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限

郝乐天无奈,只能透露点消息:“殿下,那马没鞍韂,那石灰窑旁边的沟里,有一整套的鞍韂......”

李策恍然大悟,同时也想起郝乐天说,要追查那件凶器,是啥意思了......

萧家有一把陨星剑,乃是萧家远祖,随高祖起兵,为高祖护驾,舍生忘死,高祖赏赐的一件防身宝物。

陨星剑据说用天上掉落的一块陨铁所炼,因为缺料,剑长仅一尺,剑身窄且薄,以金丝楠木为柄,因为剑身太寒,以南海鳄鱼皮为鞘。

陨星剑之利,天下无双,削铁如泥,入人脑如入豆腐。只是剑太短,剑身又太薄,不能跟枪棒对敌,又不能承受斧锤之类重武器的锤击,所以搏击时根本无用,行刺又不如匕首灵便,其实是个鸡肋一样的存在。但是陨星剑本身确实是件宝物,这是无可置疑的。

萧纵兄弟兵败被俘,从家里搜出的宝物堆山填海,但是陨星剑不在其中,原来是落在萧崇远手里。当然,这也正常,他是萧家嫡长子嘛。

既然那个金甲卫是被陨星剑所杀,那萧钰看来是逃脱了。李策心中微喜:那日大殿上就感觉此子非凡,没想到他小小年纪,竟然能杀得金甲卫高手,虎父无犬子啊。如果能对我李氏忠心,日后必为我儿栋梁之臣。

李策心头微宽,也就没那么生气了,当下瞪了陈元哲郝乐天一眼:“如果萧将军父子两人少了一根头发,朕唯你二人是问。起来吧。”

陈郝二人松了口气,站起身来,额头见汗。

姚绰见威德帝这么轻松的就放过了两人,不由的有点急了:“殿下,现东突厥兵围玉牢关,两万将士翘首南望,急待朝廷救援,而萧家父子生死未卜。皇上,边关烽火等不得,您看,如今如何是好?”

姚绰一急又站了起来。

李策知道姚绰心脏不好,已经发过两次病了,忙叫太监扶姚绰再次坐下:“国丈大人忧国忧民,朕深知汝心。且再待上两日,如果萧将军依旧未能抵达王屋山,朕自另有良策。”

最后一句是给自己脸上贴金,李策如果还有别人能当这个平西大元帅,领兵抗突厥,也不会派萧崇远。

郝乐天马上应和:“是是,皇上所言极是,萧将军现在可能已经抵达王屋山了。吾皇殿下稍等片刻,那八百里快骑定会来报。”

陈元哲却忍不住插嘴:“皇上,臣愿领兵,与东突厥大军决一死战。”

陈元哲做梦都想自己率领大军,将突厥骑兵杀得屁滚尿流,望风而逃,将东突厥的莫查可汗生擒活捉,一雪前耻,然后凯旋归朝,皇帝亲迎,百姓膜拜。这梦做了快十年,都成陈元哲魔障了。

李策大怒,本来已经有点消的火头蹭的一声又上来了:“你?你想跟东突厥在焉之山决一死战么?”

陈元哲顿时满面通红,羞耻的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李策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尔等暂且退下。”

如果萧崇远真的死了,李策确实得马上另外派人带兵,这事他想跟姚绰商量一下。

陈元哲和郝乐天正要退出,李策忽然想起来了,把两人又叫了回来:“那萧钰,给你俩三日期限,速去将他找回来,要毫发无损的给冯夫人送到家去,莫让冯夫人忧心。否则,朕撤你两的职。”

李策拍了一下龙案。

陈元哲跟郝乐天面面相觑,如果他们能找到萧钰,还用皇上您来吩咐?

陈元哲跟郝乐天从宫中退出。看来这回皇上是动了真怒了,两人边走边商量,怎么才能把萧钰那小子找出来。

金甲暗卫监视萧家已经五年,对萧家每个人的日常起居了如指掌,萧崇远每天不是练武就是种菜,两个儿子每天除了练武就是呆书房里读书写字画画,只有这个萧钰,天天早晨在练武场敷衍完他爸,就翻墙而出,整个长安城乱逛。

萧钰常去的有这几个地方:

一.城南的关帝庙。那里是一个名叫青蛇帮的乞丐帮派的聚点。青蛇帮在长安的乞丐帮派中算三巨头之一,对长安的乞丐、小偷、暗娼都颇有控制力。萧钰貌似并不是帮派中人,只是因为跟青蛇帮的少主交好,经常去那跟小叫花们喝酒吃狗肉。郝乐天还发现萧钰暗中在帮乞丐们卖从大户人家那偷来的高档货。

二,城北的平康里,那是长安的花街柳巷。平康里南巷中巷都是高级妓院,怡兰苑,销红楼都在那里;北巷则是低级□□聚居的地方。萧钰在南巷中巷的各大妓院都混得很开,跟长安那些闻名遐迩的名妓姐弟相称,她们的住所萧钰都能直进直出。郝乐天发现萧钰在帮那些名妓变卖王孙公子送给她们的珠宝礼物。

三,平康里旁边的平凉里,那是长安的赌场所在地。萧钰在那里摆摊聚小混混们赌钱,然后再进大赌场把钱输光。一开始,那些赌场岂肯让一个小毛孩在街上抢生意,赌场打手们经常见他就揍,后来发现他在街上开赌局赢的钱又在场子里输掉了,于是也就随便他去了。

四,平康里另一侧的平经里,那是长安戏园子荟萃的地方。萧钰在那里跑龙套,有时还客串花旦,演个贴身丫头啥的。都说外甥多似舅,侄儿更像叔,萧钰好像遗传有他叔叔萧纵的戏曲天分,在戏班子里颇受欢迎,他自己也喜欢在那厮混。

五,长安城东南的贡院。那是大周两年一次的科举考试举行地,贡院周围的小巷里住满了各地来的考生。萧钰去那里是卖字画。他爹萧崇远的字在长安是赫赫有名,人称萧体。萧钰把他爹扔字纸篓里的废字拿出来卖。

但是萧崇远这些年字越写越少,萧钰就开始卖他两个哥临摹书画名家的习作。

萧钰把他两个哥写的字画的画偷出来,自己用浆糊裱裱,用胡萝卜刻个章往上一盖,又脱下鞋,用大脚趾头印点红泥往上一摁,当名家手迹卖。上当人无数,包括陈元哲。

陈元哲酷爱风雅,最喜欢收藏名人字画,当然还有古玩玉器,等等,等等,而且还最好帮人鉴定古董字画,是长安赫赫有名的大收藏家,大鉴定师。人人都知道,陈元哲不爱金银珠宝,爱艺术。

一个进京的考生托关系跟陈元哲拉上了关系,双手敬上唐代大画家周昉的观音像一幅,说是周昉未成名前的作品。陈元哲见那佛像画得容貌端庄、体态丰盈、色泽柔和,栩栩如生,到底是大画家,没成名前的作品都画得这么好。陈元哲大为赞叹,拿到威德帝面前去得瑟.....事后,萧钰几乎被他爹活活打死。

陈元哲跟郝乐天讨论了一番,两人都认为萧钰最可能藏身在长安城的乞儿中。

彭中垣汇报过是个十几岁的女乞儿坐在石灰窑前引他们上钩。

陈元哲听到这事的第一反应是:那个女乞儿就是萧彤。

但是理智点想想,按萧家父子的行程,怎么都不可能去冷幽涧救萧彤。

两人分析了半天,觉得这个小女叫花子八成就是萧钰自己。萧钰十四,留的是男童的垂发;男孩发育晚,萧钰身高比这个年龄的女孩只低不高;彭中垣说过那女丐声音特别娇嫩,小乞丐怎么可能声音娇嫩,倒是萧钰在戏班子里一直演女角,还落了个“小娘”的绰号。

既然萧钰敢在金甲卫眼皮底下扮乞丐,并成功蒙混过关,那他入城后继续扮乞儿就顺利成章了,而且扮乞儿可以在全城到处晃不被注意,方便他到处观察和收集情报。

“把全城所有的乞丐帮派都清理一下。”陈元哲说,“当然,妓院赌场戏园子也都要查,就以复查在京胡人的名义,让长安府配合御林军去搜。周平跟我们不对付,所以不能指望长安府尹。我们得靠自己人。那个彭中垣见过萧钰扮的小叫花,就让他主管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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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钰是两天前到的怡兰苑的,当时是中午时分。

平康里过的是夜生活,这大中午的,各苑的姐姐们都还没起床呢,大街上空无一人,昨夜客人们随地扔下的各种垃圾还没被清走,满目萧条,几只老鸹子在垃圾中觅食,不时的发出两声凄厉的尖叫。

萧钰背着萧钰,熟门熟路的推开怡兰苑后面,一个每天早晨妓院的仆役出垃圾、倾倒厨房泔水的小门,悄无声音的溜了进去。整个妓院都在呼呼大睡。萧钰七拐八拐就到了一幢小楼前。小楼门前挂着把大锁。

萧钰心头一喜,知道香红在里面,而且现在房内无客人。

妓院的红姐儿有个哄人的把戏,人明明在里面,门却从外面锁上,不想接的客人来了,老鸨就会推说人不在。当然这种伎俩骗不过那些经常混妓院的老手。有钱有势的公子们,往往手一挥,家丁们上去就踹开门,把那姐姐捆上就带走。

萧钰走到楼前,轻轻的敲了两下门,嘴巴凑在雕花窗棂上,小声喊了几声:“香红姐,是我,快开门。”

过了会,拖拖沓沓的脚步声响起,一把钥匙从门下面塞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