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开车吗?”
“会,但是我——”
气相局的停车场,燕月明没说完的话还卡在喉咙里,钥匙就抛过来了。他匆忙接住,看到小方已经坐上了副驾驶,咬咬牙,开门上车。
燕月明是有驾照的,大学时考驾照方便,就提前考了。可他家只有小电驴,刚毕业没两年,他也还没攒够买车的钱,驾驶证就只能放着吃灰了。他现在只庆幸学长考虑得周到,在他来报道前,陪他去练了练车,这才让他有勇气坐上驾驶座。
开车前,他还是提醒了小方自己的不熟练,生怕酿成什么新人第一天上班就带着前辈一块儿撞车的惨案。
小方不以为意,“我看着呢,你慢点儿开就行,今天不急。”
十分钟后。
小方:“开快点儿,你开这么慢,市民是会投诉你上工不积极的!上工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燕月明渐渐发现小方和善的外表下,藏着的是一颗金刚罗汉的心。脸上永远笑呵呵的,实际上半点儿不含糊,高效、严谨,又严格。
到了救助站,见识过小方八面玲珑的一面后,燕月明更是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
燕月明还在这里遇见了两个熟人,他失业那天碰到的开着快捷救援车来给他填表的救助站工作人员。一男一女,男的扎着小揪揪,女的扎着麻花辫。
这两人看到他也很惊喜,在这偌大的上方城里,他们接连碰到几次了,怎么不算是缘分呢?
“恭喜你啊,小明,你穿这身制服很帅哦。”麻花辫笑着给他比了个赞,扎着小揪揪的男生也高兴地搭着他的肩膀,“以后怎么说也算半个同事了,说不定还会经常见面,多多关照。”
“好。”燕月明腼腆地笑,听到小方在叫自己了,便匆匆告辞。
小方带他来熟悉救助站的监管工作,一边走一边说道:“你们三个新人对于后勤的工作都要了解,但彼此的侧重会有不同。救助站这边,我希望你能抓牢它,一个是你对外的身份很好,大家都认识你、了解你,你跟别人打起交道来会比其他人容易。再有,社会捐助那一块,曹氏集团是大头,我记得你跟曹氏的小少爷很熟?”
燕月明如实作答:“我们认识并没有多久,但一起掉进过缝隙,算是朋友。”
小方:“这就好办了。曹氏那边的掌舵人已经定了,是曹彧的姐姐。他姐姐有心锻炼弟弟,所以这一块的工作以后可能就由曹彧接手。你既然认识曹彧,信息互通,就可以很大程度地避免救助站这个中间环节出问题。物资,尤其是资金,层层下发,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你可要小心留意。如果发现问题,不要怕,但也不要莽,明白吗?”
燕月明郑重点头,“明白。”
小方老怀大慰。
其实他刚开始挑中燕月明时,还有点担心他如同外表那样,过于老实可欺。别看后勤听起来不如其他部门高大上,但没点本事的人还真镇不住场子。燕月明不同,只要他自己立得起来,能够
打通所有的环节,
那以他的“后台”,
有花园路和其背后的人脉坐镇,很多难题就可以迎刃而解了。
诚如小方期待的那样,在他带着燕月明熟悉整个监管流程时,他表现得非常得体。有新人的认真,但不卑不亢的,面对救助站的领导也不气虚。
感谢花园路、感恩花园路,小方开心极了。
他甚至想给黎铮包个红包。
燕月明可不知道小方心里在想什么,他认认真真工作,秉持着“好记性不如烂笔头”的原则,拿着个小本本不停地记。他倒是可以用录音笔,更省事,但录音这个东西在很多场合都很忌讳,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争端,还是老老实实用笔记更好。
书写的过程其实也可以帮助记忆,方法虽笨,但管用。
从救助站出来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两人去开车,正好碰见了在路边休息的巡查队员。巡查部人员众多,燕月明不认得他们,但他们认得他和小方。
“这是又来救助站视察啊?”对方抬手熟稔地打着招呼,末了,又忍不住拍拍他的车,说:“小方干事,你看我这车,都修了八百回了,是不是该换个新的了?”
小方皮笑肉不笑,“可以啊,你打个申请上来,上头通过了我就给你批。巡查部的车是该换换了,哟,这轮胎磨损得够厉害啊?又去哪儿漂移了?”
“什么漂移啊,这不是为了救人嘛。”对方打着哈哈,“不过说真的,夏季快到了,今年的夏季补贴什么时候发啊?”
小方:“你得看指挥部
什么时候批啊,这才6月,你急什么。”
燕月明在旁边看他们你来我往,若有所思。等到双方告辞,上了车,小方问他,“看出什么名堂来了?”
“要批条?”燕月明试探着问。
“恭喜你,你抓住了精髓。”小方一边扣着安全带,一边教徒弟,“各部有各部的难处,巡查部想要更好的车子,搜救队员需要更耐磨的鞋子,但后勤也有后勤的规章制度。我们得善于倾听他们的难处和抱怨,因为其他部门,尤其是搜救、巡查这些天天在外面跑的,风里来雨里去,做最危险的工作,人家确实有抱怨的资格,但制度就是制度,无规矩不成方圆。”
小方碰到一个好学生,也很乐于分享自己的经验。
“有的时候呢,人家确实有难处,作为后勤,你就得想办法给别人解决难处,不要让繁琐的手续限制住人家的正常工作。因为人家的工作,稍有差池,也许牵扯到的就是活生生的人命。有的时候呢,不急的时候,一些过分的要求,你要知道怎么推得掉。后勤讲究一个什么?调度,你要知道怎么调度,不是被动地等着批条下来,让你做什么你才做什么,你的脑子里得有一个章程……”
小方的苦口婆心,燕月明心领神会。一天时间下来,他隐约能察觉到小方在自己身上寄予的某种期望,如果是在以往,他可能会觉得很焦虑,怕自己达不到对方的期待。
可也许是因为气相局这份工作的特殊性,是缝隙考核第一名给他
带来的信心,
,
取而代之的是无穷的干劲。
虽然累,但是他很有干劲。
下班回到花园路,学长正坐在客厅沙发上慢悠悠地缠着毛线团。他给大黄钩了个彩色的毛线球玩儿,大黄很喜欢,一人一狗相处的画面难得得和谐。
今天黎和平还带着闻人景外出访友了,家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和大黄,坐下来简单地吃了一餐饭。饭桌上,燕月明碎碎叨叨地说着上班的见闻,事无巨细地给学长分享。
黎铮总是一个很好的听众,他从不觉得燕月明烦,偶尔针对他的内容提点一句,不会让人觉得高高在上,反而有种扫地僧的从容。
燕月明只要能看到他,就觉得安心。吃完饭、收拾好碗筷,左看右看老师和小学长还没回来,燕月明就又悄悄挂到学长身上去了。
他把手环绕在学长脖颈上,就这么仰着头看着他。而黎铮低头逆着光,灯光找不到他的眼里,但是那里面全是燕月明自己。
“学长?”燕月明有事没事就是喜欢叫叫他。
“嗯?”
“没事。”
燕月明放心地扑在他怀里,学长会抱住他,不让他掉到地上去。而当他可以不靠自己的力气就能站稳时,燕月明那点子疲惫和小小的抱怨就钻出来了。
“气相局好忙啊……”
“后悔了?”
“那倒没有。”
燕月明又抬起头来,冲他傻兮兮地笑,“那可是个铁饭碗呢,光宗耀祖了。”
黎铮被他逗笑了,看他埋在自己身上把脸蛋都弄得红扑扑的,忍不住又低头落下一个吻。燕月明不知不觉就靠后坐在了沙发背上,从沙发背滚落到沙发上,也只需要短短两三分钟而已。
人在恋爱里做的最无脑但最沉溺的一件事,大概就是拉着喜欢的人一块儿坠落了。
可对于其他人来说,一切就都不是那么美妙了。
外出访友归来的黎和平和闻人景站在外面,透过被风吹动的纱帘,隐约看到一丝里面的情形,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闻人景:“老师……”
黎和平:“你叫老师也没用啊。”
闻人景:“可你是老师啊。”
黎和平:“那这恋爱也不是我谈的啊?你看看你学长,平时道貌岸然、生人勿近的,谈起恋爱来倒是……啧啧。”
他甚至想拿出手机来记录一番,被闻人景拼死阻止。这肉眼看到了,伤的只是我纯洁的心灵,要是拿手机拍下来了,那要的可是命啊。
最终两人决定——去遛狗。
大黄:“汪?”
作为一只狗,大黄怎么也想不明白,它就是很偶然地出了一下门,怎么就又被带着去公园溜达?它白天溜达够了,不需要再溜达了。
人类真是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