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微澜打量着眼前这清秀的男子,那张脸上满是殷殷期盼,她心中暗自嗤笑:“这般好的技艺,来我慈宁宫怕是委屈你了。”
宁坤如今看似俯首帖耳,实则打了一手的好算盘。
如今这是瞧着她带了少些酒意,特来叫这男子来她跟前晃荡,而他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花香实在是叫人难受。
她不是丞相之女江微澜,自然是不喜这些庸俗的花香,反倒最是对此气味极为敏感。
这男子身上的香只是同牡丹相似,这股气味却并非牡丹那般温和,而是带了几分催.情的意味,只消闻上一会,便会叫人浑身发热。
凌启康这蠢货,竟是要用这等下作的法子将她拉下水,丝毫不顾及皇家的颜面。
“母后成日里批阅奏折,实在辛苦,这么一个人倒是也能为母后解解闷子。”凌启康看了陈念一眼,转头满意的对着江微澜道。
这幕模样在别人看来许就是所谓的母慈子孝,可殊不知今日这番波谲云诡中,人人都是心怀鬼胎。
“朝堂政事繁多,哀家时常批阅到深夜,何来所谓修身养性的空闲。”江微澜淡笑道,那双清透的凤眸就这么漫不经心地扫过凌启康。
如今北辰是太后理政,所有的折子都是先送到慈宁宫给太后掌眼,最后才能到皇帝手上。
慈宁宫时常是点灯到深夜,江微澜三年如一日的批阅奏折执掌国事,如何又有闲暇时间去寻欢作乐,凌启康身为帝王才是那个最为闲暇之人,他这话明显底气不足。
感受到宁坤时辰投来的目光,凌启康扯了扯唇角:“若是这么个人能在母后宫中,为母后磨墨点香,也算得是他几世修来的福分。”
凌启康总想着在慈宁宫安插些眼线,却不想眼线这种东西是利于两个人的。
陈念倘若是个识时务的,今日能做他凌启康的眼线,明日便也能做她江微澜的眼线。
无非谁给的好处更多罢了。
江微澜微微眯着清透的凤眸,好似就这般看透了凌启康,拂袖接过了陈念手中的那盏酒。
见她拿走了那杯酒,陈念眸子亮了几分:“太后娘娘抬爱。”
凌启康脸上的神色也不再像方才那般紧绷,朝着陈念嘱咐道:“太后为国劳神劳心,若是讨不得太后欢心,朕唯你是问。”
“既然皇帝有意留你,那便在外庭做侍卫吧,”江微澜轻抿了一口酒,唇边沾了莹亮的液体,“禁卫军知晓怎么做。”
此话一出,满座哗然。
陈念更是脸色白了白,他生的面白无须,真要是舞刀弄枪,滚过了禁卫军的那一关,恐还没做上侍卫,那小胳膊小腿都折掉了。
“娘娘……”陈念微微蹙着眉,瞧着好不可怜。
“怎么,你想做太监?”江微澜凉凉地朝他扫了过来。
下首不知是谁嗤笑了一声,轻咳想要将其掩盖过去。
凌启康同使臣的脸色皆是不大好,可今日这番本就是使臣僭越了,倘若想让男子来宫内做事,侍卫已是最好的选择,江微澜说的并无半分错处。
只是凌启康想不明白,像江微澜这个年纪,如何能没有半分少女怀春的心思呢,她如今的气度当真像极了威严的年长女性,像是真正的太后。
殿门的动静极大,凌苏梁只说要她亲自去外面瞧上一瞧寿礼。
凌锦御不声不响的凑了来,替了鸳禾扶着她的手,才出了殿便见着了上空绚烂的焰火。
焰火是何等的珍贵,而这炸开漫天的焰火,她是许久未曾见得了。
满天皆是炸开的绚烂焰火,将地上众人的脸映的忽明忽暗,凌锦御侧眸看着身旁的江微澜。
那双清透的眼眸中仿佛还带着酒意,如今被五彩的烟火照的透亮,如最珍稀的透玉一般,哪里是被束缚在宫中的太后,这分明该是广寒宫的神女。
耳边分明是嘈杂的,可看着身旁这张清绝的玉颜,凌锦御莫名觉得周边都寂静无声。
暗香包裹着他,不禁让他想起高烧那夜鼻尖的冷香,还不等再细细回想,腕上的力道忽的重了几分,凌锦御忙不迭收回了眸光。
“三皇子有心了。”天边的焰火光渐弱,江微澜这般道。
凌苏梁有意无意地扫了他一眼,上前道:“能讨得母后欢心是极为难得的。”
诸臣今日因着太后寿辰亦是大饱眼福,要知晓,如今北辰最是提倡节俭。
即便新帝也是如此,而焰火价位极高,三皇子这般又何尝不是在当众打凌启康的脸。
江微澜却不愿再陪着他们斗嘴,只按了按额角道:“哀家今日多饮了几杯,如今头痛起来,便不扰诸位的兴致了。”
凌启康言语的关切是免不了的,他道:“太后今日薄醉,身子不适,你们几个多加照看。”
女官忙应是,身后满是朝臣恭送太后的官话,这般将她搀出寿康宫。
御道的穿堂风吹来,将酒意吹散了许多。
夏风带了几分难得的微凉,吹到脸上叫人难得有些放松,只想着落脚好生吹上一会。
也不知还有多久到慈宁宫,江微澜在一处破败的宫殿门口驻足良久,玉石相撞的声音在静谧的复道响起。
夜里的宫墙是暗朱色,如同她批阅奏折的朱笔,江微澜总是不由得想,这朱墙与朱墨,到底是用多少人的血染红的。
身后的脚步声有些轻,像是那人怕扰了她的清静,江微澜捻着手钏的手未停:“宴会那边有皇帝与诸多朝臣盯着,你如何出来的?”
身后那人似乎未曾想到她会发觉,只默了小会,答非所问道:“如今夜深了,儿臣不放心母后……”
“不放心?这宫中还有谁能把哀家怎样不成,”江微澜一阵好笑,侧眸看向他,“习武之人听力向来是敏锐的,锦御未曾打算避着我。”
凌锦御微微抿了抿唇,眼巴巴地看着她:“母后今日饮了酒,儿臣总要看这些,免得被什么阿猫阿狗占了便宜。”
他这话说的意有所指,江微澜不用想都知晓他是因着方才的陈念,如今心中正是别扭的想着什么。
“阿猫阿狗,”江微澜眸中带了几分笑意,道,“你是说,陈侍卫?”
凌锦御显然对他的成见很大:“皇兄的眼光是极为差劲的,他心中想的什么大家都是心知肚明,可带这么个丑陋不堪的男子来见母后,实在是,实在是荒唐!”
江微澜挑了挑眉,陈念此人不管如何说,都算得上是俊秀的男子了,在凌锦御口中竟能落得个“貌丑”,他眼光又何时这般高了。
看着凌锦御那张似乎为她有些愤懑的脸上,江微澜轻笑一声:“那锦御觉得哪样的男子才好看?”
凌锦御还在因着陈念一事耿耿于怀,正是欲再说些什么,听她突然这般说,抬眼便见那张微薄的红唇在皎月下勾起一丝弧度,不由地怔楞住。
他失神那刻,却未曾注意到江微澜眸底闪过一丝暗色。
作者有话要说:凌锦御:他敢觊觎母后?!……母后真好看(星星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