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宿

面条上来了,热腾腾的冒着香气,上面卧着金灿灿的两个鸡蛋。萧绛把碗整个捧到帽檐笼罩下,开始吃了起来。加了鸡蛋的面真香啊,西北不像关中那么繁华,好几天没吃这种连汤带水,热热乎乎的了。

萧绛先把两个鸡蛋吃完,又吃光了所有的面疙瘩,把汤也喝得底朝天。这下彻底吃撑了,萧绛搁下饭碗,半天没动弹。她要先消化消化。反正时间还早,离县城不远,不急于赶路。

貌似比她早到的几个男人也是同样的想法,人人都眼前一个空碗,坐那不挪窝,

萧绛休息够了,看看天上日头,走吧,晚了,县城要关门的。

萧绛起来,解开缰绳,翻身上马,忽然一愣。怎么回事?店里这六个男人怎么也一起出来了,也都是解下缰绳,翻身上马?

萧绛开始警觉了,这六人难道是一伙的?

萧绛看出来了,这六个男人都会点拳脚,包括那两个相公,文士和那个假药郎中。

如果这是平时,萧绛自然不怕他们,但此时她身体未复,以一战六的话,恐怕力有所不逮,但是好在马好,打不过逃得过。

萧绛不露怯色,策马从容而行。

那六个男人在前后左右,不疾不徐的一直跟她同行。

萧绛一路骑行,一路在面罩后暗暗观察这六人。

萧绛摸不清这六人来路。这六人中,两个公子是地道的长安口音,另外四人口音五湖四海,他们是怎么凑到一起的?

那个30来岁,貌若美女的公子,应该是行伍出身,而且在军队中呆的日子还不短,从他翻身上马,在马背上骑行的姿势就能看出来。

如果这六人真是同伙,那个最年轻的长目公子应该是为首的。从那个俊美公子总是靠近他而行,差他半个马身,跟他偶然交谈,神态恭敬的样子,就可以看得出来。

而那个锦衣公子,萧绛心里管他叫一撮毛,在不停的偷看她,用越来越淫~邪的目光,但此人内力平平,武艺估计也一般,从他坐在马上,下盘空虚无力就可以看出来。

到县城的这100里路,不乏旷野,萧绛在等他们动手,准备一动手就先把那一撮毛杀了,然后拍马就跑,结果一直到到达县城,都太平无事。

转眼间七人到了县城城门处。

辽石县在西北算是个中等偏大的县,县城有一万余人口,算是繁荣。城墙有一人多高,城门宽阔,人来人往不绝,城门口几个门卒在检查来往的过客行商。

萧绛在城门口下马,排队等待被检查,那两个中年文士在她前面,那个一撮毛紧紧跟在她身后,萧绛不得不把马横过来,将他隔开,省得他象狗皮膏药似的贴上了。

那两个公子在一撮毛后面,矮胖大汉跟在最后面。

那个身材高大的叫穆武,那个走方郎中叫赵文臣

轮到萧绛了,萧绛把帷帽摘下,将龟牌递给门卒。

一撮毛刹那间目瞪口呆,涎水都快流下来了。

两个公子又是彼此对望了一眼。

门卒念道:“丽娅.漾索罗。”

萧绛回到:“是我。”

门卒又对了一下她的容貌,放她过关。

萧绛到京后,另有了一块龟牌,上有她的姓名官职,因为她是靖国公的庶女,龟牌背面还鎏了金。但是原来那块萧绛没有上交,而是谎称丢了,一直留在手中。

一撮毛和后面的两个公子都恍然大悟,原来是胡姬在妓院生的不知其父是谁的女儿,怪不得如此绝色,又孤身上路。

既然是个娼妓,那事情就是另外一个办法了。一撮毛心想。

萧绛过了门卡后,故意磨磨蹭蹭的慢慢牵马走开,只听见门卒叫一撮毛道:“刘元,字开源。”

一撮毛应道:“是我。”

萧绛没看见,前面那个40来岁的文士忽然眼睛闪了一下,若有所思。

后面那两个公子,年轻的叫姚歌,年长的叫王充。

萧绛不由的暗想,这姚歌会不会跟姚家有什么关系。姚家是陇西的世家大族,有二十余支。如果这姚歌是姚家某支的贵公子,就能解释他那修长的眼睛特征,身上那股颐指气使的派头,还有那个曾经从军的年长公子对他的恭敬。

萧绛向路人打听了一下辽石县城最大最好的客栈是哪家,然后就直奔客栈而去。

萧绛入住后不久,那六个人也前后脚的都到了。每人都是一开口就要一间上房。

小二一开始高兴坏了,今天生意这么好啊,后来就苦脸了:“客官,上房已经定完了。”

最终两个公子合住了一间,那个文士跟那个走方郎中合住了一间。

萧绛戴着帷帽,下楼吃晚饭。毕竟是大县城最好的客栈,吃食丰富,有鸡,有羊肉,有猪肉,有清酒,就是精酿没有悬浮物的米酒。

当然,牛肉是没有的。

武二郎一进门就大喊一声:“小二,来三斤牛肉。”但是《水浒传》是明朝人写的宋朝故事,而唐宋有法律,禁杀耕牛。

大周律:主自杀牛马者徒一年。

就是说主人杀自己家的牛和马这两种牲口,要服一年苦役。看来要吃牛肉,只能去杀别人家牛了。

萧绛还要赶路,没这闲功夫,所以她要的是羊肉。

大周时代,羊肉是主要的肉食。羊肉有膻味,得用香料去膻,用什么香料呢,就是西域传入的胡椒。

胡椒这玩意儿卖得很贵。唐代宗的宰相元载被抄家时,搜出了800石胡椒,就是几十吨的胡椒。皇帝一怒之下,将他灭了门。

这西北小县城的五星级酒店,跟唐代的大宰相非亲非故,胡椒这么有异国情调的东东,自然没有。好在萧绛不嫌弃羊膻味,坐那吃上了,一面吃羊肉还一面喝清酒。

萧绛正吃着喝着,有个人过来了,一屁~股坐她桌案的对面,就是那位一撮毛刘元。

刘元低声跟萧绛说:“小生十分仰慕小姐,今夜能否一聚,价钱可以商量。”

萧绛眼皮都不抬的说:“没听说‘妈爱钞,姐爱俏’嘛?公子相貌如此丑陋,实在入不得本小姐法眼,价钱没得商量。”萧绛声音不高不低,但是这客栈的客堂不大,自然全都听见了。

刘元大怒:“好你个婊~子,敬酒不吃吃罚酒。”

萧绛淡淡的说:“怎么,你想用强?你再不滚开,我去衙门告你调戏民女。”

刘元都乐了:“妓院出来的粉~头,也配自称良家妇女。”

萧绛抬头看了他一眼:“不管我是不是良家妇女,你花多少钱都买不到我。请您不要在此自讨没趣了。”

客栈里所有的客人伙计都出来了,站那看他们两人,包括另外五人。

店主赶紧出来圆场:“两位客官,不要动气,动气伤身。这位客官,快请这边坐,博士,上酒。”

大家都在期待着刘元下一个动作,会不会把桌案掀翻,会不会掌掴那个苗条女子?

刘元站在那里,呆立半晌,忽然冷笑了几声,走开坐另一张桌子去了。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多少有点扫兴,各各散开。

萧绛却在低头在看自己桌案上的羊肉和清酒,仔细扫了一番,站了起来:“恶心得我晚饭都吃不下去。”

萧绛自顾自上镂了,在楼梯口跟那个40多的文士擦肩而过。那个文士很刻意的瞧了她一眼。

萧绛回到自己房中,叫了洗澡水,另外点了酒菜,让用食盒直接送到自己房中,

萧绛吃完洗完后,叫小二来把东西收拾下去,然后换上寝衣,开始打坐睡觉。

萧绛以为那个刘元,可能还有另外那五人,一过半夜就会动手,于是整夜等着他们摸入房中。结果全夜太平无事,倒弄得萧绛自己整夜没睡。

到了天亮,萧绛下楼吃早饭,要了汤饼,里面加了4个鸡蛋。毕竟是在县城,汤饼加4个鸡蛋才2文钱。

萧绛坐着吃早饭的时间,就见那六人,陆陆续续的结账而去。萧绛冷眼看着他们各自上马走了,干脆回房睡觉。

这一觉一直睡到下午寅时,萧绛再次下楼吃早晚饭,吃饱喝足,从店里买了不少胡饼和羊肉放入行囊中,这才结账离开了辽石县城,直奔西北而去。

天不久就暗下来了,夜色四起,在近团圆的月光下,午夜撒开蹄子在空无一人的官道上恣意奔驰,两侧树林飞似的后退。

萧绛一面驰骋,一面留意着,那六人会不会在路上设伏?结果六人踪影不见。难道他们没时间纠缠,忙活正事去了?萧绛觉得另外五人有可能,但是那个刘元,绝对不会。

别说已经起了色心,这种江湖人物最心胸狭窄,睚眦必报,单单为了在客栈中被萧绛当众羞辱一事,也一定会来寻仇。

但是萧绛一直跑到接近凌晨,也没见任何异动。这六人如果不是另走别道,以午夜脚力,也早被远远抛在了后面。

近黎明的时候,萧绛牵着马,入了一处密林,在林中用神龙丝设下三道防线,然后摊开毯子睡觉。这神龙丝她是从那条蛇骨缝中抽取的,银白透明,只有发丝的几倍粗,却坚不可催,极其可怕的利器,唯一的麻烦是,设在林中,可能会有什么动物......

萧绛一觉睡醒,已进中午,点了篝火,烤胡饼吃羊肉,然后上马继续前行。晚上天黑之后,萧绛路过一个村落。

西北这种孤零零的村落呈蚊香状,外面一圈都是厚墙,可达数尺,对外无门无窗,所有的人家都面朝向一个大院子,目的是抵御盗贼。

这种村落上有瞭望塔,晚上有村民轮流值夜,一般不接受外客留宿。萧绛也并不需要借宿,她卸下马鞍,从行囊里倒出一堆豆料和玉米来喂给它吃,然后在村落大门处不远铺开毯子,躺下睡觉。

放哨的村民觉得她十分可疑,但也没敢出来滋事。这一夜又过去了。

第二天早晨,村里人把门打开,萧绛起来牵马入内,问村民买了点吃食。众人见她是一个孤身女子,倒反而埋怨她为何夜宿村外,不来敲门求宿。

接下来的两三天,萧绛一直未再遇那六人,但是她的神经反而因此而更加警觉,看来这伙人很有耐心嘛。

世上只有千年做贼,没有千年防贼的,这么拖着,反而影响萧绛的睡眠行程。萧绛暗暗说:该有个了断了。

这天晚上,萧绛在日落,城门关闭前,堪堪赶到一个叫沙河县的小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