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丝◎
好好的庆功宴,被苏喆突然的发疯伤人搅乱,有人离得远,没有被刚刚突如其来的意外吓到,这会儿还有兴致拿出手机拍摄混乱的现场。
会所的安保听到里面的动静都冲了进来,简单搞清楚事情的经过后直接报了警。
从刚刚的惊吓中回神的杜文岘看着被制服的人,满脸不解:“我是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你为什么要杀我?”
苏喆自己都处在一片混乱中,所有人的声音进入他的耳中就好像隔了一层水膜一般,浑浊又模糊,听不真切,嗡嗡嗡的吵得人头疼。
但他再混乱也隐约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他差点就杀人了,如果不是正好被人拦住,那一刀子捅下去,杜文岘铁定没命。
可是苏喆自己都不懂了,他怎么会杀人呢,杀的还是杜文岘,他跟这人除了一起经历过一场比赛,杜文岘拿了冠军自己只拿了第二名,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交集。
对杜文岘,苏喆没有什么想法,输了就是输了,就算杜文岘琴技不如他,如果不是比赛时他发生了一点小失误,这第一名绝对是他的,但失误就是失误,是自己的失误,怪不得任何人。
他自己都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想不开要杀杜文岘,还有刚刚他竟然把杜文岘看成了姑姑,难道他心里真正想要杀的人是姑姑?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苏喆就有些无法接受,他的确有些怨恨被姑姑摆布了人生,但他能得到好的教育,被名师的指导,也确实是因为姑姑,再怎么样,他也不至于恨到想要杀人。
浑浑噩噩的苏喆被赶来的警察带走了,地上掉落的那把刀被取证带走,还有当事人杜文岘也要跟着去做笔录。
太多人跟着也不好,季云霆准备让老爸带着小弟先回家,他自己陪着杜叔去警局处理这件事。
季南星道:“我得跟着一起去,这个苏喆身上好像有点问题。”
季云霆:“行,那你跟我一起,让爸先回去。”
杜文岘要去警局做笔录,杜总自然是跟着,只是杜文岘坐的是警察那辆车,他只能上季云霆的车跟在后面。
好不容易缓过了刚刚那场惊心动魄的刺激,杜总总算是想起自己儿子能避过这一劫最大的恩人。
他紧紧握着季南星的手,差点就老泪纵横了:“我就这么一个独子,他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我真的是别活了,南星,谢谢你,真的谢谢你,你救了我全家的命啊!”
季南星笑了笑,暗暗用力想要把自己的手抽出来:“是文岘哥有后福命不该绝,这次的事情虽然避过去了,也算是大难不死了,为了文岘哥的以后,杜叔记得找个福利机构多捐赠点钱出去,破财才能消灾。”
杜总连声道:“好好好,我记住了,我一定捐!要不我以文岘之名建几所学校吧,以后还能长期资助,这样会不会更好点?”
季南星:“只要能真正帮到人就行。”
杜总怕自己把这事忘了,连忙给助理打了个电话,让助理马上跟进这件事,事关自家儿子的未来,可耽误不得。
到了警局,杜文岘进去做笔录了,杜总只能等在外面,季南星去打了个电话后朝着他哥道:“我去问问情况,待会儿说不定会直接去管理局,哥就不用等我了。”
季云霆点头:“那你自己小心一点,我让人再开一辆车过来等着你。”
看到季南星往警局里面走去,杜总有些不解:“南星这是去哪里?”
季云霆:“今天伤人的那个苏喆身上有点问题,南星是玄门的天师,专门处理这种灵异事件,所以遇到了就要仔细查证清楚才行。”
杜总又惊了:“小南星年纪轻轻竟然已经是天师了,难怪能一眼看出我儿子即将遭灾,这本事可不得了。”
对于自家弟弟,季云霆向来是夸奖的:“别的不说,南星这本事尽得他师父真传,虽然年轻,却也是业内翘楚了。”
杜总闻言又夸了夸,能有这种真本事的人可不多,遇到了如果能交好,那当然是好处多多。
本来他这次回国主要也是因为儿子想要回来发展,他的橡胶园在国外搬不回来,但为了儿子能在国内有好的发展,他大可跟国内几家大医药器械公司合作来拓展人脉。
季家当然也在合作的选择内,虽然他和季宪鸿是好兄弟,哪怕出国这么多年联系也没断过,但生意归生意,感情归感情,亲兄弟还明算账呢。
可现在有了这救命之恩,这合作当然得重新谈了。
两家合作的事情一直是季云霆在接洽,季家主攻药物研发,对于器械这一块虽然涉及,但远不如业内龙头做的那么大,除开技术壁垒这一块,规模量产最大的阻碍就是原料供应。
原料商早被那几家大器械公司把控,季家本也是小打小闹,只要不亏损,那几家器械公司的盈利就当是给弟弟妹妹们赚点零花钱的。
如果杜家能让利更多,他们倒是可以试着扩大一下生产线,有技术有产线,市场自然能抢占下来,钱嘛,谁又嫌多呢,多赚点零花钱,弟弟妹妹们钱包厚实了,想买什么就能买什么,多好。
杜总和季云霆相视一笑,算是达成了默契。
苏喆暂时被关押,还没人来提审他,因为警察还在会所那边询问当时见到事发经过的目击者,以及调监控。
等收集完那些证据再来审问苏喆,问清了动机,估计案件要往杀人未遂这方面判了,就看苏喆到时候请的律师要怎么打了。
被关着的苏喆意识越来越清醒,虽然他依旧不明白当时怎么就一下上头冲出去想要杀人,但他清楚记得自己的行为,也清楚知道自己以后都完了。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差点杀了青音赛冠军,作为青音赛第二名的他,在别人眼里,他的杀人动机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哪怕他说他对杜文岘根本没有任何想法,估计也没人会信,因为他真的差点就杀了杜文岘了。
就算最后没有伤到人,哪怕他能轻判,今天众目睽睽下发生的事,也足以毁了他一辈子。
季南星过来的时候,苏喆一脸木然的发呆,神情空洞,一副放弃了人生的模样。
季南星推门进去:“你倒是挺冷静的。”
苏喆抬头,看到来人竟然是季南星,十分诧异道:“你怎么来了?”
他跟季南星不过是见过一次,真正的八竿子都打不着,而且这里是警局,警察还没来审问,季南星倒先来了。
季南星随手在一旁插了一根香,香烟飘散,那些还残留在苏喆身上的黑线退散得更快了。
季南星指尖一勾,抽了两缕存放在了金铃里,然后看向苏喆:“你恨杜文岘?”
苏喆虽然不知道季南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听到这话还是忍不住想要辩解:“我如果说我不恨他,我跟他之间根本没有任何矛盾交集,我也从没有想过要杀他,你信吗?”
季南星点头:“我信。”
听他这么说,苏喆觉得心口的那股郁气好像都散了几分,但又认命自嘲:“你信有什么用,铁一般的事实已经发生了,我差点杀了他,还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
季南星道:“你拿着刀冲向他的时候在想什么,或者你看到了什么?”
苏喆看着他:“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是警察?不对,你还在上高中怎么会是警察。”
季南星:“我是天师,当遇到涉及灵异的情况,管理局的调查权优先于警局。”
苏喆茫然道:“天师?是那种抓鬼的天师?”
这不是讲究科学的世界吗,难不成还真有鬼怪?还管理局的调查权优先于警方,这话的意思是警察也知道天师的存在?
季南星:“你不用纠结我的身份,你现在被怨气缠身,如果想要还自己一个公道,配合我就行了,如果你清楚知道你自己做了什么才招惹了今天这场祸事,不愿意配合,我也不勉强,剩下的就按照正常的法律流程走。”
苏喆:“我被怨气缠身?你是说今天我会做那种事,是鬼上身?”
季南星:“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得调查过才知道,你拿着刀的时候在想什么?”
苏喆本以为自己这事已经辩无可辩,没想到竟然还能有转机,连忙配合道:“当时我觉得身上很不对劲,就是思维和身体不受控,我一直听到脑子里有个声音,说杀了她就解脱了,我看到的人也不是杜文岘。”
季南星:“你看到的是谁?”
苏喆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看到的是我姑姑。”
季南星:“你恨你姑姑?”
苏喆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感激她,但也恨她,我家的情况挺复杂的,我姑姑一直想要我能成为音乐家,因为我爷爷曾经是维也纳乐团的首席,也是因这个身份,我姑姑当初跟姑父也算得上是门当户对,可惜我们家没人继承爷爷的音乐天赋,爷爷去世之后家里是一天不如一天,小叔只会吃喝玩乐,我爸做生意亏本,把爷爷不少的收藏都拿去卖了,小叔就跟我爸闹,说爷爷的东西也有他的一份,家里一团乱,姑姑也因为爷爷去世,家里一落千丈,在丁家没了底气,于是她想要再培养一个音乐家。”
可惜姑姑的亲儿子丁冉没有音乐天赋,小叔只知道吃喝玩乐到现在都没结婚,苏家这一代只有他了,而他偏偏在几岁的时候就展现出对音乐的喜欢和天赋,顿时让姑姑看到了希望。
他恨姑姑,是恨她剥夺了自己对未来的选择权,感激姑姑,是感激她这些年确实倾心倾力的培养。
可是其中的艰辛不是亲自体会尝试,谁又能懂。
姓苏,却生活在丁家,姑姑将希望放在了他的身上,自然将专注力都给了他,姑姑的亲儿子有妈妈,却过着没妈妈的生活,光是这一点,他跟丁冉就没办法和平相处。
苏喆:“你能理解那种感觉吗,都说我姑姑偏爱我,我抢了原本该属于丁冉的东西,丁冉的朋友,丁家的亲戚横眉冷对言语嘲讽,我觉得自己是寄人篱下,他们却觉得我是既得利益者嘴脸丑陋,姑姑说要培养我,把我带到了丁家,我爸妈隔年就又生了个孩子,跟亲生父母不亲,跟姑姑又不可能像真母子亲近,里外不是人,哪里都没有家。”
他以前还天真的想着能跟表弟好好相处,到底是亲人,从小一起长大,说不定感情能处的跟亲兄弟一样。
但姑姑的偏心注定了他们不能和睦,没有哪个孩子愿意看到自己亲妈偏疼别人,就算是亲兄弟都会无法接受偏心,更何况那个分走他母爱的人还不是他亲兄弟。
丁冉生病的时候,姑姑在陪他练琴,学校开家长会的时候,姑姑在给他费心找名师指导,所有需要妈妈的场合,姑姑都缺席了丁冉,将时间精力花在了他的身上,这换了谁都不能接受。
这种夹缝中的生活环境,让他怎么能不心生怨气。
苏喆:“但是我没有想过要杀人,这次青音赛我只拿了第二,姑姑很生气,砸了我的琴让我滚,说我也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还有外界那些传言奚落,我没办法心平气和的接受,我心里也有怨,但再怎么样,我都不可能怨恨到杀人。”
季南星:“所以你跟杜文岘之间其实没有任何仇怨,你输给他也没有不甘心?”
苏喆摇头:“是我自己比赛的时候出了意外输的,这点输赢我还是承受得起的。”
季南星:“意外?什么意外?”
苏喆:“比赛的时候身体出了点状况,不太舒服,就有些没发挥好。”
季南星又往苏喆的身上仔细看了看,比赛的时候不舒服,这就有点太巧了。
记下这个疑点,季南星问道:“如果有人想要对付你,你最怀疑谁?”
苏喆很明显没有在思考这个问题,因为问题一问出来他就有了答案,但却有些不想说出口。
季南星道:“是丁冉吗?”
苏喆点了点头,如果有人想要看他身败名裂,那么这人只会是丁冉,丁冉恨他,恨到曾经找人想要打断他的手,后来被他姑姑打了一巴掌,还让丁冉滚。
那次事情之后,丁冉住在外面再也没回过丁家。
季南星:“我会去找那个丁冉看一看,这期间你就按照正常的法律程序被关着就行了。”
苏喆抬头看向季南星:“如果这事真跟他有关,会怎么样?”
季南星:“这算是利用玄术杀人未遂,当然该怎么判就怎么判。”
苏喆:“如果我不追究呢,如果我不追究这件事能算了吗?”
季南星道:“你自己的嫌疑都还没查清就别关心别人了,如果丁冉真做了什么,那也不是你说不追究就不追究的,你真以为今天你能被及时拦住是运气吗?”
苏喆不解:“什么意思?”
季南星:“我今天在杜文岘的父亲身上看到了丧子之相,推算出他将要遭遇横祸,这才有了及时冲出来的保镖。”
季南星说完就离开了,他得看一看那个丁冉是什么情况,这怨丝又是从哪里来的。
苏喆坐在审讯室只觉得浑身发冷,如果没有季南星,那他现在彻底成杀人凶手了,就算事后查清杀人不是他的意愿是被鬼上身控制,可他终究杀过人,这将会成为他一辈子的心理阴影。
即便法律上他无罪,他这一辈子也差不多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