刚才大家应该都听说了,今天我们将在每个班级里选□□两名同学,去练枪室练枪,这两个名额将由比赛选拔而出,谁能赢下选拔,明天谁就能去摸枪。”
四周的一大帮小伙子都激动的攥拳,就连啊鸡都跟着直跺脚,唯独闻灼没什么兴趣。
他从来都不喜欢这些舞刀弄枪的东西。
教官说的比赛,其实就是一个班内部比拼,从长跑测试到俯卧撑,由班长来计数。
他们班的班长是封契,不少同学看封契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就围在封契旁边一直打听关于“摸枪”的事情。
封契大部分时间都没什么回应,站在比赛场地旁边拿着计时器记录每一个人的成绩,他不回话,也没人敢催他,都围在他旁边站着。
偶尔封契有时间,简单地说两句什么,四周的人就跟着猛点头,一副“你好牛逼我好崇拜你能不能多说两句”的模样,把闻灼都给气坏了。
我拍个马屁容易吗!你们都抢我的活儿干嘛!
闻灼几次想挤到封契旁边去聊个天搭个讪,但是四周人太多了,他挤不进去,只好气恼的跺着脚挪到了一边去,咬牙切齿的用脚踩地。
如果闻灼这时候回头看,就能看到刚才还面无表情的封契突然勾了勾唇,又很快垂下了眼帘,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但可惜,闻灼没有回头看,因为他的全部视线都被啊鸡给吸引走了。
啊鸡,大名郑辉,此时正愤怒的像是一头尥蹶子的公牛,满脸通红,踩地的力气比他还大,看样子恨不得把地踩出来个坑。
“啊鸡。”闻灼惊讶的瞪大了眼:“怎么了你这是?”
“我输了。”郑辉的牙关都咬的嘎吱嘎吱响,激动得脑袋乱晃:“我输了!”
闻灼沉默了片刻,默默地拍了拍郑辉的肩膀:“鸡啊,摘下你的眼镜,看看这真实的世界,你赢了才不正常好不好?”
郑辉越发气恼了:“我想摸枪,我考警校就是想当警察,想摸枪。”
他是在生气自己不能赢。
“好了。”闻灼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安慰:“总有一天能摸到的。”
郑辉动了动嘴,刚想说什么,突然觉得头皮一麻,他敏锐的一侧头,正看见被围在最中间的班长收回视线。
新班长刚刚好像——在看他?
郑辉挠了挠头皮,仔细回想了一下,觉得自己跟这个新班长也不熟。
这些班长虽然名义上叫班长,但实际上就是教官的帮手,而且在训练的时候为了防止班长和学生太过熟悉而帮助一些学生“作弊”,所以都是其他班的学生来当班长的。
说来说去,他们也不认识啊。
郑辉又一次看向新班长,却发现人家压根没看他了。
错觉吧。
郑辉的注意力又落到了正在比赛的人群上,他的眼睛藏在镜片后面,来回扫视着人群,突然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我听他们说,打枪的地方在那栋楼里面,一楼大厅,虽然有门锁,但是可以从窗户跳进去,进去了之后就能摸到枪了,管的不严。”
闻灼敷衍似的点头:“嗯。”
郑辉自己低着头叨叨了半天,突然间伸出手来,一把揽住了闻灼的肩膀,低声问了一句:“哥们儿今晚上想干票大的,来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