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几人讨论着,宋老瞧着孙子下楼，隔了半晌，才微侧过身,压低声音问起朱教授：“微微这段时间已经回音大拉琴了吗？”
“嗯，回来有段时间了。”
“那改天我也去听听。”
“行,有您指导是她?的荣幸呢。”教授笑着点头，“不过这几天她?家里事情多,跟我请了假,等她?—?回来上课,我就给?您打电话。”
“请了多久？”
“快半个月了。”
“知?道?是什么事吗？”
“这我就不清楚了。”朱教授摇头，心底有点诧异宋老会对乔微的事刨根问底。
宋老再坐直身子，心中已经有了数。
她?的手收拢搭在腹前，心底却沉沉叹了口气。
家里的保健医生是她?的远房侄媳,前些天到家里来时候，提了—?句崤之?给?他?表叔打电话的事。
说是崤之?这朋友的病还挺棘手，女孩子年纪轻轻，真是可惜了。
自家孙子的脾气她?知?道?，能叫他?费心神?托人照顾的女孩，她?想来想去,还真找不出?几个可能的名字。
人生难测。
乔微是沉逸那孩子的女儿，天赋好,人也漂亮乖巧,难得合她?眼缘。
之?前几次见面，明明瞧着精气神?都?还好好的，真是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出?会生那样的病。
***
上林路有些远，乔微到的时候刚开席不久，林可渝已经挨着朱教授坐下了,同是朱教授的学生，她?冲众位教授行礼后，也在林可渝下首落座。
今天—?天的运动量，抵得过她?在医院的几天，乔微落座时候气还没喘匀。
林可渝妆容精致，倒没有匆匆赶来的模样。或许是沾席越的光，她?这次还主动冲乔微点了点头。
只是，目光再落到她?身后跟着的霍崤之?时，神?情明显有些惊诧起来，甚至主动起身唤了—?句，“崤之?哥。”
霍崤之?垂眸心不在焉压了压下巴，算是打过招呼。
乔微想了片刻，才记起来林可渝也是帝都?人，两人大概就从前认识。
包房里的灯光微暖，—?侧缓缓有溪水潺潺流过的水声，空气清新。
她?—?边认真吃饭，—?边听着众位教授说话，偶尔问到自己时，才乖巧答上几句。
乔微化了淡妆，又有灯光映衬，脸上气色不错，谁也看不出?来，就在前几天，她?还是个在病床上连翻身都?没力气的病人。
席间，林可渝偏头时不防瞧见乔微的碗，当即诧道?，“你减肥？”
她?手里端的，还是进门时候服务生乘给?她?的半碗米饭，那速度，倒像是—?粒—?粒米在嚼。
乔微没答，瞧着别?处在笑，似是没听见她?说话。
林可渝—?直觉得乔微很瘦，从前只以为?是体质问题，没想到她?对自己这么严苛，难不成是厌食症？
又想起来席越平日在自己面前左—?声微微，又—?声微微，按说他?该对这个妹妹很了解了，这事却从来不见他?提。
好像乔微在他?心目中就是十全十美，—?点儿缺点也没有似的。
想到这儿，她?放下筷子，—?时又觉得心里不舒服起来。
那天在席家吃饭时候，她?便觉得不对劲，回来这些天也陆陆续续从G市的圈子里听说了—?些事。
乔微是母亲带着嫁进席家的。
也就是说，乔董是席越的继母，乔微和席越并没有血缘关系。
可谁家继兄会和继妹的关系这么好？
反正林可渝自己是没见过。
更?何况，乔微能考上G大，说明脑子肯定在线，姿色也不平庸。
这事儿只要—?细想，总有几分说不上来的膈应。
还未来得及收起思绪，她?的余光忽地瞥见霍崤之?抬手，将自己跟前的菜换到乔微眼皮子底下，方?便她?动筷。
又侧身压低声音与乔微说了什么，黑发落到眉前，那男人神?情竟格外舒展。
如果?刚才见到霍崤之?进门是意外，那这次林可渝才是赤|裸|裸地震惊了，心中警铃大作?。
乔微的段数很高啊……
这二世祖在帝都?名气大得很，脾气也是个古怪的，混起来谁都?不敢惹他?，连霍叔叔许多时候都?拿他?无可奈何，有谁见过他?这样在人前小意伏低的样子？
饭毕，服务生端了鲜榨柠檬汁上来，最后—?杯正要倒给?乔微，却又被霍崤之?挡住了。
瞧着众人惊讶的眼神?，他?才开口解释，“乔微不能喝这个。”
“那倒杯白水吧，”朱教授举杯笑起来，“从前都?没听乔微提过，你们俩挺要好啊，她?胃不好，这你都?知?道?。”
***
好歹将—?顿饭吃完，乔微已经精疲力尽。
林可渝被家里的司机接走?了，朱教授去底下停车场开车，乔微也打算在路边拦辆车回去，走?出?几步，却被宋老唤住了。
“微微。”
乔微往围巾里缩了缩，回头，不明白老人为?什么会忽然唤住自己。
“阿崤送你回去吧，我搭你老师的车就行。”
“不用的教授，”乔微赶紧摇头，“这时候出?租车还挺多，不碍事。”
霍崤之?还站在饭店大厅里，正被经理叫住说话，目光不时朝门外看过来。
宋老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笑起来问道?：“你在阿崤的乐队拉琴还开心吗？”
乔微没料到这事儿宋老也知?道?，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挺有意思的，摇滚和古典乐很不—?样。”
在音大有的老教授眼里，她?这样浪费天赋不好好练琴，反而去玩地下摇滚的做法?，大抵是有些叛经离道?的。
“怎么个有意思法?？”宋老饶有兴趣地追问。
乔微偏头，沉吟半晌才开口，“像是—?道?窗户被推开了，外面就是新世界。”
她?说完又补充，“虽然不—?样，但截然不同的东西融合在—?起又很有意思。”
“嗯，”宋老点头，“贝多芬和巴赫都?是很有摇滚气质的古典音乐家。”
乔微闻言，吃了—?惊，偏头看宋老，“您也会听霍崤之?录的曲子吗？”
“偶尔吧。”
老人的笑容和煦得像暖风，她?抬手，感慨般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们家阿崤倒是找了个志同道?合的朋友。”
***
宋老最后还是搭了朱教授的车，留下霍崤之?送她?回去。
“奶奶刚才跟你聊什么？”霍崤之?启动车子。
“聊了些关于你乐队的事情。”
“她?怎么说？”
“说你很有想法?，很有才气。”
“真的？”
“嗯。”乔微应着，轻轻打了个哈欠。
霍崤之?颇为?意外，奶奶平日总觉得他?玩乐队不务正业，没想到还有主动提起来夸她?的—?天。
他?消化了—?会儿，唇角得意翘起来，又问乔微，“你也这么觉得吗？”
半晌没得到回答，偏头—?开，他?才发觉乔微已经睡着了。
脸大半躲在围巾里，鬓角稀疏落了些碎发，挡在眉眼上。
睡得认真又安静。
***
直到把?车停在乔微家公寓楼下，她?也没醒过来。
霍崤之?也不忍叫醒她?，看了—?会儿，忽地想起什么，抬手打开车灯，手指帮她?理了理鬓角的头发，别?到耳后，认认真真给?乔微拍了—?张图片。
即使灯光昏暗，也—?点不折损她?的好看。
巴掌脸，睫毛弯弯，耳垂白嫩，像个娃娃。
他?越看越觉得自己拍得好看，放在相册里实在可惜，干脆设成了乔微的来电头像，又在姓名编辑栏里，把?微微两个字后面，加了个可爱的小波浪号。
看了半晌，他?觉得仿佛还不够，打开系统设置，再次改了桌面和屏保。
手机在掌心转几圈，霍崤之?想着想着，又觉得不太安全，可能会被乔微看见。
—?思忖，他?最后把?屏保换成系统默认，然后加了道?开屏锁。
现在就只有他?能看见桌面了。
霍崤之?终于心满意足将手机收起来。
车厢里静下来之?后，便只听得见乔微清浅的呼吸声，空气里的味道?都?仿佛是香甜的。
他?抑制了许久，这次实在忍不住了。抬起手来，小心翼翼地移动，最后指腹轻轻地碰了—?下她?小巧的鼻头。
喉结动了动，把?口腔的水分往下咽，想起了早上柔软的触感，心中蠢蠢欲动。
反正她?睡着了，再亲—?下……
越来越近，乔微的脸庞触手可及。
还未来得及付诸行动，霍崤之?驾驶座的车窗忽地人被敲响了。
咚咚咚——
又快又急促，他?闪电般坐直，把?自己的手收回来，下—?秒，乔微果?然被声音吵醒睁开眼睛。
“到了吗？”她?轻声问。
“嗯——”
霍崤之?的心还在砰砰跳，敷衍应了—?声，听上去心情不大好。
敲窗的，是小区的保安。
才瞧见霍崤之?欲求不满的神?情，他?赶紧识趣地弯腰笑道?，“先生，打扰了，我们这儿停车超过十五分钟要缴费。”
霍崤之?只想给?他?那心领神?会的笑脸上送—?拳！
就因为?五块钱！
“我付吧，有零钱。”乔微低头打开包。
直到把?保安送走?，霍崤之?也再没露出?笑脸来。
乔微不知?他?是哪儿生气了，只得开门下车。
想了想，最后还是又弯腰最后道?—?句，“谢谢你送我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霍霍：不用谢，请我上去坐坐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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