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鸣啁啾的赵府里,金色晨阳铺洒进窗户内,把站在窗边的两人的脸庞染成充满勃勃生气的色彩。
元宝快手快脚地拿出棋盘摆放在桌上,又替赵昊启斟上茶,这才问道:“公子,您让人把那个布包连同向三公子借的猎狗送去给京兆尹,又是怎么回事?”
赵昊启喝了口茶,淡然说道:“你赢我一盘棋就告诉你。”
“公子!”元宝跳了起来,双眼几乎要冒出血丝了,“您昨晚答应过今日将所有事情都告诉我的!您要言而无信吗?”
看到元宝一副要抓狂的样子,赵昊启如同恶作剧成功的顽童般笑了出来,拍了拍元宝的臂膀,安抚他道:“你别生气,我只是逗你一下而已。坐下,一边下棋我一边告诉你。”说着,不紧不慢地在棋盘上摆上十五颗黑子,“我让你十五子。”
“好!”元宝爽快地在他对面坐下。
赵昊启说道:“那个布包里面的是京兆尹从幸运阁邵老板的藏宝斋暗室里搜出来的小木盒,京兆尹说解不开那个五轮转字密码锁,故而拿来让我帮忙。”
元宝把身子往前一倾,问:“您解开了?”
赵昊启轻笑道:“还好猜着了,不然得去找制那把锁的工匠帮忙了。”
“里面是什么?”元宝急欲知道盒内的秘密,半个身子都快趴在棋盘上了。
“就是这个东西。”赵昊启变戏法般拿出一个小小的铁盒子。
元宝只觉一阵无力感袭来,“您竟然连证物都偷梁换柱了。”语气中充满了无奈。
“那没办法呀,我总不能将凶手一心想要的物件也一同充当诱饵。”
“诱饵?”
“对,让凶手自投罗网的诱饵。他太狡猾了,五件案子皆做得滴水不漏,不,该说四件,唯有陶徐氏之死是意外。而他从某种途径得知我写给京兆尹的书信中的内容,为了掩饰杀死陶徐氏才将后面两人也杀害了。”赵昊启轻叹一声,语调变得低沉,“所以说那两人是我害的,无论如何我也要替他们讨回个公道,将凶手绳之以法。”
“是京兆尹那家伙不按公子吩咐去做,不是公子的错!”
赵昊启苦笑道:“你不必为我开脱,错了就是错了。是我的那封信提醒了凶手。”
“可是,那穷凶极恶的家伙到底用了什么法子避开所有案子的嫌疑呢?”
“陶徐氏一案他可没办法逃脱哦。”赵昊启提醒道。
“按照公子所说,凶手只能是当日陶徐氏身亡之时——下午二时至四时之间,身处于幸运阁客栈的那些人当中的一员了。”
“没错。”
“那么,他们就是:三个掌柜的、郑童生、方秀才、汤知县、邢参军、王达朋、窦大人父子和童师爷,这些人当中的一员。”元宝拿来笔墨纸,边说边逐一在纸上书写上这些人的名号。“如果像公子所说,凶手是藏在参加摘花宴的贵宾当中,三个掌柜的就要排除。而剩下的这些人,在邵老板身亡之时均在隔壁潆香楼中。就如仵作之前说的,邵老板是在四时十五分至五时四十五分被利刃抹了脖子而身亡的。我向看守后门的老龟奴打听过,当日以上人当中只有邢参军、王老板、郑童生、童师爷在摘花宴期间上过茅厕,而且守后门的老龟奴也说过,摘花宴期间没有一个人从后门离开过。”
赵昊启轻笑着问:“那天潆香楼中,当真一个人也没有从前门或后门出去过?”
元宝说:“他们当中是一个也没有,其他车夫、轿夫的应该还是有吧。对了,当天傍晚风大,有好些人让仆人到外头的马车或轿子里拿了披风之类的东西。可是,客栈的伙计们很肯定,当日幸运阁的后门一直是闩住的,前门有老掌柜在,酒楼虽在下午五时开始开门迎客,但二楼通往藏宝斋的门是锁上的,一楼通道小二们来来往往的,不可能容许陌生面孔通过厨房门前通道进入客栈,所以说陌生人是不可能偷偷跑进幸运阁客栈,也不可能去杀人的。被公子列入嫌疑名单的那几个人,中途没有离开过潆香楼,当然更不可能瞒过守门龟奴和客栈伙计的眼睛,到客栈二楼去杀人。要是如公子所言,凶手只能是那几人中的一员,那么我要问:一直身处潆香楼的凶手要怎样才能去杀害邵老板呢?”
赵昊启用纤长的右手食指和中指拈起一颗棋子,轻轻放在棋盘的一角上,这才淡淡地道:“既然没有陌生人能轻易进入客栈,这不就证明了,邵老板是被人设置机关杀死而不是什么流寇杀人或者买凶杀人了吗?当日,这几人的仆人有进出过潆香楼吧?”
元宝挠了挠头,有点儿不好意思地道:“这个我没去调查过。”
“这点你先暂时放一边,晚点儿再去证实也可。你别忘了,还有麻沸散,这麻沸散用处可大了。”
元宝一拍桌子,猛地插嘴道:“我知道了!凶手是用它让邵老板昏睡过去,绑在固定的地方,设置好机关,比如把剑刃搁在脖子上,然后在自己不在场之时,让谁去触发这个机关。是这样吧?”
赵昊启点了点头。
元宝脸上随即绽开灿烂的笑容,“我的脑子其实也蛮灵光的。”
“然后呢?”赵昊启问。
“什么然后……”元宝懵了。
“机关要怎么设?”
“这个……”元宝语塞,皱起眉冥思苦想,“对了!”他突然跳了起来,大声嚷道:“线!二楼通往回廊的那道小门门闩上的丝线,那条丝线应该不是什么人不小心挂在上头的吧?肯定是机关的一部分,说不好它就是触发机关的媒介!”
赵昊启笑道:“你的猴脑子终于有进步了。”
“公子……我本来就是人啊,只不过没您那么聪明而已!说我是猴子,猴子会替您跑腿?”元宝边不满地嚷嚷着,边拿起一粒黑子往棋盘上随手一放。
赵昊启一看,笑容更灿烂了,“我说不聪明的人啊,你决定要在这地方下子?”他右手拈起一颗白子,作势要往棋盘上的某个地方放。
“慢着!”元宝一手挡住他指尖的落势,哇哇大叫道,“太狡猾了,趁着我说得起劲松懈了就布下陷阱,我要退三步重来!”
赵昊启歪头笑了笑道:“好,你要是说出那条丝线怎么用,我让你退十步。”指了指棋盘的另一角,“那个角还差一步就是我的。”
元宝一看,果然如此,他大声嚷道:“我要重来,您可不要后悔!”
“不后悔。”
元宝抬头望着天花板想了一会儿,慢慢地说道:“丝线要是用作从外面闩门的话,就不会留下,凶手闩上了就该抽走。那丝线是绑在门闩上的,而且有相当长的一部分拖在回廊地面上。它应该是经过的人绊到后被扯断的,所以它的作用是牵动什么东西。”元宝说完,双眼看向赵昊启,问:“我说得没错吧?”
“是没错,不过才说这么一点儿就想退十步,你会不会太赚了?”
“好吧,我就再多说些,让您心服口服。”元宝自信满满地继续道,“那根线另一头连着那把剑的剑柄,剑刃搁在邵老板的脖子上,当掌柜的打开小门往账房移动之时,会绊到丝线,拖动剑刃割开邵老板的脖子。我说对了吗?”
赵昊启摇了摇头,轻笑着反问:“你认为那么薄的剑刃有办法轻易立起来吗?”
“这个……”元宝歪头想了一会儿,终于想到了,“对了,地板上那条缝隙!那是凶手把剑尖斜插在木地板上的痕迹,斜插入一点儿剑尖不就可以立起来了吗?怎么样,我说中了吧?”元宝挑衅般笑着朝赵昊启抛去一个得意的眼神。
赵昊启还是笑着摇头,朝他竖起两根指头,“你的想法有两项弱点。首先,以一根比发丝粗不了多少的丝线拉动插在地板上的剑,纵然靠着瞬间发出的力道能拔出剑拖动,恐怕也只能在邵老板脖子上拉出一条浅浅的血痕而已。其次,邵老板是被割开颈脖血脉失血过多而毙命的,掌柜和伙计们撞开账房的门只需七分钟左右的时间,若是光靠破门的人绊到丝线拖动剑来杀邵老板,时间上不太够用,有可能门被撞破后邵老板尚未断气。虽说受了致命伤,若是邵老板还能说出一两个字的话……这对于凶手来说太冒险了!”
“……那样的话……”元宝说不出反驳的话,只好皱着眉苦苦思索着。
赵昊启又道:“而且方向也不对。如若是用拖动剑刃的方法,地板上的缝隙应该在后,邵老板的身体在前,现在可是相反的。”
元宝喃喃自语:“那么应该就是拖动什么来推动剑刃往里,而且力道是很大的,让邵老板即使还剩一口气也说不出话来!让我想想……”
元宝忽然一抚掌,大叫道:“坐墩,不是还有一张倒下了的坐墩吗?”元宝像个发现宝藏的孩子般兴奋地挥动双手比画着,“坐墩不是在尸体和剑缝之前吗?那么就是丝线绑着什么东西压在坐墩底下靠近门的一边,然后当丝线拖动,把那块东西从坐墩底下抽走,坐墩不就向后方剑尖倒下了吗?坐墩的重量砸在剑刃上,将斜插着的剑刃往下压,就把邵老板左侧的血脉给切开口子了。没错,就是这样!”
赵昊启夸张地叹了口气,“用瞬间发出的力量扯出重物底下的小物件,那件重物是不会倒的,元宝!”
元宝连忙改口,“那么就是一块平的物件,像木块之类的,坐墩压在上头,不完全重叠,而是往里面突出少于二分之一,就是压在上头刚好不会倒的状态。然后丝线抽去物件,上面的坐墩失去平衡就倒下了。”
令元宝失望的是,他得来的同样是一声夸张的叹息。“元宝,要是那是件又高又细的重物还能如你所愿,但若是坐墩这般又胖又矮的物体,恐怕不是那么轻易会失去平衡,结果可能是丝线断了,木片还没能从坐墩底下拖出,或是拖着往门口移动一段距离才倒下,那时,坐墩还能刚好砸在剑刃上吗?况且,这种想法还有一个最大的弱点,即使是正好砸在剑刃上,也不一定能令邵老板的颈子受那么重的伤。”
“为什么?”
赵昊启没好气地一翻白眼,“说了那么久,难道你没想起那坐墩是长鼓形的吗?”
“说得也是。”被他一提醒,元宝想起来了,“这么说……这方法不行了,圆圆的坐墩砸下去,剑刃多半会顺着光滑的表面滑过一边去了,最后剑刃只会被平推压下,而非竖着切下。这个不对的话……”元宝皱眉苦思,“拉动剑柄不行,拖倒坐墩不行……凶手怎么用那把剑割开邵老板的左颈侧呢?”元宝抬头望着赵昊启,“公子,这凶手既然能被您当作对弈的对手,怎么说都比我厉害得多吧?下棋您能让我十五子,这个也要给个提示才公平。”
赵昊启笑着道:“猜对你可是能退十步,这会儿还要提示,会不会太贪心了?”
元宝才不管,继续耍赖,“这题目太难了。”
赵昊启眉梢一扬,“不难还能抵十步?要不我给提示,你只退五步。”
“这个嘛……”元宝苦着脸陷入两难境地,“九步,我只退九步好了。”
赵昊启苦笑着摇头叹道:“真拿你没办法。”接着,拿起折扇往桌上轻敲了一下,“回想一下,邵老板身上都有些什么东西覆盖着,他是被绑在什么地方旁边?我再多加一点儿提示吧,用丝线绊脚触动机关的方法只是个后备方案。我说过,那家伙是个狡猾又谨慎的人,风险这么高的遥距杀人,不多备一个预备法子,他恐怕是不安心的。事实上,是另外一些东西触动机关,杀死邵老板的。”
“什么?这还不是正确答案?”元宝沮丧地耷拉下双肩。
“你放心好了,就算你只答对这个备用方法,我也算你答对。要是你能把另一个也说中,我另外再加一个奖励。”
“是什么?”元宝双眼亮晶晶的,似乎又燃起了斗志。
“三次悔棋一步的机会。”
“当真?这回您可是一定会输的哦!”元宝双眸里闪动着对胜利的渴望。
赵昊启淡淡一笑,“刚好,我也好久没输了,正想回味输棋的滋味。”
元宝嘿嘿奸笑,“我知道是什么东西了。当时房间里有的物品就是坐墩、柜子、书桌、账本、茶壶、杯子、笔、墨条、墨砚、剑、烂掉了的丝绸衣服、布条扭成的绳子。”
“不对,没有笔。”
“是吗?”元宝有些惊讶地反问。
“你还漏数了撑窗子的竹竿。”
“那么就是这些东西组成机关,是吧?”元宝不放心地向赵昊启确认道。
“柜子不是,另外还有一些不在厢房里头的东西,包括不在房间里头的一些笔。不在房间里的是触发杀死邵老板机关的物品,有四样。房间里有一部分物品是用作触发机关后备方案的。提示就这么多了。”
元宝一捋衣袖,从肺腑里吼出豪气的一句:“那么我来了!”大有一决胜负之气势。
“首先,剑尖斜插在地板,剑刃下方对准邵老板的脖子,然后用东西砸在剑刃上,是这个法子杀死邵老板的吧?”
“对。”
“砸在剑上的东西……是账本!”元宝吼道。
赵昊启抿唇一笑,“正确。”
“账本是从书桌上掉下的。”
“没错。”
“至于要怎么让一大堆账本掉下桌子……”元宝搔着头,喃喃自语着,“丝线绑着布条,布条捆着账本……不对,太重,丝线拉不动。”
元宝托着腮帮拼命想……
“呜……”一阵稚嫩的哭声由远而近,元寿两手抹着脸,很伤心地哭着走进书房。一见到元宝,猛地扑入他的怀中大声哭喊道:“我以后再也不理鹤哥哥了。”
元宝朝跟在元寿身后,一脸心虚的元鹤怒目一睁,“你又欺负弟弟了!”
元鹤慌忙摆手,“没有,不关我的事……”
“谁说不关你的事?”元寿大声地控诉起元鹤的罪状。
原来,前阵子有人送来了一对名贵鸟儿,赵昊启见元寿很喜欢就给了他。今早,元寿搬了一个坐墩放在院子中间,将鸟笼放在上头,让那对宝贝小鸟晒太阳,自己则在一旁捉虫子喂鸟。元鹤一个人无聊,在旁边的路中央玩起弹珠子。一名路过的仆人不留神踩上珠子猛地滑倒了,恰好一脚把一旁放了鸟笼的坐墩给踹倒,受惊的小鸟从裂了一条大缝的鸟笼中飞出,扑棱棱地飞入旁边的花树丛里,再也找不着了。元寿好不伤心,于是哭着跑来找大哥告状了。
元宝听了幺弟的哭诉,伸手狠狠地赏了元鹤脑袋两个栗暴,让元鹤苦着脸答应当一回马,才让元寿破涕为笑,高高兴兴地骑在哥哥背上喊着“马儿快跑”,一起跑到外面玩去了。
目送着弟弟们离去的背影,元宝忽然灵机一动,“想到了。地上不是有碎了的墨条吗?就是它!用它撑起一大沓账本。墨条就竖在桌子边缘,斜撑着一大沓账本的中间,账本一头抵在桌上,另一头悬空在桌子外,剑柄之上,形成一个账本悬崖。”元宝说得兴奋,跑到书桌前,取来纸,在上头画符般画了张简图,递给赵昊启看,“瞧,就像这个样子。然后,当它倒下,上方的账本悬崖就会崩塌,哗啦……”元宝用手做了个倒塌的动作,“那堆厚厚的账本雪崩一般在剑柄、剑刃上,账本是纸,不如木头硬,不会滑开,一大堆的纸压在剑上推着剑刃下切。要是那下面不是人的颈子,而是一根萝卜,怕是可以切开两截呢!”
赵昊启赞许地点了点头。
得到赵昊启的肯定,元宝说得更起劲了,“那根线就拴在墨条上,不对,数十本账本压在上面重量不轻,一根丝线拉不动重压下的墨条。那么……就是那个,茶壶和茶杯!”元宝兴奋地用手比画着,“凶手把邵老板的丝绸衣服撕成许多布条,一些用作绳索和蒙眼布,撕一条细的一头缚住墨条,中间缠过茶壶的把手,绕过茶杯的杯身,另一头绑上丝线,丝线穿过非常密贴只有发丝才能穿过的门,连向外头回廊的小门的左门闩。当门打开,丝线就拦在通道,因为太细了,通过的人着急找邵老板定然会绊到丝线上,丝线拖动布条,布条把放在桌子靠右角边缘的茶杯拉倒坠落地上,茶杯连着茶壶把手,在茶杯的重量与布条拉力的合力下拉倒茶壶,倒下的茶壶依靠重力往下坠,拖倒墨条。”
“元宝,你可以退九步了。”说话间,赵昊启几下将棋盘还原为九步棋以前。
“可是,那法子对于凶手来说不够稳当,是吧?”
“对,绊到人的丝线是否在拉下茶杯之前就被扯断,茶壶的下坠力是否足以拉倒墨条……这个法子不确定因素太多了。”
“因此,他不得不运用另外一个方法?”
“有时候独辟蹊径会更有效。”说着,赵昊启往另一角落下一子,“元宝,你又暴露了一个新的致命点,好像会输得更快呢。”
“慢着!如果从门这边依靠他人触动机关不可靠,那么从另一边由自己触动是不是正解?”
赵昊启眼角微垂,露出微笑,问:“若是你,要怎么做?”
“不从门的话,那么得从窗户。窗外就是条河……下方是瓶儿的房间和马厩,从窗口垂下绳子,再潜入马厩拉……不对,根本不能进客栈。在外头拉?不可能,账房还隔着邵老板的卧室……”元宝抱头苦思。
瞧着元宝苦苦思索的痛苦样子,赵昊启一手托了腮撑在桌上,淡淡地问:“你就那么想赢棋?”
元宝苦着脸道:“已经半年没赢过了,任谁都想吧?”
“又不是凭自己实力赢的,有那么重要?”
“赢就是赢,结果才重要。”元宝一手握拳,大声说道。
“我倒是觉得下棋过程中所享受到的快乐才是重点,结果只是附加的,有无亦可。”
元宝懊恼地喊道:“赢家哪能体会输家的感受!”
“那么就请你用劲思考吧。”
“可是我还是想不到,我已经绞尽脑汁了……”元宝瘫坐在椅子上,颓唐不已。
“元宝,你再回想一下屋子里其他物品的状况,毕竟凶手是遥距触动机关,屋内一切辅助物件都按照着原样摆放,多想想它们为什么会那样摆放,脉络就清晰地浮现了。”
“好,让我再来挑战一次!”元宝抛开颓丧情绪,在宽敞的书房里绕圈子,边走边嘀咕,“先不管外头的物品,屋里属于机关里的物品有剑、桌子、账本、墨条……墨砚和撑窗子的竹竿应该也是,这些东西在屋里是干吗用的?”
突然,元宝停下步伐,视线凝在窗户。“那里的窗子是下撑的支窗吧?上面的全撑开,下面的全是掩上的,因此向都头才以为流寇从下面的窗子逃出,在过程中把撑窗的竹竿碰掉了。但事实是,只有一根竹竿在书桌上,被用作了机关的一部分。其他窗子的竹竿呢?要跳窗的话,只会碰掉一根竹竿,其他窗子还是应该开着的。那么,为什么下面的窗子要掩上?若丝线是拴在墨条上通过窗户的话,不是应该开着窗更好吗?如若是拉动丝线把竹竿碰掉的,那么应该只有一扇窗子是闭上的。要是反过来想,闭上是必须的,其他的下窗掩上是为了掩饰这扇必须闭上的窗子……”
元宝猛一转身,视线与赵昊启相碰,“我好像有点儿明白了……是用窗子突然关上的力度推动竹竿,从后面把墨条推倒的!”
啪、啪、啪。赵昊启鼓掌数下,微笑着道:“恭喜,你答对了!”
“真的?”元宝不敢置信,反问了一句,接着咧开嘴喜笑颜开。“不过,要怎么样才能让窗子猛然关上,我可是抓破头皮都想不到。”
“这个就让我来告诉你吧。”
“快说,快说!”元宝急不可耐地连声催促。
“别急,我先补充一点,桌面上整齐地叠放着账本的作用是,垫起接下来会倒塌的不规则账本堆,一是因为桌面与窗框的高度差。二是因为那是新墨条比较长,账本放在上面倾斜角度太大,会滑向后方,垫上账本后可缩小倾斜角度,更利于将账本堆叠在前方以便突出一部分。三是因为推倒墨条的竹竿要是被重重的账本压住的话,需要很大的力量才能推动,因此中间摆放一沓较薄的竖向账本,形成一个凹字,中间再放上一个墨砚垫高竹竿,令竹竿头正对着墨条的上部,这是怕柔软的宣纸会让竹竿滑动不顺畅。撑窗子的竹竿长度大约与桌子宽度相等,只需往窗口方向伸出一点点,当窗扇突然关闭之时,窗扇会把竹竿往屋里推,这样就把墨条推落地面。失去平衡的账本就如同雪崩般倾斜而下,不但把剑柄一端压下,还把下面的人给埋住了。摆在剑尖前的坐墩的作用就是顶住剑尖,让剑柄被压下时,不会因为突然的重压使得剑尖挑上,或是向着门的方向推射出去。”
元宝点头补充道:“所以发现的时候坐墩是横倒在地,那是被挑起的剑尖推倒的。”
“然后,窗子是用笔作撑杆给撑起,套上笔套的笔跟撑杆没两样,只是短了许多。因为在窗框和窗扇下方有凹位固定撑杆,故而在窗框的凹位放上一颗这个。”赵昊启以食指和中指夹起一颗棋子,竖起在元宝眼前,“圆的一面放在凹位,平的一面向外顶住笔端。下方没有凹位卡住,笔只靠窗扇的重量压住,因此只需要很小的一道外力轻轻一扯……而把笔给扯掉的力从哪来?”
元宝反问:“从屋里的物品?”
赵昊启摇了摇还夹着棋子的两根手指,“不对,应该是从窗外。”
“窗外?”
“对,下面一列窗扇不是全合起来了吗?”
“是呀,我就奇怪上面一列都打开,下面一列就全合上了。”
“那是因为扯去笔的力是通过一条系在笔上的丝线而来的。”
“丝线?”元宝不解地反问。
赵昊启继续道:“没错。因此,下方旁边的窗子若是打开的话,有可能会挂住丝线。再者,就那一扇窗扇是闭上的,其余都是打开的,不是很容易让人起疑吗?还有最重要的是,撑开其他窗子的竹竿作了其他用途,那就是用来制作触发机关的重要工具——风筝。”
“风筝?那个用来带走什么东西是很不错,但是要控制就……”元宝不太相信。
“那也是有办法的。”啪的一声,赵昊启将棋子放落棋盘中,然后说道,“用两头蛇(注)的方法就可控制放飞风筝的时间。这个方案唯一的缺陷就是不好把握风的强度,风太小风筝飞不起,风不强风筝的力不足以带走笔,狂风也很糟,风筝有可能被刮落。初秋是放风筝的最好季节,恰好那天晚上的风大而不强。”
『注:围棋术语,黑方和白方中间的两块棋,虽然两块棋的两个眼都是假眼,但是对方无法在眼里下子,所以两块棋仍是活棋,这种棋形被称为“两头蛇”。』
“什么两头蛇?我还是不明白。”
“就是控制风筝的不是一根线,而是两根,一根连着笔,一根连着客栈旁边小巷里的某样东西,比如马车,轿子之类的。”
“但是,临时风筝又怎么做?还有,账房在二楼而且不是在靠小巷的东边,怎么能够把风筝的另一根线弄到小巷?”
“能,麻烦些罢了。首先,制作风筝只需把两根细竹条捆扎成十字形状,然后弄来一块又轻又薄的丝绸,大概是利用了邵老板的丝绸外衣,用剑削或撕成菱形绷紧蒙上去,四个角在十字的四个尖端打结,再用预先准备好的一根长长的结实丝线,绑住竹条中央,丝线各在两端绕成小球,风筝就做好了。这样的风筝可比纸糊的轻盈,而且更招风、更不易破,飞得也更高。风筝做好后,从邵老板身上取得幸运阁除了客房所有的钥匙,这个是最关键的,凶手的目的是夺取邵老板的收藏物和杀死邵老板。取得钥匙,凶手可在幸运阁里随意进出每一处,如入无人之境,亦因此在之后杀害唐三娘之时,得以将一群衙役耍得晕头转向。”
“原来他拿了邵老板的钥匙,还蛮聪明的。”
赵昊启忍不住用折扇敲元宝的脑袋,“元宝,是你太笨了!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那么傻吗?我早说了他的目标是邵老板的收藏物,哪有不拿钥匙的道理?”他边说边敲,元宝抱着头哇哇喊痛。
赵昊启收回折扇继续道:“凶手进入靠近小巷的邵老板的寝室,从北面最边缘的窗口探出半个身子,利用河面上拂来的大风把风筝放高。然后,将较长的一端丝线绑在某物上固定,然后将另一端短的丝线捆住某件小物品,比如小石子之类的,将丝线绕成一个小球,探出身子把丝线球抛在马厩突出部分的屋檐上,因为那部分的屋檐是北高南低,丝线球会滚落到小巷中。接着,凶手从东北角的楼梯下楼到了马厩,从后门外出到小巷。当时应是下午二时至四时之间,潆香楼对外的歌舞表演正是高潮之际,店内的伙计和客人均到了潆香楼屋里或屋前,而小巷内待命的轿夫、车夫亦去看热闹了。凶手在小巷里找到线球——或许已经松散了,把线端绕在一件衣物上,比如说披肩之类的,再压上靠垫等重物。这风筝的控制线就变成了绕在衣物上的短的那根丝线了。
“凶手布置好后,回到二楼邵老板的寝室,松开长的一段丝线,末端卷成小球,右手拿球从最东的窗递向旁边的窗,左手在屋里接过,再以同样方法递向更西的窗户,一直来到寝室最西的窗户,探出半个身子抛进账房最东的下窗。(注)凶手再次回到账房,把线头缚紧在笔身。故意把两旁的柜子里的账本悉数拿出弄乱,一来造成强盗洗劫的假象,二来趁机检查柜子里是否藏有暗格或暗门。当一切布置停当,最后才撑起书桌对开的窗扇,摆放好墨条后的竹竿。”
『注:古代有的房屋几乎整面墙壁都是窗户,窗与窗之间只相隔窗框的厚度,不足十厘米,可以很轻松地实现窗与窗之间的递送。』
“那么,他是怎么关上账房的门的?那扇门不比回廊的小门,门扇包了铁,非常的紧密,只有细小的丝线或者很薄的丝绸才能通过门缝,而且下方门槛也把门下的缝给挡住了。”
“就用邵老板那件薄丝料子的外衣撕下的布条。”
“丝绸布条?”
“丝线拉不动那么沉重的木门闩,只能是光滑的薄丝布条。用一根长的和一根短的,长的一根横着环绕过门闩,在门内棱边后打一个单边蝴蝶结,能解开结的那端布条头长一点儿,往下穿过门缝,先是缚在门环上以备关门后解开蝴蝶结。然后环绕门闩的这条布条并不扯紧,在前方留一个除去门板厚度还能放下一个巴掌的宽余,也先绑在门环上。短的一条丝绸布条垂直兜住门闩的右端,在门掩上后,左手提着短的布条把门闩对准右边的卡口,右手则解开绑在门环上的长布条,手指插入布条内部绷紧,再揪住布条左边拉动。因为门闩的棱边卡住蝴蝶结,布条是不会从后方滑向前,只会推动门闩往右边移动,一直进入到卡口。至此,门已关上,剩下的事就只是拉开蝴蝶结,抽出两条布条。”
“好复杂,听起来好像很耗时呢!”
“确实,而且还必须以邵老板肯喝下麻沸散为前提。”
“把他打晕不行吗?”
赵昊启摇头,“不行,那个撑不到四个小时。”
“邵老板不是商人吗?商人都很精明的,不可能那么傻会自己喝下麻沸散任人宰割吧?”
“就因为他手里拿着这东西,太有恃无恐了。”赵昊启神神秘秘地托起比巴掌还小的小铁盒。
“里面就是那宝贝?”元宝双眼发亮地看着小铁盒。
“要看?”
“要!要!”元宝猛点头。
赵昊启让元宝拿来让他按照拓印复刻的玉佩,放在铁盒盖子上。铁盒盖顶有着环形凹槽,中间有凹凸花纹围绕装饰着一个“昌”字。玉佩恰好与纹路贴合,一半陷入盒盖。赵昊启手指摁在玉佩上一拧,随即一声轻微的咔嗒声响起。
小铁盒打开,内里空荡荡的,只有一件不大的玉石雕刻品,玉质非常好,晶莹剔透,散发着莹白的光泽。玉石饰物不是完整的,像是从颇大的玉饰上碎裂出来的一小块,不过上面雕刻的是何种纹样还是清晰可辨的。那是凰,只有后宫妃嫔才能拥有的纹样。
“这……是凰?”元宝惊疑不定的目光在玉饰与赵昊启面庞之间来回。
赵昊启点点头,面色少有的沉重。
元宝瞬时觉得喉咙干渴异常,他咕嘟地吞了口唾沫,哑着嗓子问道:“这事是不是牵扯上皇宫里的后妃之类……”
“应该比那个更麻烦。这玉上的缺口有一定年月,想是牵扯上的会是有当今太后或太妃背景的麻烦人物。邵老板定然是以为有这么个物品在手,对方一定就范。”
“那他更不该那么不小心,用脚指头想都知道对方会杀人灭口。”
“这恐怕内里是有因由的。前一阵子,某地私盐贩运张狂至极,父亲在朝上参了该地的盐铁使一本,使得那盐铁使被撤职查办了。父亲还举荐了门下一个门生接任。新盐铁使走马上任后一举起了官商勾结贩运私盐的一干人等的底,据说这案子牵涉了京城里的商人和京官。贩运私盐是死罪之一,参案的商人是可随时舍弃的弃子,追究下去定然难逃一死。若是这商人就是邵老板的话……横竖是死,还不如拼死一搏。要是能要挟位高权重且是皇亲国戚的高官出面与我父亲抗衡,把案子压下,自己不就能逃过一死吗?”
“原来如此!”
“光是除去一个邵老板,玉饰仍在还不足以免受威胁,要是玉饰落入别的知情人或是识货的人手中,依旧是个大麻烦。因此邵老板认定,该人物有与我父亲抗衡的实力,压下案子轻而易举,而玉饰关系重大,自己藏得严严实实,对方不敢轻举妄动,定然会为了自保而选择接受自己的要挟。殊不知,那人根本没打算与我父亲抗衡,或者权衡利弊后认为不值得如此大动干戈,就退而求其次,遣人杀人夺玉。”
“那么,这高官是谁?”
“不知道。”
“咦,公子也有不知道的事情?”
“这当然了。”赵昊启闷声说道。
“这还不是白忙,光揪出一个动手的,后面的老狐狸还藏得好好的呢!”
“那个恐怕要拿去让大哥瞧瞧,大哥见多识广,看了也许会知道些眉目。”
“这老狐狸是谁咱们先不管,凶手是谁公子可是还没告诉我呢!”
“拜托你,先动动你的猪脑子想想好不好?这脑子常不用会长锈的。”
“天天被强迫下棋,我倒担心自己的脑子不是长锈,而是用过度了……”元宝嘟嘟囔囔着。
“这凶手不肯说,陶徐氏是怎么被杀的,总可以告诉我吧?”
“陶徐氏出现是凶手意想不到的事情。幸运阁客栈因地处繁华的花街旁边,顾客多是行商的单身商人,带有家眷的通常不会选择入住。你不是打听到,当日邵老板为了捧唐三娘的摘花宴,宣布当日的住客由他掏腰包赠送摘花宴席位一席吗?凶手故意选择那天与邵老板交涉,邵老板为人也算心细,宴请了一群人,想是尽管没有房客,可是还有好几个人在四周,谅凶手也不敢乱来。哪知道凶手比他所想的要狡猾和胆大——凶手大概也是被迫的,不大胆、凶残也不行,权贵下的死令,不遵从的话,下场可能比邵老板还要惨。凶手趁着客栈里的客人和伙计都不在,从东北角的楼梯上去,在二楼与后门间奔走一回,想是无人会发现。账房和邵老板寝室的位置隐秘,即使客人还在也不能窥见里头的动静,最有可能发现的掌柜们,两个在招呼宴会宾客,一个在客栈前门柜台走不开。闩上回廊的小门,凶手要怎么花费时间布置完全不是问题。
“凶手的计划可说是毫无纰漏,但百密一疏,找瓶儿讨回玉镯的陶徐氏的出现让凶手乱了阵脚。
“一般来说,妇道人家丈夫不在之时不会贸然走出自己的厢房,或许是玉镯对于陶徐氏来说太重要了,也或许是她太生瓶儿的气了,陶徐氏在那个时候下楼找瓶儿算账。陶徐氏知道小门后是掌柜们的寝室,瓶儿是大掌柜的女儿,她以为瓶儿也住在那里头,于是恰好在凶手前往后巷摆弄风筝线之时,进了回廊里那道虚掩着的小门。”
“公子,”元宝突然打断赵昊启的娓娓而谈,“凶手为人那么谨慎,为什么不锁上小门才下楼?”
赵昊启蹙了一下眉心,“为了事后能摆脱嫌疑,凶手不能让人看到他在客栈的回廊上走动,在楼梯上奔走两个来回已经是冒了很大风险,怎么可能再那么费事上锁又开锁,还是在绝对会让人怀疑的小门前呢?而那道虚掩的小门,一般伙计和客人都知道不可进入,也只有在气头上的陶徐氏才会推门而入。”
“陶徐氏定然是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还来不及叫喊就被凶手掐死了。”
“元宝,陶徐氏是被淹死的。”
“对哦,仵作说陶徐氏是溺水而亡的,那……难不成仵作跟凶手是一伙的?”
“怎么可能啊?”赵昊启受不了似的大喊道。
“不然,谨慎又小心的凶手怎么会突然冒着更大的风险,从小门一直将陶徐氏弄到中庭的荷塘里将其淹死?别忘了,中庭下面那道小门可是长年锁着的,而且还是从中庭那边锁上。即使是拿着钥匙,凶手要进入中庭,首先得从西面厨房旁边的入口进入中庭才能开门,这样子不单要在楼梯上奔走两个来回,还得绕整个客栈一大圈。”
赵昊启轻叹道:“确实,要将陶徐氏溺毙在荷塘的确需要如此做。可是,元宝,能让人溺水的地方客栈里可不止荷塘一个。”
“嗯,除了荷塘还能有什么地方?您说是外面的河?”
“真受不了你,为什么不能是井?”
“公子指的是那两口井?那些地方风险更大!厨房里的,虽说其他人是去看热闹了,大厨子可是下午四时后才与大掌柜出的门,在那之前一直待在厨房里,所以不可能在厨房里的井溺亡。中庭角落里的那口井用作洗衣,挖凿暗渠引入河水,因此开凿得很宽,同时也比较浅,大概只有胸口那么深。至于外面的河嘛……凶手把陶徐氏抛下河还可以,要再弄回客栈造成溺水而亡的假象,恐怕是非常麻烦的。”
“是的。”赵昊启对元宝的说法表示赞同,“要是陶徐氏就那么被抛下河不弄回客栈,就会惹来对其死因的猜疑,其间还会引起河上来来往往的船只上的渔夫的注意。用被子包着缚上绳子吊下河再回收,同样会惹人注意,最后还是必须要抛尸进庭院的水井中。”
“所以还是那口井?”
赵昊启淡淡地道:“就是那口井。”
“我看不可能吧,抛进井中被人发现的风险不是比抛下河更大吗?起码那个没人能看到自己的面目。何况,那么浅的一口井可以淹死人吗?”
“凶手就是利用那口井,而且被人发现的风险是最小的。”
“不可能!”元宝一副坚决不信的表情。
“凶手先是用钝器把陶徐氏打晕,这个钝器是什么?会不会是剑柄?我至今也没能想明白,也许是揪着陶徐氏的头发往坐墩上磕,可是坐墩上没有血迹……”
“公子,我能打断您一下吗?”元宝犹豫着小声道。
赵昊启不高兴地板起脸,“有什么问题?”
“其实无须用钝器也能把人打晕的。”
“能吗?”赵昊启吃惊地瞪圆了眼睛。
“只需用手刀往颈部耳后的地方使劲砍,即可让人昏迷一刻钟以上。”
“真的可以?”赵昊启望向元宝的眼神满是怀疑。
元宝边小心观察赵昊启的脸色,边小声说道:“像公子这种十多位老师傅花了十多年都教不会半点儿功夫的文弱书生,是绝对不可能办到的,但对于我和翠晴这么普通的人来说,不费吹灰之力即可做到。”
赵昊启俊美的脸上浮现一丝嘲讽味十足的冷笑,语气平得像波澜不惊的湖面,“哦——原来是只有猴子和蛮牛才能办到的事情。”
“我不是蛮牛。”元宝不满地嘀咕道。
啪的一声,元宝头顶挨了一记折扇的轻敲,赵昊启大声说道:“你是那只猴子!翠晴才是蛮牛。”
不等元宝发出抗议的声音,赵昊启接着又说道:“那么说,凶手是用手刀把陶徐氏打晕了,他有这个能力。不过这样一来,头上没有伤痕,凶手为什么会那么在意他人见过陶徐氏的头部呢?”赵昊启歪头想了想,“恐怕是脖子的关系,慌了神的凶手首先是为了不让陶徐氏发出声音掐住了她的脖子,而后再击晕。这样一来,脖子上恐怕就留下了指印。当时陷入慌乱的凶手一时没察觉,事后才想起有可能在陶徐氏脖子上留下掐过的痕迹。陆管家和陶商人两人当初见到尸体乱了心神,没有对陶徐氏的死因起疑,可是那两人若是被京兆尹的惊堂木一吓,一一说出来,官差知道了颈子上的痕迹,定然能判断出陶徐氏是何时被谋杀的,那么凶手就脱不了嫌疑。”
“所以,凶手才再次冒险灭口。可是,如公子所说,陶徐氏的人头不能被他人看到,为什么凶手会在杀了陆管家后,不拿走人头呢?”
啪!元宝可怜的脑袋再次被赵昊启手中的折扇问候了一下,“那已经是什么时候了?人头早开始腐烂了。即使还能看到痕迹,凶手不会在有痕迹的地方砍上几剑破坏掉吗?重要的是不能让那两人说出曾在陶徐氏的脖子上看到有掐痕!”
元宝抚着饱受摧残的脑袋,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
赵昊启继续滔滔不绝地向他说明:“凶手把邵老板房里的被套割开成宽条状扎成长绳子,卷住昏迷中的陶徐氏的双腿,再在脚部绑成单边蝴蝶结,解开结的一端让其在同一条绳子打结,因为绕着陶徐氏双腿的绳子宽且长,多绕几圈再绑紧的话,陶徐氏没有空间挣扎,也不会留下勒痕。凶手把解开绳结的一端取一层楼高度的长度,穿过水井上方栏杆上镂空雕花挡板的洞,绑紧在上头。随后,身强力壮的凶手捉住绳索从挡板旁边将陶徐氏头下脚上地抛入水井中。”
“哇!这个凶残的家伙好狠毒,那样子陶徐氏不就是被倒吊在水井里吗?”
“这样即使水不深,上身浸没在水里的陶徐氏也是没有力气逃生,只能活活被水溺亡。当陶徐氏失去意识后,凶手拉动绳结解开缚腿绳索收回。水井位置偏僻,因为有树木遮挡,能看到水井位置的大概只有西面三楼西北角的回廊,当时客人、伙计尽数不在,你说,风险是不是最小?”
“那家伙是禽兽!”元宝跺脚骂道。
“没错,指使他的那个老不死更加是禽兽中的败类。那么,元宝,你已经知道他是谁了,是吗?”
元宝点点头,“我已经知道是谁了。可是,后面被杀的三人他是怎么逃脱嫌疑的呢?尤其是陶商人之死,明摆着谁都有可能,就他有一大群人数十双眼睛看着,他不可能使出什么分身术跑到数里外的荒庙里杀人吧?唐三娘一案也是,他不可能是杀人的黑衣人。难道不是他一人所为,而是有同伙?”
“就他一人。”
“一人?怎么能办到……”
“杀陶商人他用了陷阱,所以其他人都有嫌疑,就他一人没有。杀唐三娘是用机关制造出上蹿下跳的黑衣人。”
元宝还想追问下去,门外一名仆人禀告道,京兆尹有请赵九公子到府衙一趟。
赵昊启笑道:“我刚想着京兆尹差不多要来求救了。”将铁盒锁上,赵昊启将铁盒连同钥匙递给元宝,“我去一趟,你替我把这个拿去给大哥瞧瞧,一定要把那只老狐狸的皮给剥下来!”
“回来一定要告诉我那家伙到底耍了什么花招,公子千万别忘了哦!”目送赵昊启远去的背影,元宝不放心地大声喊着。
赵昊启回头挥了挥手,“放心,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