疗伤

陈项疑惑丛生:“嗯,你.....从哪里学的武艺?”总不可能从长安娼门吧。

这个问题丽娅事先想过答案,但是貌似还是很难自圆其说:“嗯,我十二岁到边关寻父。我爹随手把我送给了一个胡商当女儿,是那个胡商教我的,所以我练得还不太好。”

陈项见她的身法和鞭法十分诡异,确实不是中原的路数,这么推说胡商教的,简直死无对证;但是丽娅武功套数确实也不像突厥国那边的。

如果说,她是突厥国从小特殊培养的女细作,突厥三年前就派她前来阿尔泰山潜伏,又以600精兵的性命为代价引自己上钩,目的是让她打入长安军政核心圈......有这种可能么

毕竟自己出使的任务已经完成,突厥杀不杀自己,其实对局势已无影响,不如干脆让自己生还,却把她带入长安......以自己的地位,对她的信任和宠爱,以她的聪明、天赋和能力.......陈项不敢想下去了。

但是既然自己是在来途遇到她的,那为什么不在那个时候直接派人把自己杀了呢?然后嫁祸西突厥,怎么都能将两国结盟延迟个几年甚至数十年。

陈项看着丽娅的脸。突厥人是匈奴的后裔,肤黄发黑颧骨高。而丽娅肤白发棕,深眼隆鼻,五官精致立体,明显是阿尔泰山更北的人种跟中原的混血后代。突厥从哪里找来这么一个毫无突厥血统的女孩从小培养,丽娅又有什么理由为突厥卖命呢?

陈项心思百转,难下判断,脸上却反而露出温柔怜惜之色:“勤练多练,会练熟的。”

陈项隐隐觉得丽娅的内力和轻功好像都在自己之上。轻功倒也算了,女子得天独厚,但是内力如果也比自己深的话,那这事就更蹊跷了——她绝不会是十二岁才开始习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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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陈项的马队再次启程。

陈项给拉结留下了大量的财物和金银。西突厥权贵们送给陈项的那些东西,陈项全部留下,这对他来说,实在是件好事,驼队大大减轻了负荷。

轻伤的手下,继续跟陈项回京,重伤的手下,包括西突厥的将士,共有二十多人,陈项将他们托给拉结照顾。陈项叮咛他们,伤好后,帮拉结训练牧民骑射、厮杀、格斗,甚至配合作战。

除伤兵外,陈项还留下了一个正六品昭武校尉鲁阳,由他总负责伤员的照顾,牧民的训练。

鲁阳30多岁,在金甲暗卫中非常老资格,官高爵显,经验丰富,在路上是陈项的左膀右臂。陈项将他留下,说明对此处的重视。

明年,最多后年,大周要送两位公主和亲,到时也必走这段路,所以这些人其实也就在这滞留一两年。

陈项这回上路,比起从罗斯川出发来说,减员不少,随从不到200人,骆驼不到100匹,马车还剩下八辆,陈项自己坐了一辆,因为他还在发烧。

丽娅的冰雪生肌膏极其霸道。陈项是被斩断了前后肋骨,戳穿了右肺。丽娅给他内外都抹了冰雪生肌膏,又用羊肠线给他缝合了伤口,断骨和肌肉都以难以置信的速度愈合了,唯一的问题就是胸腔内的血水。

淤血在陈项体内引发了感染,陈项伤后前三日昏迷,后三日高烧,其实都是胸腔内的积液引发的。

丽娅后悔不迭:“书上是说要先放干血水才能缝合伤口。下回你再受伤我就有经验了。”

“下回!谢谢你的吉言。”陈项无语望苍天。

丽娅用中空的银针给陈项吸出胸内的淤血和脓液,结果把他胸扎得像马蜂窝一样。

“你还不如用那把短剑再把我扎个窟窿放血呢。”陈项苦笑:“人家麻子长脸上,我长胸上。”

“抱怨啥啊,这不正好可以去女人那吹嘘嘛。”丽娅说,却给陈项胸上抹了一层油。

“什么玩意儿?倒是气味挺好闻。”陈项鼻子里闻到了一股清冷的淡香味。

“长安妓院里红姐儿用来保养肌肤的油膏,我改良了配方,用西域进口的橄榄油加阿尔泰山上的冰山雪莲炼制,保证你皮肤又白又嫩,衣服一脱比窑姐还娇美动人。”丽娅说。

但是丽娅几天后就掌握了中空银针的使用技巧,陈项胸内的脓液被全部吸出,陈项烧退,只是人还虚弱无力。

陈项未退烧的那几天,丽娅一直白天在车厢里陪着他,晚上跟他同帐篷照顾他,还给他喂食,擦身,甚至伺候他方便。

陈项多少有点以为,等自己伤好后,丽娅就会委身自己,毕竟两人共经历了这一番生死。

没想到,陈项烧一退,丽娅就骑自己的马去了,陈项改由利都可汗送他的那五个美女照顾(死了一个),理由是车厢闷气,坐得腰疼;晚上也不跟他同帐篷了,理由是自己晚上要打坐练气。

陈项确实看见丽娅每天晚上打坐练气,一吐纳就是一两个时辰。这是去年没有的。陈项曾经问她为什么每天晚上都要打坐。

丽娅翻了个白眼:“见不得我用功还是咋的。”

现在丽娅却用这个理由不跟陈项同寝,陈项气愤:我并没不让你打坐啊。

陈项想了想,觉得应该把自己的心意向丽娅挑明了,自己是真心想她长相厮守,共到白头。虽然确实不能娶她为正妻,但是男人三妻四妾有何不可。以自己的身份,丽娅嫁给自己,怎么都比她去红香阁谋生强吧。

陈项确实也有点困惑,丽娅为何要选择做妓当娼,即使无道德上的困扰,她从小在妓院长大,应该也知道这行饭并不好吃,而以她之貌之能,如果心不太高,非要王孙公子不可,嫁一个家境殷实的男子还不手到擒来。

晚上寝帐搭好后,陈项叫伺候他的美女去把丽娅请过来。

丽娅进来,陈项想坐起来说话。丽娅就把几个铺垫卷吧卷吧,给陈项垫在身后,让他靠着坐。铺垫又硬又厚,跟后背上垫石头其他也没差多少。

丽娅长跪的坐在陈项身边:“找我啥事。”坐姿倒是中规中矩,像从小受过教导的,但是语气语调就不那么温婉柔顺了,明摆着的意思就是: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说完我好回去睡觉。

陈项看着她,脑子里想着怎么说服她,显然跟她说娼妓社会地位低下,为礼教所不容,为人所不齿,没啥用。

陈项一面思考,一面慢慢的说:“丽娅,你真想去红香阁依附香红。”

“嗯。”丽娅点点头。香红赎身后没有从良或者隐居,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她回长安,有个落脚点嘛。

陈项情不自禁的坐直了身子:“丽娅,我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去红香阁,为了钱么?就算你能红,过夜资一夜千金。这点钱我一个人出如何?你又何必倚门卖笑,看尽天下男人的脸色。”

“而且,女子总要有个归宿的,再红的姐儿,最终总是要从良的,你都18了。”陈项委婉的劝道。

卖笑的女子青春尤其短暂,一过20就年老朱黄不值钱了。

丽娅推诿道:“嗯,我不想依附一个男人。我想靠自己生活,自由自在。”

陈项真是无从说起:“如果你想自由自在,我可以另置别院,跟你双宿双~飞。”这样更好,毕竟大婚前不宜纳妾,如果只是在外面养个相好,就算被人知道,皇上问起时,也随意多了。

“如果你是怨我不能娶你为正妻。你放心,我有世袭爵位,可以立你为侧夫人,绝不会让别人轻贱你。你为我生下的子女,都会有很好的前途,不会因庶出而被人漠视。”陈项是想跟丽娅天长地久的。

丽娅真是哭笑不得,什么归宿啊,名分啊,子女啊,她哪有心情考虑这些破事。

真是出师不利,遇到这么个鸡零狗碎、胡搅蛮缠的家伙,偏偏自己还真不讨厌他。

但是正因为不讨厌他,所以更要撇清。

丽娅想了想,正色道:“陈公子,我打算去红香阁,是因为我在长安没有别的可依附的亲人(陈项刚想开口,被丽娅制止)。香红姐为人侠义,跟我有旧,是一个可以投奔的人。我并没有说去那里一定从此业。我只是需要暂时找个栖身之地,然后看看、想想,做什么行当,能养活自己。”

高级妓院无疑是个非常好的据点,信息灵通,行动自由,有结交权贵的机会,但是,威德帝李策会去妓院么?虽然史上不是没出现过□□的帝王,但是毫无疑问,李策不是这种无所事事的风流皇帝;还有李策的那两个皇子,李翎、李翔,难道在登基前,会光顾勾栏妓院?那不正好被弹劾行为不端,不配为君嘛。

反正靠当个名妓,甚至当长安的花魁,是接近不了自己目标的。这点丽娅非常清楚。

但是目前又想不出其他途径......也不是想不出,而是,不能牵连他们。

这本来就是希望极其渺茫之事,穷尽一生未必能成功,倒是动辄人头落地。从长计议吧。

“即使我挂牌接客,陈公子,您也只是我的一个客人。我说过,第一夜给你,但是,我还是需要接待别的客人。既然从此业,那么每个从此业的女子都希望自己名满长安,誉满章台,过夜的客人预订到明年。尤其是,正像您所说的,我已经18了,时不我待,更需努力。”丽娅说。

“陈公子,我感谢您对我青眼有加,希望您会是我的客人,但是,请原谅我不能对您另眼相待。要想成为长安名妓,必须要各种人捧场,要有您这样的风流公子,也要有高官巨贾,文人骚客。我必须一视同仁。”丽娅说。

陈项真是目瞪口呆,因为丽娅说话一本正经的口气,极像皇帝翻牌点妃,说自己不能厚此薄彼,必须雨露均沾。

你当你是女帝,我是你男妃啊。陈项想笑,却笑不出来。

话说到这个份上,真是无话可说了。

丽娅把那几个铺卷撤掉,让陈项静卧:“早点休息,快点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