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恋

萧绛万万没有想到,李翔的眼神不再暗暗围着她转,会给她那么大的痛苦。

从萧绛到长安的第一天后,李翔即使没用正眼在看她,萧绛也能感觉到他眼角的一缕余光,始终缠在她身上,令她忆及往事,心中充满了委屈和愤怒,觉得单杀了他都不解恨,一定得狠狠的羞辱他,报复他。

但如今,李翔行色匆匆,偶然眼睛扫到她,不过是熟人般的一瞅,目光中有温和的好意,也有不及关心的疏离。

萧绛却发现自己开始疯了似的想起了两人并不频繁的交往,想起了两人的每一幕:麟德殿侧的第一次交谈和引诱,更衣室里的两次交~欢,宣政殿下自己对他的挑衅,马车上的激情,渼陂湖畔的隐隐知意,寝帐中的缠~绵.......萧绛发现自己恨透了他,恨他如此如此轻易的将自己抛在脑后。

你以为你与众不同啊,其实你跟和其他他上床的女子没有任何不同,都是他玩过即忘的女人。

萧绛痛苦到夜不能寐。

萧绛反复的对自己说:我恨他,因为他曾凌~辱与我,又是我仇人之子,我恨透了他。我委身与他,只为了报仇.....我不是喜欢他,相反,我只想要他的命.....

萧绛在镜子前照来照去:为什么他要喜欢别的女人?难道是我相貌不够美,身材不够好?那个史蕴兰比我漂亮?难道是我表现不够好,没让他尽兴?为什么他要喜新厌旧?

萧绛每天接送萧钰上下朝,过去她用眼角的余光注视着李翔,目的是为了观察他,现在却只是为了看他一眼,去感觉他怎么走下来,靠近了自己,又骑上马,离自己而去......李翔每次都是急匆匆的下台阶,有时会扫到她一眼,有时对她视而不见,萧绛感觉心像要裂开一眼。

总有一天,我要你拜伏在我的脚下,乞求我对你的顾念。萧绛在心里对自己说。

但是理智在告诉她,这根本不可能发生,因为李翔不是恨她或者为了吊她胃口在作秀,只是另有所欢,将她遗忘罢了。

萧绛的长夜难眠,每晚都在窗下枯坐,饮食衰减,少言寡语。

萧钰莫名其妙。

“难道你还真倾心于他?”萧钰说。

“没有,当然没有。”萧绛简直恼羞成怒,“我勾引他的目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又为何?”萧钰说,“你本来就不应该去勾引他,南辕北辙,行动方向性错误。”

萧绛自嘲:“我本来以为自己魅力无穷,天下男子获我垂青,如得皇恩赏赐,诚惶诚恐,感激涕零。结果被当头一棒,打入水中,成了落水狗一只。脸面丢尽,不敢窥镜。”

萧钰撇嘴:“我早就跟你说过,想靠跟男人睡觉,就让男人对你念念不忘,可能么?平康里十文钱就能办到的事情。你想想看,谁会对十文钱天天惦记。而且,说实话,你经验全无,还不如人家十文钱的。”

萧绛被奚落得饭都咽不下去了。

香红却认为理所当然:“太正常了,二皇子容貌俊美,风流倜傥,身份高贵,既优雅温柔,又强横霸道,而且器物伟巨,经验丰富,既有耐心引导,又有技巧销~魂。阿绛第一次就遇到这种男人,初尝滋味,就被抛弃,不难受是不可能的。”

萧钰皱眉:“夸得跟朵花似的。李翔那厮有这么好?”

香红淡淡的说:“不是他有什么好,而是他是阿绛的第一个男人,而阿绛是他不知道第几个女人,经验差异而已。”

香红总结道:“这病容易治,多睡几个技巧高超的俊美郎君即可痊愈。”

萧绛哭笑不得。

香红淡然:“睡过几个后就知道了,男人都一个德行。所以要找长得好看的,舍得花钱的,床~上销~魂的,别的,都是个屁。”

香红对萧绛说:“时间能治疗一切。这段日子别再见他。”

萧绛听话的留在了红香阁,不再接送萧钰上下朝,而是天天醉眼看灯红酒绿,红姐儿跟阔少们上演各种逢场作戏。

萧钰这段时间公务十分繁忙,因为和亲团要带很多女眷和辎重,行动缓慢,所以威德帝已经定下萧钰三月底前从长安出发。萧钰将带三千御林军护送两位公主和亲,这两天正在决定最终人选,一过上元节,萧钰就将带着三千人马离京操练,萧绛也要同去。

“等你三个月练兵回来,就把那个劳什子二皇子忘个精光了。”香红说,“如果三个月没忘,两年后从突厥回来,就会连他长啥样都记不得了。其实男人除了床上表现不一样,别的都一样,没一个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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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到了正月十五上元节。

上元节是祭祀天神,燃灯礼佛的节日。大周佛教大兴,于是正月十五的佛家灯火大盛,被为法定节日。从十五起,连续三天,金吾弛禁,特许夜行,上到帝王,下到仆役,无不夜游。

大周强盛,正月里万国来朝,滞留不归,要过了这三天的上元节后,才会离京,所以上月节,宫中要举行大型的酒宴,一为过节,祈祷佛光普照,来年五谷丰登;二为宴请万国使节,扬中华国威。

从早晨起,直到天黑,麟德殿外开始举行一场又一场的庆祝活动。

首先是宫女们表演踏歌,大明宫~内三千宫女尽出,威德帝还嫌不够,召长安三百里内县令刺史,都携带歌舞队前来表演。朝野的各大文豪大才子们,包括左右宰相在内,都来写踏歌歌词。

宫女们臂挽着臂,用足踏着节拍,边歌边行,声扬数里。

踏歌完后,大家拔河,一条手臂粗的麻绳在麟德殿前从一头拉到另一头,男女不限,凡自认为有臂力的都可以下场,结果上千人下了场。萧钰自然也在其内。

乐队擂鼓助兴,观众呼声惊天动地。萧绛跳着脚拼命为萧钰助威,嗓子都喊哑了。

拔完河后吃午膳,上元节的特色佳肴是膏糜(就是肉粥)、焦缒(就是汤团)。

下午是打击鞠,陈项和李翔又是风光无限。

打完击鞠后,稍事休息,吃点点心,下面是最令长安官家子弟中未婚男女激情澎湃的比武夺锦。

上元节,暗地里又被叫做私奔节。

上元节,不设宵禁,而且男女混淆,通宵不归,催生无数奸~情,每年都有无数男女趁机私奔。

为了响应着股风潮,每年宫中都要举行一场比武夺锦。皇帝赐下一块华丽的锦缎,内务府的宦官将锦缎缚于一长杆上,将长杆竖在击鞠场中间。

然后,在场的未婚的男子都可以上场争夺此锦,但是上场前要先报上自己想送的姑娘姓名,如果力战群雄,比武夺冠,内务府就会将此锦缎取下,用锦盘托着送到那位姑娘面前。

比武夺锦的兵器由内务府提供,刀剑都是不开刃的,马上马下都无所谓,甚至可以群殴,而且也没有具体规则和时间,赢的人打完一场,继续打下一场,所以也没什么公平性可言。

比武夺锦说白了就是给未婚男子一个公然吐露心迹的机会,赢者固然出风头,输者也已达到目的,而旁观的女子们则更是兴趣勃勃,以被点名为荣。所以此项比试,每年最受欢迎,也最受瞩目。

威德帝宣布比武开始。

那些并不指望自己能夺冠的公子们就开始纷纷下场。

黄门开始大声通报:黄侍郎家黄四郎为李右丞家李三小姐夺锦,刘通译家刘二公子为光禄钱大夫家钱五小姐夺锦......

去年前年,连续两年,被提名最多的都是右相家的史大小姐,最后被奉上锦锻的也是她,但是今年史蕴兰已经订婚,但还未婚,大家都好奇今年是美人依旧,还是江山另有新人出。

最初下场的一般都是文官子弟,骑马在场上兜上两圈,拿根去掉枪头的长棍子互相敲几下,差不多就可以下场了。

中场上去的都是年轻的武将,拿着不开刃的刀剑马上马下的互砍,比武开始好看起来了,紧张激烈,动人心弦。女眷们一惊一乍的欢呼,有人连胜三场,最终下去时被美女们扔了一身彩色的丝绦。

为什么扔彩色丝绦呢,因为大唐不是钱帛兼用嘛,欢场中给歌女舞女的彩头也是布帛。一曲唱罢,公子们纷纷往场内扔绢帛,“给小娘子做缠头用”。

白大骚人写道: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

宫廷比武,自然要更高档点,夫人小姐们往场里扔的不是布帛了,而是更昂贵更华丽的丝绦。

自认为有夺冠可能的往往会熬到最后下场,比如李翔,陈项。

场上还剩下五六个人在混战不休,黄门大声报道:“李二殿下为右相家史二小姐夺锦,卫国公家陈大郎为永昌公主夺锦。”

萧绛的脸微微抽~搐了一下,眼神一暗。

那个史大小姐史蕴兰她今天看清楚了,小巴掌脸,五官秀美,平胸扁臀,个子不高,细细瘦瘦,看上去像根豆芽菜。

萧绛实在不明白这位据说是倾国倾城的美人倾在何方。

一个对手处处不如你,你还输得一败涂地。

萧钰本来坐在萧绛旁边,忽然站了起来,也下场了。

女眷们一阵骚~动,因为萧钰过去几年从未下场。

黄门喊道:“靖国公家萧三郎为靖国公家萧四小姐夺锦。”

全场为之一静,立即有人喊道:“不算。”

威德帝点点头:“萧侯不能为自己妹妹夺锦,另外选过。”

萧钰一愣,他忘记这条了。

“恕臣鲁莽。”萧钰躬身行礼后,身体往后退,明显想打退堂鼓。

“吭吭”萧崇远一个劲的咳嗽。

萧钰皱眉。萧崇远拿眼睛瞪他。两父子僵持了一会,萧钰无奈。

黄门重新报过:“靖国公家萧三公子为朱驸马家清河郡主夺锦。”

萧钰随手拿起一把长刀来,直奔场中。李翔陈项却上了马,各拿一柄长刀,进场搏击。

场上剩下的几个都是年轻将军,其中有一位是御林军的,另有两位金甲卫,此三人算场中身手最不错的。

萧钰神情淡漠,俊美飘逸,却身法迅捷如电,出刀如风。只见夕阳斜射中,刀光如雪,还没等大家看清楚怎么回事,萧钰已经力赢两场,对手都是大惊之下,弃刀认输。但是到第三个的时候,萧钰打了四五个回合后,自认力亏,退下场来。

女眷们为萧钰欢呼。萧钰名声在外,相貌又俊美无双,但是这些年来,只流连烟花柳巷,从不勾搭良家妇女,宫廷里的女人就更不沾了,怎么勾搭都不为所动。

萧钰被扔了一身彩带回到了原位。

李翔和陈项也是连胜。

转眼场上已经只剩下李翔和陈项两人了,夺锦之人就在这二人间。

两人骑在马上,互相行礼,然后用长刀互击。陈项知道李翔今日是势在必得,故意跟他对打,舞得十分花哨好看,两人过了三十余招,两马冲锋,陈项长刀被李翔磕飞,陈项在马上抱拳认输,退下场去。

黄门喊道:“还有挑战者无?”

李翔骑马立于旗杆之下,白袍金甲,手持长刀,意气风发,面带笑容(萧绛觉得他从来没这么可恨过)。锦缎在他头上迎风招展,夕阳斜照在李翔脸上,为他全身镀上了一层金黄。

萧绛忽然站了起来:“皇上,臣女是否可以下场夺锦?”

“哦”威德帝一愣:“倒是没说过女子不可以参加比武。那萧将军,你想为哪位郎君夺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