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苏洄之和阎飞乘坐8号列车前往是非监狱时,胡地,倚红船上,唐乔正在凭栏眺望。
拥有层楼高的宝船,如同一只水中巨兽,静静趴在天河之畔的渡口。缝隙大变之后,天河改道,水流从终点逆流而上,在胡地边缘直起苍穹,在天上绕了一个弯儿又如同瀑布般落下。而天河本来的源头,属于胡地的这一部分水域,就逐渐变成了一片静谧湖泊。
渡口上又排起了长队,男女老少都有,全是想要登上倚红船一睹唐小姐风采的人。
唐小姐却只盯着那月亮。
胡地的月亮,比现世的超级月亮还要大数百倍,仿佛一个巨大的圆盘,又像是什么外星人的飞行器一样,罩在湖泊的上方。湖上亦多了许多垂钓的人,小小的扁舟是用银白色的机械材料做的,像冲浪板,边缘亮着淡蓝的光芒,载着一个又一个的垂钓的人,在这里——钓月亮。
那长长的机械竹竿,甩动着细如蛛丝的线,将弯钩甩入了那月亮之中。鱼线绷直的刹那,好像真的在月亮中勾住了什么东西一般。
那垂钓的人再用力一扯,1、2、3,秒之后,弯钩回弹。
唐乔注意到那月亮上,好似有月华如波纹晃动。他们到底勾住了什么?这个举动有什么用意?她微微蹙眉,但不敢久视。
即便是她,也不敢长久地望着月亮。萤火对上皓月,那效果就跟蚍蜉撼树差不多。
“在月亮的设定里,它跟狗是死敌。”蓦地,背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唐乔回过头去,没看到人,视线下移,才看到了只到她膝盖那么高的一个迷你Q版小人。Q版小人没有性别,皮肤光洁无瑕疵,小短腿、小短手,五官的比例也不似真人,但却如同真人一般有正常的呼吸。他是短发,所以姑且称之为他,穿着背带裤戴着贝雷帽,模样可爱。
“Q塔,你又来了,你的钱攒够了吗?”唐乔叫出了他的名字。
“不,我亲爱的唐小姐,提钱伤感情。”Q塔在地上弹跳几下,biubiubiubiu的像果冻人,又弹跳力惊人,一下子就跳到了栏杆上,然后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下,再举起那个馒头一样的手,指向天空,用充满童稚的清脆嗓音道:“我们现在聊的不是月亮吗?”
唐乔倚着栏杆,任风吹着她的大波浪卷发,言笑晏晏,“那你有什么高见呢?”
Q塔继续抬头看着,“我们都知道,那只狗才是主角。当年你走之后,它被困在那座小山村里,月亮一直看着它,直到它被掀了盖头。现在月亮回来了,但是狗也跑出去了。天狗食月,一直是传统。”
唐乔:“你觉得大黄能吃得了月亮吗?”
Q塔:“它又不是什么名贵品种,杂食性动物,为什么不能吃啊?你看那些渔人,那些鱼线,一定是月亮照到现世去了。他们在通过月亮钓人。”
唐乔:“钓人也得有规则限制吧?关键是水?钓到的人又去了哪里?”
Q塔:“我也不知道
。”
唐乔略作思忖,又笑着调侃道:“你过来说这些,该不是想阻止我再次去敲鼓吧?”
Q塔转过头,那双迥异于人的卡姿兰大眼睛认真地看着她,说:“他们如果连这点事情都搞不定,还要靠你的话,趁早投降算了。而且外面的人速度有些慢,到现在为止也没有人用沙盘跟我联络。气相局,一代不如一代了。”
唐乔:“骂别人可以,你可不能骂我家小明。”
Q塔:“他考上了吗?”
唐乔:“这不是他考不考得上的问题,是他如果考不上,花园路有多丢脸的问题。姓黎的有多爱面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Q塔“哼”了一声,“我才不想知道。”
唐乔莞尔,故意凑近了,道:“Q塔,你现在虽然是这幅模样,但作为人的灵魂还没有变。我们在这里,都是外乡人,迟早有一天还是会回到那个爱面子的、被各种条条框框束缚的世界里去的。”
Q塔:“那就等他们来了再说吧。”
末了,他看着还在不断挥杆的渔人,道:“说不定那时候我又想做一条狗了呢?好歹也是主角同款。”
另一边,上方城内。
大黄从昏迷中醒来,发现自己竟然倒在一个水泊里。奇怪,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扯它,真奇怪,好像一个钩子钩住了它的皮肉,其实不是很痛,但好烦。
“汪!”大黄转头就去咬,没咬住。
什么鬼东西?大黄左看右看,四下张望了一圈,猛地从地上蹿起。奇怪、真奇怪,它怎么跑这荒郊野岭来了?那两个可恶的人类呢?那些高高大大的水泥房子呢?那些闪瞎狗眼的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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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汪汪汪!”大黄用力呼喊,但身体才刚从麻醉状态里苏醒过来,那是怎么都使不上劲儿。一低头,它又看到了水泊中月亮的倒影,登时怒从心中来,开启无敌狗爪,对着那月亮的倒影就是一通爆锤。
好气好气好气啊,它看到月亮就来气。
等它发泄完了,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一点力气也消耗一空。它登时觉得不妙,可一只狗怎么会后悔呢?
它只会觉得是人类的错。
蓦地,风吹草动。
大黄机敏地回头,用残存的力量亮出狗爪,正要向前攻击,就看到前方草丛里赫然出现一双碧绿的眼睛。它没有感受到恶意,便又稍稍收敛,警惕地、一步一步走过去,发现对方是——一只黄黑相间的猫。
猫正在舔自己的爪子,它不咸不淡地看了大黄一眼,这才慢悠悠地转身离开。
“汪?”大黄叫它,它也不理。
大黄犹豫片刻,还是跟了上去。走过一段路,它隐约闻到了空气中的血腥味,忙快步追踪过去,而后就发现了倒在草丛里的男人,以及隐藏在男人附近的无数双或碧绿、或金黄色的眼睛。
饶是大黄见过无数的世面,它也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好多猫,好多好多猫,我大黄危矣!
大黄差点原地跳起来,而那猫停下来
,嫌弃地看了它一眼,终于“喵”
ldquo;?[(”
大黄疑惑。
“喵。”猫又叫了一声。
大黄靠近,低头嗅了嗅男人身上的气味。好恶心,是那只臭鸟的味道。它立刻嫌弃地别过头,也有点明白过来——或许是这群猫救了它。
可现在它们在哪里呢?
大黄抬头,天上的月亮好大,四周的风也好大,一片旷野也好大。总之就是大大大,它的人类狗子呢?人类狗子呢?
汪?汪汪汪?
猫只觉得它傻。
舔了舔爪子,猫再次从男人身上跳下来,慢悠悠地在前面带路。大黄跟在它身后,这里看看、那里看看,最终来到了一个小房子前。
这房子有多小呢?比人类狗子给它准备的窝还小。
小房子里坐着一尊石像,奇形怪状的,不知道是个什么玩意儿。反正大黄是不屑的,它嗅了嗅石像前摆着的祭品,没来由打了个喷嚏。
霎时间,香灰漫天。
大黄被搞了个灰头土脸,而猫猫好像已经不想理它了,径自钻进了石像后面。大黄连忙凑过去,这才发现后头还有一个洞。
那洞很小,猫钻过去是没问题的。大黄显然对自己的体型一无所知,它也钻,狗头进去了,身子还在外面,最后铆足了吃奶的劲儿,硬是把香案、祭品都挤倒了,这才勉强钻进了那洞里。
石像啪嗒歪倒在小屋里,看那微笑的嘴角,仿佛在骂娘。
大黄注定是看不到了,它钻过那狭窄的洞,探出狗头一看——咦?这又是哪儿?
小小的堆满了杂物的房间里,没有亮灯,还有常年不透风的发霉的气味。几缕光亮从门缝里透进来,还有中年女人骂骂咧咧的声音,“老娘开这个饭馆,就不是为了赚钱的!让那人模狗样的给我滚,大半夜上门谈生意,谈作死的生意啊,老娘是缺那几个钱去插队投胎吗?真他爹的晦气!”
“一群小刀剌屁股的玩意儿。”
“狗都不如。”
汪?
大黄歪着脑袋,它虽然听不懂人类讲话,但“狗”这个发音还是知道的。它赶紧从那洞里钻出来,看到猫从上面的通风管道出去了,登时有点急。那个口子太小了,它可钻不进去。
可猫一点回头的意思都没有,大黄意识到自己被抛弃了,心里忽然泛起一股从未有过的酸涩。它一急,就叫出了声。
声音吸引来了外面的人,烫着花卷的麻将馆老板拉开杂物间的门,手里还抄着个鸡毛掸子,“谁他爹的——”
怎么是条狗啊?
哪来的狗?
一人一狗大眼瞪小眼。
大黄警惕万分,下意识就要跑,可它的身体还未完全恢复,根本跑不快,刚到门口就被老板扼住了命运的后脖颈,“进了我的店还想跑?我就说店里怎么总少些东西,是不是你偷的?”
大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