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生气,我怎么会生气呢?”
如是这般碎碎念着的鸩,捏碎了身前的栏杆。他确实不生气,只是这栏杆太脆弱而已,就像人类的脖子,一捏就断。
他根本不会上人类这些小伎俩的当。
“快了……”他不由得再次抬头看向月亮,嘴里喃喃自语,“世界的意志是不可违抗的,人类作为世界的产物,又如何能反抗呢?为何要反抗呢?”
“他们不该,他们不该……”
风将他的话语传向远方,他像一个夜幕中的布道者,朝着自己的信众张开双手。这座城市里,有人低头埋首于自己的生活,有人目视前方扔在奔波,也有人抬起头来,望向他所站立的这个地方。
在那风的絮语,月的低眸里,世界在每个人眼中,都不一样。
天河之畔的驿站里,月亮也终于升起来了。
当月轮像灯一样出现在驿站外的旗杆上时,黎铮那只缠绕着水晶珠串的手,也缓缓地摘下了赌徒的斗笠。
“你输了。”黎铮道。
话音落下,斗笠下的那张黑洞一样的脸暴露于天地之间,于转瞬间扩大,黑色如水墨般被稀释,又如同镜花水月,被迎面吹来的风轻轻拂去。
“我愿赌服输。斗笠归你,下一次,我再赢回来。”空中留下的话语也有如九天之外的梵音,仿佛眨眼间,已经相隔了千里万里。
几片红色的芦絮慢悠悠飘过,落在桌椅的残骸上,落在墙角那碎裂酒碗的小山堆上,也落在黎铮的肩头。
连山张着嘴巴,久久都没有合拢。
刚开始,他还以为按照赌约,被叫做“赌徒”的斗笠男会在驿站内大开杀戒。而他们会尽可能阻止他,只要最后活着的人数不是三,那就是他们赢了。可出乎意料的是,黎铮只是劝他不用着急,却没有真的阻止他杀人。
“忘记你进门的方式了吗?”
“我们是匪。”
黎铮如是说着,一拳砸倒了一个奇形怪状的向他们扑过来的NPC。斗笠男杀人,他们打劫,阙歌真的很像一个土匪头子,她去打劫了驿站的钱柜。
她的大师兄,花园路的黎老板,还忙里偷闲地跟主厨下了一单——三碗阳春面,一屉蟹黄小笼外带。
“为什么还要外带啊?”连山一边躲避着被斗笠男打飞的断裂的桌腿攻击,一边硬着头皮发问。
“为了爱情。”阙歌手脚麻利地装着钱,又从桌子底下拖出了瑟瑟发抖的小二,“你躲什么?起来和面。”
外面乒铃乓啷,里面铛铛铛铛。
那边杀人,这边剁菜。
阙歌无数次庆幸,她学长还是吃葱花的。
连山已经放弃挣扎了,甚至开始期待阳春面的味道。是什么顶级阳春面啊,能让黎老板和卷王都念念不忘?
话说黎老板人呢?
连山跑出去一看,他上二楼去了。
驿站最高也就二楼,黎铮的身影
从那二楼的走廊里走过,往下看着院子里的乱局,再看一眼手表——时间还早。
紧接着,他又从二楼走廊翻到了屋顶。
站在屋顶抬头看,低垂的黑沉沉的天幕仿佛触手可及。风吹起他猎猎衣角,黎铮又抬头看了一会儿,问:“天河改道,是不是改到天上去了?”
斗笠男闪现在他五米开外,“是。”
黎铮又看向院中,好心提醒他,“那边还有一个。”
就这样,整个驿站的客人都被一扫而空,最终只剩下了厨子、小二,以及黎铮三人和斗笠男。
连山坐下来吃面的时候,小二和厨子从厨房的墙角钻洞跑了。黎铮最终还是和斗笠男打了起来,他们在那边打,他就端着个面碗四处流窜。
阳春面真好吃啊。
之前连山还以为最终剩下的人数3,是指黎铮、他和阙歌。结果他漏掉了斗笠男,斗笠男不可能自己杀自己,所以他得在自己这边杀掉1人。
他是真杀啊,说动手就动手。
“阙歌。”黎铮喊了一声,阙歌就从厨房窗户里探出头来,扔出一小坛子酒。黎铮接过,拔酒塞,拿起院子里唯一还完好的桌子上、唯一还完好的一只碗,倒酒,再错身避过斗笠男的攻击,把酒碗塞到他手里,一气呵成。
“喝点儿?”黎铮放下酒坛子,“我的面要坨了。”
斗笠男端着酒碗,没有动弹,黎铮则迆迆然坐下吃面。
连山看着这神奇的一幕,只能去问从厨房里出来的阙歌,“这里面是有什么规则限制吗?”
阙歌指了指墙角的那堆碎碗,“一些喝酒的规则。放心吃吧,吃完再打。”
行。
你们花园路是有点子
实力在身上,我服了。
连山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自己是个浑水摸鱼打工人的事实,心安理得地蹲在地上吃面。至于为什么不上桌吃饭?
因为完好的椅子只剩两张了,他觉得自己不配。
最终,这场别开生面的赌局以黎铮获胜落下了帷幕。
“他去哪儿了?”连山看着赌徒消失的地方,略有些错愕。他到现在也没搞明白,这到底是个什么物种。
“风把他吹去哪儿,他就去哪儿,简称——随机传送。”黎铮道。
阙歌又贴心地多解释了一句,“这是胡地的风人,等你以后去了胡地,说不定就能再碰上了。”
连山可不想去啊,他就是个没志气的人。
“我们现在去哪儿?”阙歌又上前问黎铮。
“先回家。”黎铮说着,转身走向了厨房。厨房的灶上还有热气弥漫,蟹黄小笼在屉上蒸着,隐约有香味飘出来。
黎铮还记得,前天燕月明工作累到在说梦话。
蟹黄小笼真好吃啊。
而此时的燕月明还不知道前方有美味的缝隙出产的蟹黄小笼在等着自己,他的晚餐只有冷掉的面包和牛奶,以及在摩托车上被灌了一肚子的西北风。
鸩
藏得很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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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的好消息是,巡查部终于拦住了那辆厢式货车。
燕月明和黎和平连忙赶过去,可等他们到了现场,最糟糕的情况出现了——那两个偷狗贼先一步弃车逃亡,且在临走前,打开了所有关猫狗的铁笼。
猫猫狗狗并不清楚会有人类来救它们,当它们重获自由,第一反应都是逃跑。于是这些猫狗,但凡有行动能力的,全部散开了,且周围黑灯瞎火的,几十只猫猫狗狗,哪里去找?
巡查部的队员们,一个头比两个大,忙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燕月明和黎和平只能加入搜寻的队伍,以发现货车的位置为原点,向四周搜寻。可是那两个偷狗贼都被抓捕归案了,部分猫狗也被找到了,大黄还是不见踪影。
“以大黄的战斗力,它应该是被麻醉或者打晕了才对啊。这样的状态,它怎么会跑远呢?难道又有别的人把它绑走了?是鸩?还是鸩的同伙?”燕月明不免心焦。
黎和平这会儿也说不出“别担心”这样的话了,他眉头紧蹙,如果是熟悉他的前队员们在这里,一定会知道,这是队长要发飙的前奏。
“最糟糕的可能,是它被藏起来了,当成威胁我们的一个‘人质’。或者,它又掉进了缝隙。”
董晓音也有同样的对于前者的担忧,虽然抓一只狗来威胁人,听起来有点荒唐,可大黄不是普通的狗。
思忖再三,董晓音联络局里,以最快的速度开始排查过往车辆以及附近民居。这不是她一个副队长可以办到的了,最终拍板的是闻人副部长。
闻人景就在他妈妈的办公室里坐着。
花园路的其他人都在外忙碌,他年纪小,黎和平不让他跟着,强行将他送来了气相局。他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做了会儿作业,最后还是按捺不住,悄悄离开了办公室。
夜晚的气相局,一如既往的忙碌。
大家都认得这位副部长家的小公子、花园路的高徒,所以没有人对他出现在这里感到惊讶。不过闻人景毕竟是个外人,没有工作人员带着,很多地方他都不能去,最后就又到了咖啡吧。
咖啡吧的工作人员都以小孩子晚上不要喝咖啡,免得睡不着为由,拒绝了闻人景的咖啡单子,转而给他热了杯牛奶。
闻人景接过牛奶,看了眼时间——快到波动时刻了。
监测部、播音部开始忙碌起来,闻人景看到苏洄之的助理从走廊里走过去,行色匆匆的样子。闻人景探头看了一眼,装作瞎聊的样子问旁边来买咖啡的气相局工作人员,“今天晚上是谁主播啊?”
对方答道:“今天啊,应该是徐主播吧。她最近带新人,播的比较多。”
闻人景心念微动,“那苏主播呢?”
对方愣了愣,“这我可不知道,他们播音部的内部排班我哪儿知道呢。不过苏主播最近休息得比较多吧?”
他问的是咖啡吧的工作人员,工作人员点点头,道:“确实,今天可能休假了吧,我好像没见到他。”
闻人景:“阎队呢?”
其余两人对视一眼,“阎队这神出鬼没的……不是,小少爷,你打听他们干什么?你妈说什么了吗?”
“没有啊。”闻人景眨巴眨巴眼,才十几岁的少年脸上还有婴儿肥,故作老成但很讨喜。
不一会儿闻人景就借故离开了咖啡吧,转过走廊的刹那,他立刻掏出手机打给苏洄之。但是奇怪,苏洄之怎么不接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