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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皇上,臣并没有不认亲女,也没有不让她随臣返京。”萧崇远声音闷闷的说,“她是自己不愿意随我回府,过大家闺秀的生活.......她是自己忽然跑掉的,踪迹皆无.......跟她妈一样。”

其余几人惊讶的看着他。

萧崇远苦笑了一下:“萧绛她......从小跟她母亲在烟花柳巷生活,习惯了,不想受礼教约束。臣要求她回长安后,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读诗书习女红,过正常女子的生活。她说她不愿意。”

“她说愿跟臣脱离父女关系,如果臣肯给她一点金钱,让她去平康里开一家妓院的话......她甚至还想好了搭档,想和一个叫香红的花魁女合伙开妓院。臣自然坚决不允。”萧崇远叹气,“臣告诉她,她到京都后,必须呆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步都不许出门,去平康里开妓院什么什么,绝对休想。”

“然后她就自己跑了。”陈项喃喃说道。倒是跟丽娅一贯的调调一致。

萧崇远苦笑:“正是。臣知道这孩子心野,派萧钰看紧她。结果她把萧钰灌醉了,自己偷马跑了,当时臣正要班师回京,实在无暇去找她,又想到,反正到了长安,她如果在平康里现身,臣立即派人将她抓回家,严加管束,但是整整四年,不见她踪影。”

“她太像她妈了。”萧崇远叹气,“臣当年在西疆镇守边关,遇到她妈入关。臣并没有要抛弃她们母女,当时臣夫人在长安,她在边关,彼此又不相见,完全可以相安无事。是她妈不肯跟臣在边关过艰苦乏味的生活。她自认为年轻貌美,非要见识一下大周的繁华。”

“臣因此和她母亲多有龃龉。当时绛儿刚出生不久,臣无女,对绛儿十分疼爱,当时还曾想过正式纳其母为妾,好让她安分一点。但是有一天,有小股突厥兵骚扰边民,臣带兵前去巡查,出去了几天,回来就发现她妈卷了家里的细软不见了,最可恨的是,她把绛儿也带走了。”

“臣不知道她为何要带走绛儿,是不舍得女儿,还是想今后落魄,可以通过女儿来要挟于臣下,反正......她一走了之,从此踪影不见。后来才知道,她一直在长安怡兰苑挂靠,但是从未找过臣下。”萧崇远说。

名妓嫁给高官为妾,然后受不住拘束,耐不住寂寞,跟家中仆役私通,甚至逃跑,再入娼门,这种事情发生不是一回两回了。前段时间,吏部侍郎家里就出了一件。

吏部侍郎家公子花费千金给女子赎身,女子入府后不到半年,就卷了细软,翻墙逃脱。本来吏部侍郎家嫌说出去丢人,想息事宁人算了,于是提出女子可以另外嫁人,但是不可重操旧业。那女子却跑回了平康里......

清官难断家务事,威德帝跟陈元哲都不知道说啥好。

“绛儿四年不知所踪,臣心中甚是牵挂。但一月前,臣收到这么一封信。”萧崇远从袖中将丽娅的那封信掏了出来,“萧钰给我的。她在信里说要从娼,并且跟臣见面不相认。”

萧崇远将信递给威德帝。威德帝扫了一眼,无语,有这种女儿还真够头疼的。

“不过她现在已经认祖归宗,今后在家,好好管束就是。”威德帝安慰萧崇远道。

“是,臣一定严加管束她。”萧崇远点头道,“实在不行,臣送她去静心庵出家。”

“萧伯。”陈项快跳起来了。

陈元哲大惊,威德帝也抬眼看了一眼自己这位未来的女婿。陈项吓得赶紧低下头去。

威德帝皱皱眉,陈项22了,这个年龄的男子未婚,确实容易想入非非,但是女儿才16,结婚好像又有点早,要么给陈项派点事干,一忙起来,估计就没空想这些了。

萧崇远心中暗叫不妙,陈项对萧绛的过度热心只要不眼瞎都看得出来,这不是撩虎须嘛:“绛儿在风尘中浸染太久,身上有不少习气,一时难以改正,不宜为良家妇。臣定会好好管教她,最低限度,不让她出门招蜂引蝶。”

这句话就把陈项的失态全推到萧绛身上了。

威德帝和陈元哲想想,陈项血气方刚,遇到这么个绝色又风骚的女子,又救过他,心动也正常。好在风尘女水性杨花,男人多多。这么一想,两人神经又放松下来。

“萧爱卿疑虑太甚了。”威德帝安慰道,“孩子还小,今后养在深闺,言传身教,让她多读圣贤书,勤修女德,慢慢会改变的。”

陈元哲心想:改变啥啊,都十八了。

“臣有个更好的主意。”陈元哲说。

陈元哲把萧绛想从军打突厥,又想当金甲暗卫的意思说了一下:“萧公不必过虑,我看萧绛这孩子性格豪爽,胸襟开阔,有男儿之风,又武艺精湛,倒是一难得的将才。臣觉得,不如依了她的心愿,让她入金甲暗卫。然后臣托郝总管在金甲卫中为她物色一青年才俊,才能相当,志向相同的,门第也说得过去的.....谈婚论嫁。女子婚后,必然收心,今后如果两人有志于征战沙场,报效国家,也可以跟随萧公打突厥。”

萧崇远急,萧绛怎肯嫁人:“陈公,此事万万不可。这孩子要是婚后......有辱门风,岂不是,害了人家良家子弟。不行,不行,这事得从长计议,还是让我自己慢慢管教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后续无词,萧崇远躬身一礼:“臣告退。”

威德帝点点头,却忍不住问了一句:“萧绛她,竟然也参加了那次追击?”

萧崇远点头:“两个孩子在西疆从不分离,萧钰去哪,她就跟到哪。行军艰苦,刀枪无眼,臣本想留她在关内,托人照顾,但她不肯,执意跟着我们......”

“那她真替萧钰挡了一刀?”陈项问,这事让他十分不爽。

“他们擒莫查可汗那次,臣不在场。不过,萧绛曾屡次为萧钰挡兵器而负伤,最严重的一次是萧钰带兵夺取山头的时候,有人放了一支冷箭,射向钰儿胸前,绛儿不顾一切的扑到他身前,被一箭斜着射~入左肩,深入肺部,差点射入心脏。当时不得不切开她肋骨取出箭头。臣都以为她必死无疑了,结果,又好了。”萧崇远叹气,“这孩子命硬。”

伤好后,肋骨愈合,皮肤上连个疤都没留。萧崇远早就发现萧绛练的那门功夫十分诡异,护体神功堪称神奇。萧崇远相信还有更厉害的杀招存在,但是萧绛没学全不说,连学到的那些都不太会用。

萧崇远话完了,再次告退,走了。

威德帝却转向陈项:“阿项,你怎么遇到那个萧绛的,仔细说来。”

陈项只得将怎么在阿尔泰山邂逅萧绛的事大致说了一遍。

威德帝点点头:“那把剑叫陨星剑,是高祖赐萧家的宝物。天下绝无仅有的第一利器。”

陈项将丽娅助牧民退狼群,又带牧民助自己击杀突厥精骑兵。

威德帝跟陈元哲一起点头:“将门虎女。”

陈项说到丽娅杀突厥散勇,祭拜阵亡将士的墓碑。

威德帝十分动容:“如果日后,朕御驾亲征,到那处也必去祭奠那些为国捐躯的将士们。”

再下面就不那么中听了,陈项讲到丽娅一心要去平康里投靠香红。

萧绛如此英勇豪迈,好像再去责备她不肯当大家闺秀就有点太小家子气了,但是,去平康里从娼……

李翔好笑:“世上真有这种女子?放着好好的公候家小姐不做,要去做妓当娼。”

陈项苦笑:“她说她不想依附任何人,想过自由自在的生活,自己养活自己。”

陈项又讲自己怎么让郝乐志查她和她母亲的记录。

威德帝忽然明白自己这半天来,心头隐隐的不安是怎么回事了——绝色的混血胡姬容貌、萧姓、六年前,这几个词联系在了一起,隐隐指向了另一件事,至今她的尸体都没找到......

“郝乐志查下来,这对母女确有其人?”威德帝问道,脸上已经毫无笑意。

陈项以为威德帝跟自己起的是同样的疑心,忙回道:“是,郝总管查过来,记录连续,确有其人。”

陈项袖中正好掖着那封信,当下赶紧取出,呈了上去。

威德帝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看来郝乐志这次确实查访的十分仔细,貌似各个细节都对得上......威德帝放下信来,沉吟不语。

陈项絮絮的说道:“臣因为丽娅弓马娴熟,武艺过人,所以有所疑心。今天知道原来她是萧大人的女儿,而且还参加过当年抗突厥的战役。臣就再无疑问了。”

如果这是当年,威德帝宁可错杀一千,也不会放过一个。

但是现在,登基十一年了,国泰民安,江上巩固,威德帝已无当年的敏锐和杀心。现在的李策,没有内忧,唯有外患,所以对萧崇远的信任和倚重,是与日俱增。威德帝实在不想萧崇远,跟谋反扯上任何关系。

既然丝丝入扣,那么可能确如萧崇远所说,是他当年在边关时的私生女......威德帝希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