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客吃饭,然而时铭也没有多少钱。
绕路回到二中附近,时铭挑了家小面店,这会儿不是饭店,小面店里头只有他们两个客人。
“两碗拌面。”时铭没问俞宿要吃什么,因为他只请的起这个。
俞宿乖乖的坐在他对面,显得更小只了,满脸期待,也没对只吃拌面发表意见。
心底却暗暗猜测着,时铭是不是打算讨好自己,到时候赚到钱就拿大头?
其实从拉时铭入伙开始,俞宿就知道自己分不到多少钱,刚才一瞬间才会有独吞的想法。
不过既然时铭要拉拢他,那他也不必客气,待会儿要多吃点。
等面的功夫,时铭瞧见俞宿手里头还拽着那根棒棒糖,这棒棒糖也是坚强,一路扛过了打架斗殴扛着跑。
“干嘛还拿着?”时铭想起是自己塞给他的,“扔了吧,我不吃了。”
俞宿眼神一闪,打算试探一下。
俞宿露出可惜的依依不舍:“干净的,没沾到脏东西。”
时铭绝对不想再吃,随口说:“那你吃,反正我不吃。”
居然让我吃他吃过的糖,时铭果然想讨好我,哼,就算这样,到时候分成我也不会让步的。
俞宿抿了抿嘴,真的塞进了嘴巴。
吃就吃,谁怕谁。
时铭愣了一下,没想到他还会真的吃了。
看俞宿吃的津津有味的样子,他特别不自在:“你还真吃了?想吃我再买一根。”
假惺惺,不是你让我吃的吗?俞宿心底冷哼,嘲笑时铭的虚伪。
精致的面孔却笑眯了眼睛:“葡萄味的,好甜。”
这种天真可爱的样子,时铭肯定抵挡不住吧,哼,又是一个看脸的家伙。
时铭忍了忍,才忍住没把棒棒糖从他嘴巴里头□□,这种别人吃自己口水的感觉让他头皮发麻,但更多的却是难为情。
弄得老子欺负小孩,给他吃过的似的!
他扭过头,眼不见为净。
俞宿慢条斯理的舔着棒棒糖,心底暗道,果然不堪一击。
能不能别吃得吧唧响,这也太羞耻了,时铭很想连耳朵也捂住!
汕城的拌面很简单,酱油做底,挂面过水捞进去,挖一勺咸菜和葱花就齐全了。
但就这么一会儿工夫,俞宿已经咯吱咯吱把那根棒棒糖给嚼了。
幸亏他吃得快,不然时铭要忍不住□□了。
两碗面一块儿端过来,时铭抽出筷子搅拌了两下,对面的俞宿却已经迫不及待的下口了,大口吸溜。
饥饿让他一时忘记了形象。
时铭一顿,问道:“你这几天没吃饭了?”
俞宿停下动作,双颊塞满了面条鼓鼓的,含糊不清的说:“昨天吃了。”
昨天吃了,那就是今天都没吃,他们去了一趟三中才回来,这都下午两点多了。
“我可以吃了吗?”俞宿咽下口中的面条,咽了咽口水。
不会是现在后悔了吧,后悔也吃了,俞宿低头,暗道要不要往碗里头吐一口口水。
时铭叹了口气,伸手将他的那碗拉到面,俞宿差点没反抗,很艰难才没露出真面目。
该死的,这家伙是在玩我吗?说请吃饭,结果就让我吃了一口!
小气鬼,果然刚才就应该携款私逃。
俞宿捏紧了拳头,他最恨别人表面善意,实际戏弄,时铭已经上了他心底的黑名单,随时都会被打上红叉叉!
时铭拔了一双新筷子,在俞宿瞪圆的眼睛下搅拌均匀,这才递到他面前:“这样才好吃。”
俞宿没想到他会这么做,他的目光一下子变得飘忽起来。
原来不是耍他,而是……
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会这样对待他,对于俞宿来说,食物从来都只有填饱肚子一种用处。
好不好吃,从来不在他的在意范围之内。
“吃啊,怎么不吃?”时铭催促了一句,顺手往自己碗里头倒了许多醋,还挖了两勺辣椒油,再尝了一口果然味道更好了。
“你也不用太感谢我,刚才被围攻的时候,你不也很讲义气没自己逃走,差点一起挨打。”
俞宿低下头,这一瞬间他有些羞耻,因为在时铭被三中那些人围住的时候,他没有直接逃走不是重义气,而是怕时铭回头打他。
他明知道三中那地儿不好去,却撺掇时铭跟他一起去,去了之后又想一个人逃走。
也许我跟俞志勇一样,天生就是个人渣,坏到根儿上了。
俞宿带着自我厌弃,尝了一口,黑眸立刻亮了起来。
看在好吃的份上,可以暂时从黑名单划掉时铭的名字,毕竟他能打,用还是蛮好用的!
时铭瞧他这样,眼底有些笑意:“是不是好吃很多?”
“嗯!”俞宿连着吃了两口,有生以来第一次他觉得面条这么的好吃。
酱油的味道咸香,咸菜提鲜,连葱花也恰到好处。
俞宿的吃相并不好看,他似乎不太会用筷子,抓着筷子的手势跟鸡爪似的,吃起来总是又凶又急,碎末飞溅,一副饿死鬼投胎的架势。
时铭微微皱眉,心底那点洁癖让他嫌弃,却也没说什么。
只提醒了一句:“别吃太快。”
听见他的声音,俞宿的动作便真的放慢了一些,他看了一眼对面的人。
这么关心我,时铭到底在想什么?
难道他就喜欢照顾弱小,世界上真的会有这种人吗?
相比起相信时铭善良,俞宿觉得还不如相信他别有用心好一些。
不过,俞宿看了看时铭红红的面条,忽然往自己碗里头倒了醋和辣椒油。
时铭提醒道:“他家辣椒很辣,你能吃辣吗?”
“能。”俞宿说得斩钉截铁。
时铭倒了那么多,肯定会更好吃。
但是下一刻,他就咳得惊天动地,热血上涌,整张脸都辣的通红。
时铭给他倒了杯水:“不能吃辣就别加辣。”
俞宿灌了两口水缓过劲来,继续低头吃起来:“我能吃。”
时铭一脸无语,但见他没继续咳嗽就没阻止,心想吃个面有什么好逞强的。
他却不知道,从小养成的习惯让俞宿舍不得浪费一点粮食,尤其是他第一次不是为了填饱肚子,真心觉得好吃的面条。
一顿面下肚,放学时间也快到了。
时铭看了一眼俞宿:“先把卡片卖了?”
来了!果然在这儿等着呢!
我就知道他没那么好心!
不过吃饱喝足的俞宿,觉得自己可以不计较。
俞宿点了点头,很自觉的上前推销去,他也是精明,站在小卖部门口盯准那些买干脆面的人,尤其是挑那些一买好几包,抽不到卡片抓耳挠腮的小学生。
这样的孩子想要卡片,且口袋有钱,交易就十分顺利。
俞宿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心底却暗骂这一群傻蛋,傻才好,好忽悠。
时铭依旧在旁边看场子,当然,在二中没有人敢找他麻烦!
时铭心底暗道俞宿小小年纪就这么有生意头脑,以后长大了可不得了。
唔,比他这个穿书之后忘得一干二净,只想到搬砖赚钱的厉害多了。
到底是什么样的家庭才养出这样的孩子,想起俞宿身上的伤口,学校里头关于他身世的传言,时铭又拧起眉头。
书里头的记忆丢了,时铭也想不起来俞宿这个人到底有没有出现过,即使有,估计也不是什么重要任务,因为完全没触发他的心理防御机制。
这也是他放心的原因之一。
没一会儿工夫,俞宿就颠颠儿跑回来了,手里头捏着一叠纸币:“一张珍稀卡10块钱,一共卖了180块,成本十块,那我们今天就赚了170块。”
这可真是一本万利。
俞宿一双眼睛都亮晶晶的:“一天170,十天1700,一个月就有5100,一年6万块。”
不得了,俞宿也震惊了一下。
他妈在纺织厂干了这么多年,基本工资才不到一千块,她那还是高级工,现在的小学生就这么有钱了吗?
事实就是如此,在一部分人先富起来之后,一部分小学生也十分富裕,也难怪收保护费的事情络绎不绝。
时铭打击了一句:“珍稀卡这种东西,卖几次市场就超负荷了,而且会花十块钱天价买珍稀卡的也就那几个。”
就像他,十块零花钱就得攒好久,绝对不可能用来买卡。
俞宿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就跟被戳破的皮球似的泄气。
时铭挑了挑眉,又说:“不过没有你,我真想不到这种赚钱的法子,这次算你厉害。”
俞宿脸颊泛红,伸手把钱递给时铭。
心底却紧张起来,图穷匕见的时候到了,时铭会不会守约把钱分给他,如果时铭不肯的话,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时铭从里头抽了八张。
俞宿一愣,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时铭扬起钞票:“够了。”
为什么?他只拿了八十块?俞宿觉得事情脱离了自己的控制,在他看来,时铭没丢下他,那是因为卡片在他身上。
时铭请他吃面,是变着法子示好,最后这钱就出在他这头羊身上。
那现在呢,时铭为什么只拿走八十?
俞宿道:“说好了五五分。”
“你想的办法,你找人换卡,也是你在出售,我就出了个本金,这些够了。”
撇除本金,他赚了整整七十,要不是这法子不长久,时铭都要心动了。
俞宿一下子捏紧了剩余的钱。
在出发前,他心底害怕时铭会不会说话不算数,真的赚到钱就把他一脚踢开,让他白走一趟一分钱都拿不到。
现在时铭这么大方,俞宿却又开始怀疑,时铭是不是打算单干,以后都不带他了?
很有可能,毕竟时铭已经猜透了他的套路,自己干不是更好?
拌面的咸香还在嘴角,俞宿舔了舔,心底却有些苦涩,即使时铭那么做他也没有办法。
时铭可不知道面前小小的脑袋里装着无数个念头,还都把他的好心往坏处想。
“钱也分了,学校也放学了,各自回家吧。”时铭这么说。
希望潘志强没发现他翘课,只以为他在医务室待了一天。
不行,不能让他抛开我!
“啪!”俞宿一把抱住他的胳膊。
时铭下意识的推开他,皱眉提醒:“别随便碰我,我不喜欢。”
“对不起……”俞宿乖乖道歉,又有些可怜巴巴地看着他,“那我们明天还去吗?”
如果时铭敢独占,他有的是办法搅和这门生意,俞宿心底冷哼。
时铭觉得这孩子赚钱的瘾头比自己还大,想了想说:“明天得上课,再说蒋辉肯定还会堵我,等过几天避避风头再去。”
俞宿双眼暗沉下来,果然,时铭已经打定主意自己去,不会带他了。
这个世界哪有无缘无故对别人好的人!
连他爸爸妈妈都不想要他,不会善待他,他又怎么还能有奢望。
明明这就是他猜到的结果,但俞宿还是不甘心,咬着下唇,几乎渗血。
俞宿倔强的站在那里,看着时铭的背影,身体微微发颤,眼底却只有死寂。
走出一段路后,时铭心有感应的回头瞧了一眼。
俞宿还站在那里。
时铭皱了皱眉头,对他挥了挥手。
但俞宿还是没动,只是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站在那里,身边的学生来来回回,却显得那么的瘦小孤单,就像被整个世界抛弃。
俞宿低垂着脑袋,眼底满是阴霾。
往学校打小报告,给蒋辉通风报信,在学生中散步时铭欺凌的恶名,每一种办法都能让时铭的“小生意”做不下去!
火烧火燎的愤怒,让俞宿觉得自己的胃也跟着火烧起来!
时铭觉得麻烦,他对小孩从来没耐心,但想起俞宿刚才吃面的样子又有些放心不下。
看着还完全是个小孩儿,也不知道他爸妈到底多狠心,对这么可爱的孩子都下得去手。
叹了口气,时铭到底转身走回去:“俞宿,你怎么……”
话音未落,俞宿猛地吐了出来,直接喷了时铭一身。
时铭脸色难看无比,那酸臭的味道让他差点没跟着一起吐出来。
没等他发火,俞宿却整个人软倒下来,吓得时铭一把抱住:“俞宿,你怎么了?”
伸手一摸,俞宿额头滚烫滚烫,时铭暗骂一句该死,刚才就瞧见俞宿脸颊红扑扑的,他还以为是天气热加这小孩赚了钱兴奋,没成想居然发烧了。
时铭一咬牙,也顾不得身上的脏东西,将俞宿背上就往学校的医务室跑,希望校医还没下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