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和平略作思忖,“我们应该是在风雪原的边缘地带,前面是冰瀑?”
阙歌:“对,高达百丈的冰瀑,真正的风雪原应该在冰瀑上方。我们如果想要过去,就得爬上去。”
闻言,蹲在火炉旁的连山都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这儿就已经够冷了,要是爬上去,那不得冻死,我们的装备也不够啊。”
冯远华看了眼小徒弟,知道他第一次到缝隙深处来,害怕也正常。他道:“先吃点东西暖暖身子吧,我们坐下来仔细商议。”
黎和平知道他这老同事最稳妥、周到,闻言点了点头,几人便围着火堆坐下,喝着热水分吃干粮。大黄撒丫子跑出去老远,此刻又跑回来,看到几人竟已坐下来吃饭,登时龇牙咧嘴的,一狗头就把连山给拱开了,大喇喇地占据了他的位子。
连山揉着屁股,敢怒不敢言。
这狗真的像成精了,老是用一种充满智慧的目光看人,而且惯会看碟下菜。明明他们有四个人,这狗好像看谁都不顺眼,都能骂两句,但最终真正受欺负的只有自己一个。
言归正传。
向前,还是向后,这是一个问题。
黎和平看向冯远华,“你怎么看?”
冯远华沉吟片刻,道:“我们贸贸然过去,确实不妥。深处的缝隙出入口少,风雪原又是面积最大的缝隙之一,光是生存环境就很苛刻,更别说雪原上的规则了。”
连山蹲在狗后边,忍不住弱弱地举手发言,“风雪原的NPC,是不是特别凶残?”
黎和平笑笑,“说凶残是挺凶残,如果你现在往脚底下看,冰面下还有游尸呢,那是人家NPC养的鱼。你要是能钓上一条,献给人家,说不定能讨个好。”
连山干笑,“哈、哈哈,黎前辈说笑了。”
冯远华摇头,这队长都退休了也改不了吓唬新人的臭脾气,真是愁人。他看啊,黎铮那个脾气,完全就是被老队长带坏的。
阙歌在这方面是个激进派,来了花园路后,又跟着黎铮多次进缝隙上实践课,风格愈发突出,“要不?我去看看?”
黎和平骂道:“好的不学坏的学,你一个人去送死吗?冻在那冰瀑上,到时候撕都撕不下来!”
而且,黎和平从小山村出来之后,总觉得心里毛毛的。他纵横缝隙几十年,是这里的常客了,说不上来去自如,但好歹是个经验丰富的大前辈。
他什么场面没见过?可现在一没犯规,二没遇见什么凶残NPC,他哪里来的发毛的感觉?
那厢阙歌被骂了,也没咋样,看起来抗压能力很强的样子。连山仔细观察着她,见她面露沉思,那双眼睛里却神采异常,不一会儿好像又有了主意。
连山自愧弗如,而这时,大黄突然竖起耳朵,朝天上看去。
“大黄?”连山最先察觉到它的异样,顺着它的视线往上看。大黄当然不能回答他的问题,但它会叫,龇牙咧嘴地冲着天上狂吠。
黎和平醍醐灌顶,一下子站起来,“是月亮!”
阙歌蹙眉,“可我们不是已经从小山村出来了?”
“是。”冯远华还是经验更丰富一些,迅速分析道:“也许这月亮辐射的范围很广,不止一个缝隙。”
黎和平沉声:“它在盯着我们。”
冯远华:“之前来风雪原的时候,月亮常年隐没在云层里,看也看不见,也不危险。这次产生这种变化……是因为黎铮掀了盖头?”
黎和平微微眯起眼,“胡地的飞氓都跑到外面来了,缝隙里俨然已经产生了我们不知道的变化,我们不能再冲动行事了。”
语毕,他回身看向众人,“准备撤离,原路返回。”
可好死不死的,就在他们收拾东西打算离开时,前方忽然升起一道光。那是冲天而起的求救信号,来源于气相局搜救部。
黎和平和冯远华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凝重。
“你们两个回去报信。”黎和平飞快有了决断,目光扫过连山和阙歌,“不准反驳,搜救部不要不听指挥的队员。动作要快,听懂了吗?”
阙歌只能咬牙点头。她回头招呼连山,背上背包就要撤,临走时她还想叫上大黄一块儿走,毕竟它再怎么勇猛,也只是一条狗而已。
可大黄才不管她,一狗当先就冲了出去,方向正是冰雪缘。
“大黄!回来!”
“汪!”
大黄才不听呢。
人类,休想命令我。
那厢,燕月明正在怀疑人生。
这怪奇小屋实在是怪。当他跟着闻人景一路穿过走廊跑到后门口,发现这里大门紧闭,门不光用锁给锁上了,还缠绕着生锈的铁链,贴着封条和符纸。满满当当的黑色符文,从大门上溢出,仔细看,那符文甚至像活的——
就像寂静街区8号屋里的鬼画符一样。
燕月明受到了瞬间的视觉冲击,连忙偏过头,就又看到了后门的正对面。后门前其实也是一道走廊,而后门的正对面也是一扇门。
那门开着,闻人景带着他拐进去,然后迅速关门,将后头的追兵阻隔在外。
“砰!”对方浑身冒火,仿佛不懂得刹车,一头撞在门上,撞出火星点点,但好歹没有把门撞开。
燕月明跑得气喘吁吁,好不容易能停下来喘口气,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只见眼前的房间足有篮球场那么大,三层楼那么高。他虽然没有在外面看到过怪奇小屋的全貌,但他一、二、三层都去过,大致能猜出这栋房子有多大。
哪还有空间装得下那么大一个房间?
“这是我的……错觉吗?”燕月明喃喃发问。
“不是。这个房间客观存在,房子也客观存在,你可以理解为,怪奇小屋里的空间刻度本来就是不同的。”闻人景道。
“空间刻度?”
“出自鄙人六年级的大作,《意识还可以这样玩儿》。”
“啊……”
“咳,总而言之,在相创造的世界里,别太套用科学那一套就行了。但我们可以用科学的方式去解释现象,譬如在这个空间里,取个大概的数值,一米相当于外面的一厘米。你换算成外面的标准,它就可以完美嵌合在这栋房子里。”
燕月明顿时想起黎铮,黎铮随着墙上的机关转进了墙内,那么墙内必定还有空间。如果套用闻人景的这套理论,那么这栋小屋里,每个空间里的刻度可能都不一样?
他把这个想法说出来,换来闻人景赏识的目光,但他话锋一转,又道:“不过你去外面,可千万别说是我教你的。”
燕月明:“啊?”
闻人景见他真的信了自己说的话,真的非常开心,可见自己这个学长在对方心里还是很有可信度的。他冲燕月明招招手,“你来。”
两人凑到门缝前往外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吓小明一条。
外面燃起了好大的火,火光一片,热浪翻涌,震慑得燕月明连退两步。他惊魂未定地看向闻人景,只见闻人景又如同南城小诸葛附体,一本正经地说出一个惊人的事实,“其实不是房子很大,而是我们变小了。”
变、变小了?
燕月明立刻想到外面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火了,是自己变小了,所以看外面的那个玩偶变大了。玩偶着了火,还在燃烧。
“那这里……”燕月明又回头看向房间里的情形,那如同水车一般的巨大滚轮,随处可见的管道、树杈子,几根圆木柱子撑起的占据房间一角的二楼,还有从二楼上下来的滑梯、铺满整间房的碎木屑和纸屑,让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匪夷所思的猜测。
“是仓鼠笼。”闻人景直接给出了答案。
不等燕月明消化这个现实,闻人景又道:“看到那个二楼了吗?我们上去,那里原来有一个出口。”
两人站立的地方属于玄关,一般的玄关是下沉的,这里却是凸起的。玄关的前方还有向下的台阶,走下台阶,他们就能进入那碎屑的海洋。
燕月明试探着踩下去,发现这碎屑铺得很厚,几乎要漫过他的脖子,但好在不扎人,他光着脚也没事。
只是他算漏了一件事,这碎屑的厚度对他来说是不要紧,但对只有14岁的闻人景来说,有点过高了。
燕月明眼睁睁地看着他消失在那碎屑的海洋里,焦急出声:“小学长你人呢?”
闻人景举起手,踮起脚尖露出一双眼睛看他,“我在这儿呢,学弟。”
学长学弟深情对视,最终决定携手前行。
在碎屑的海洋里行走真不是一件简单事儿,燕月明怕闻人景看不清路,又怕这里面会有什么危险,所以很努力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路过滚轮时,他心念微动,小声道:“学长,我看见那个滚轮,怎么有种想要上去跑一跑的冲动?”
闻人景陷在碎屑里,闷声回答:“因为你现在是仓鼠,但你要时刻谨记自己不是仓鼠。”
燕月明顿时警觉地点点头,连忙移开视线。
紧接着两人又路过了管道区,燕月明更不敢看了。这四通八达的管道,刷着五颜六色的漆,看着就让人很想去钻一钻。
他牵着闻人景快步往前,然而就在这时,天花板上忽然又传来震动。
“咚!”
“咚!”
震动的声音比在客厅里听到得更大了,甚至震得整个房间都颤了颤。燕月明脚下一个趔趄,好不容易稳住,头顶却又传来木板破裂的声音。
“咔——”那是令人不安的声响。
“怎么了怎么了?”闻人景努力扒拉开碎屑,踮脚往外看。
“天花板要塌了!”燕月明二话不说,拉起他赶紧跑路,因为那破开的裂痕就在他们头顶上方!
“咔——”
又是一声。
燕月明哪还顾得上自己究竟是仓鼠还是人,拉着闻人景就往那管道里钻。至少天花板塌下来的时候,他们还有管道可以挡一挡。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他们钻入管道的刹那,天花板瞬间塌陷,在碎屑的海洋里砸起漫天飞舞的“浪花”。
燕月明和闻人景如同叠罗汉似的从管道里钻出头来看,只见天花板塌出了一个大约半径为一米的洞,洞口露出了黑色的带着长长绒毛的布。
绒布上脏兮兮的,还破了一个口,往外冒着泛黄的……
“棉絮?”闻人景道。
“是昂丁!”燕月明反应过来,是他们变小了,昂丁就在他们眼中变大了!
学长和昂丁肯定在上面打架,所以现在是学长把昂丁摁在地上打?学长真帅啊。燕月明不无花痴地想着,张嘴想告诉学长自己在这里,又怕自己干扰到对方。
咦?不对?
那黑色的绒布上怎么好像有一行红色的小字?
燕月明睁大眼睛仔细看,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如果说昂丁在他的视线里变大了,那么这行字也是,所以这行字原本是很小很小几乎看不见的。
这意味着什么?
隐藏信息出现了!
可还不等燕月明把那行字看清楚,昂丁就又消失在了洞口。透过洞口,燕月明隐约能看到掠过的黑影。
燕月明连忙大声呼喊:“学长!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