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光火石之间,齐膺艰难闪开。他也拔出佩剑,格挡住萧妙磬。
这一交锋刚罢,徐贵姬就惨叫着倒下。齐膺一时顾不上萧妙磬,忙接住母亲。
徐贵姬腹部一道刀口触目惊心,鲜血涌出,很快打湿她腰腹。
高台上的黄衣人反应过来,立刻朝萧妙磬和袁婕发起攻击。
袁婕一把拉过萧妙磬,把她拽到身后,同时高声道:“还不都给我上?!”
应着她这声高呼,在场所有身穿红衣的人霎时行动,全体倒戈,向凤嗣的人发起攻击。
十几个红衣人身影翩飞,冲上高台,护住袁婕和萧妙磬。
同时,越军们也行动起来,朝凤嗣发起反击!
直到此刻,徐贵姬和齐膺才发现,原来来此的越军竟是那样多。从屋顶上、墙根后、还有各种暗处,源源不断涌出埋伏的越军,一下子就对凤嗣形成反包围。
母子二人大惊失色,中计了!彤鹤这叛徒,竟与越军勾结做戏!
齐膺目眦尽裂道:“杀了她!千刀万剐!”
袁婕匕首饮血,眸中杀气似怒海狂澜,“呵,倒要感谢你派我去萧家卧底,要不我还得费脑筋怎么脱离凤嗣。不见天日苟且偷生的凤凰,算什么凤凰?来啊,使劲打啊,谁杀了谁还不一定呢!”
有袁婕在前,红衣人在侧,萧妙磬被护得滴水不漏。
她趁机后退,沿着台阶向下,刚下到一半时,身子就被萧钰勾住。萧妙磬顺势抱住萧钰的腰,他一用力,就将萧妙磬勾到身后去。
“音音,没事吧?”萧钰唤道。
“没事。”萧妙磬摇摇头,又忙握紧百珑,时刻留意周遭情况。
她已经完全安全了,周遭越军们在猛烈的反攻凤嗣,她与萧钰所在之处被越军精锐牢牢护住,固若金汤。
甄夫人流着泪接过萧妙磬,一把将她抱进怀里,“添音,我的女儿!”
萧妙磬忙反抱住甄夫人,安抚道:“阿娘我没事,我和颂姬方才都是做戏的。”
做戏之事,是萧妙磬、萧钰和袁婕一起商量的,除他三人外一概无人知晓。
萧妙磬知道阿娘被吓坏了,便不断抚摸甄夫人的后背,用体温和有力的拥抱抚平甄夫人的心绪。
甄夫人渐渐平静下来,视线却落在萧妙磬胳膊上的伤处,心疼万分。
纵然是做戏,但袁婕切切实实往萧妙磬胳膊上划了一刀,伤口是真,血也是真。
甄夫人知道,她们这么做是为了让徐贵姬和齐膺放松戒备。她只是心疼自己的女儿,在被划伤时竟忍着不叫出。
萧钰又何尝不心疼?甄夫人放开萧妙磬,他将萧妙磬拉到身边,牵住她的左手。
他早就想过也许萧妙磬会受些小伤,心里想想都不好受,如今看见她的伤处,便更心疼了,恨不得那伤与痛都能在第一时间转移到自己身上。
“音音,过后,我给你包扎。”
“嗯。”萧妙磬笑了。
周遭杀伐不休,但萧妙磬唇角却是一抹宁和的笑。在萧钰身边,她什么也不用担心。他总是能部署好一切。
她四下看去,甄夫人和萧银瓶,还有姜叙等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皆被护得很好。而武将们则拾起兵器,与凤嗣打了起来。
江东武将各个都身经百战,虽打法上不似凤嗣那般毒辣,但也丝毫不落下风。
忽然间,几十名黄衣人无声无息从天而降,向着萧钰和萧妙磬所在之处投掷雀翎。
萧钰将萧妙磬一把拉到身后,同时手中暗器飞出,如疾风暴雨,将大片雀翎阻隔在七尺之外。
黄衣人们继续以雀翎攻击,好些越军将士都被雀翎射中。
高台上齐膺看到这一幕,心中立刻找回镇定和得意,怎料得意之色还未能浮现于脸上,就面色大变,惊愕万分。
——那些被雀翎射中的越军将士,竟然没有中毒倒地!
那是相思黄泉啊!怎么可能?竟毒不到他们?
齐膺哪里知道,高阳氏的阿春和酒儿来到洛阳宫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凤嗣的人有潜伏在宫中的,只知道阿春和酒儿祖孙是越王请来的,说是欢迎恩人,要宴请她们。
殊不知,阿春和酒儿是带着能抑制相思黄泉的丹药而来!
早在萧钰摆脱轮椅时,他便与阿春和酒儿商议,待攻下洛阳后,请两人前来配合越军,剿灭凤嗣。
于是,这半年时间,祖孙二人都在研究能抑制相思黄泉的丹药。
如今,她们带着研究出的成果,来到洛阳宫。
今日参与战斗的越军们,都已事先饮下浸泡了丹药的水。药效在他们体内发作,一旦他们被涂抹相思黄泉的雀翎射中,体内的药性就能抑制相思黄泉毒发。待今日事毕,再给他们服药清除相思黄泉即可。
黄衣人们也未料到相思黄泉会不起作用,没有剧毒加成,他们不过是普通的刺客,难敌大批越军将士。
高台上,袁婕率领红衣人与齐膺和黄衣人打得难舍难分。
越军们杀掉四周敌人后,开始向高台支援。
徐贵姬重伤不便,脸色已难看到极致。她愤怒的看向袁婕,又看向高台下的萧钰,心里蓦然涌出无边无际的绝望。
她多年忍辱负重,多年不见天日,多年的绸缪策划,眼看就差最后一步就能登天,未料她登天的梯子被一把抽空,就这般朝着深渊跌回去!
她怎能甘心?
心像是被绝望和怒火所蚕食,徐贵姬低头看着自己被鲜血染透的腹部,生命力在源源不断的流逝,她已感到头晕眼花,连保持神智都越来越费劲。
她想,她怕是要不行了。
徐贵姬狠狠吸上一口气,拉住齐膺袖口道:“阿膺,我逃不过去了。你快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是你的东西就一定能夺回来的。”
“母亲!”齐膺一剑刺死一名红衣人,转头,含泪盯着徐贵姬,不忍的一摇头。
他与徐贵姬相依为命多年,总是不愿失去母亲的!
“快走,阿膺。”徐贵姬艰难的说话,已是进气少出气多,她努力向黄衣人们高喊:“保护阿膺离开这里!快!”
“休想走!”袁婕漫卷的眼角已被杀气浸透,身上沾着无数血点子,手里的匕首挥得犹如流星赶月。
她猛地向齐膺扑过来,挥刀刺去。
齐膺格挡住袁婕这一击,用足力道狠狠一扫!他年轻力壮,功底更甚袁婕,这爆发性的一扫,把袁婕整个人掀飞出去!
袁婕落地时没能站稳,跌在台阶上,顺着台阶滚落下来!
萧妙磬瞧见这一幕,倒吸一口气,“颂姬!”
此刻离台阶最近的是姜叙和萧银瓶。
姜叙忙上前去接下袁婕,袁婕在滚动中不慎被自己的匕首割伤,肩头血流如注。她不得已丢下匕首,被姜叙接住时已是浑身凌乱,气喘吁吁。
除却上次虐杀袁繇后,在雨中茫然无措的模样,这是第二次,姜叙见到这般狼狈的袁婕。
姜叙心里没来由就是一拧,他连忙把袁婕抱起,退回到越军将士的保护圈中。
他喊了声:“袁婕?”
袁婕艰难的吊起一口气,气若游丝道:“死不了……姜太守,要谢谢你了……”她又向萧钰喊道:“王上!齐膺要逃……!”
萧钰自是已看出齐膺要逃。在袁婕滚路下来时,萧钰就向越军下令,剿灭齐膺和徐贵姬。
眼下黄衣人们刚要为齐膺开路,便有暗箭从两个方向射来,精准夺命!
齐膺面目大骇,一抬眼,竟看见吴琪和夏侯阕不知何时,到了两侧偏殿的二楼。一人在东,一人在西,齐齐向高台射箭。
天狼吞日如炽热的日轮烈焰,月神穿云如坚定的幽蓝月光,日月合璧,光辉耀目。
而这样的光辉耀目,对凤嗣来说,却是无法摆脱的死亡恶梦。
黄衣人们一个个中箭倒下,袁婕部里的红衣人们联合越军,攻得更猛。
齐膺和剩下的残兵们步步艰难,捉襟见肘。
忽然间,一支箭擦着齐膺身侧而过,射中他侧后方的徐贵姬,正中心口!
“母亲!”
随着齐膺的悲呼声,徐贵姬再也支持不住,倒地而亡。
吴琪射死徐贵姬后,面不改色再搭上一箭,这回她瞄准得是齐膺。
然而,一箭出去,却被齐膺扫飞。她对面夏侯阕立刻向齐膺补了一箭,却又被一名飞扑而来的黄衣人以自身挡箭,救下齐膺一命。
“啧,难缠。”夏侯阕骂了一句,再度搭箭。
徐贵姬一死,齐膺没了拖累,反倒行动迅速起来。加之他受到刺激爆发,变得异常凶狠能打,竟是连连扫飞夏侯阕和吴琪的箭,在黄衣人的掩护下不断撤退!
眼看就要撤到一处狭窄的道路,可齐膺做梦都没想到,萧钰和萧妙磬竟出现在他面前。
萧钰率一众武官,长身玉立,眼神漠然望着齐膺。
他身后是萧妙磬,她被他护着,手里持百珑,眼神冰冷。
这一刻,齐膺忽然被一种狂暴而来的绝望感贯穿全身,千络百骸都传来细密颤抖。不知为何,眼前的萧钰,给他一种无比压迫的感觉。明明他只是站在那里,明明他看似是浩然的气度,但这一方天地里的一切喧嚣都被他牢牢压制。
仿佛他是上位者,而自己这流着齐家血脉的龙子凤孙,却是不得翻身的阶下囚。
齐膺霍然怒了,他狂吼一声,挥剑朝萧钰冲去。
而萧钰不动如山,只手上飞出一道暗器,便将齐膺的佩剑击飞!
齐膺大惊,他飞出去的佩剑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度。
萧钰拿过萧妙磬的百珑,反手一掷!
所有人屏住呼吸。
齐膺的佩剑落地,发出咣当一声响。他胸口传上来一阵狂猎的剧痛,痛得令他恍惚。
他低下头,看见自己胸口刺.进一把秀丽的短剑,是百珑。
而他的正前方,一名替他挡剑的黄衣人,背后有一个血洞,是被百珑穿心而过。
砰的一声,黄衣人倒地。齐膺捂着伤处,想要拔.出百珑,却终是力竭跪地。
齐膺仰头,看向萧钰,视野中的一切都变得模糊开来。
“萧钰,你……”
终究是合上眼睛。
愤怒和不甘,是齐膺留在这世上最后的东西。
众人眼见萧钰以飞剑,连杀二人,均有片刻的说不出话来。
他们的王上,到底是比那么多叱咤风云的人物,更要强大。
看着齐膺的尸体,萧妙磬本以为自己会没什么感觉,但突然的,她感受到一点空落。
不论如何,这人都是与她流着同样血脉的兄长。
“音音,怨吗?”萧钰背对萧妙磬,低低问道。
怨吗?怨我用你的剑,抹去你血亲的生命吗?
萧妙磬定定道:“我不怨的。”她拉住萧钰的手,一字字说:“都结束了,钰哥哥。这个乱世,那么多水深火热,那些生死离别,都可以结束了。”
“音音。”萧钰转过身,拥抱住萧妙磬,紧紧的,像是要将她嵌到身体里去。
是啊,都结束了。
那些曾敌对的,尘归尘土归土。
那些曾失去的,足以告慰和瞑目。
而往后,残垣断壁会变作高楼广厦,野草荒冢会开遍绵绵桃花。
此刻夕阳西下,天边红红的太阳,如火般的温暖,将一天一地都染作震撼的橘红。
而他怀里拥抱的,是属于他的太阳。
……
凤嗣之乱,以越军大获全胜告终。
余下的凤嗣成员被俘虏。顺着他们,越军一路挖到凤嗣的老巢,将凤嗣残余势力一网打尽。
越军回来的时候,带回一名从凤嗣解救出的老妇人。
萧妙磬一见那老妇人的长相,就知道这定是阿春的妹妹阿秋,姐妹两个长得很是像。
果然,当老妇人看见阿春和酒儿时,激动的热泪盈眶。
“姐姐!酒儿!”
她们三个人抱在一起,尽是团聚的喜悦和脱离苦海的庆幸。
萧妙磬看着这一幕,心里暖暖的,她和萧钰这也算是报答阿春与酒儿的恩情了。
齐膺之死,萧妙磬真的不怨萧钰。
她和齐膺毫无感情,还被对方挟持来当人质要挟萧钰,甚至要在她身上一刀一刀的抹。
她怎么可能对齐膺有什么兄妹之情?
只是,她和齐膺的确是手足血亲。她不怨萧钰分毫,却怨极了她的父皇灵帝。
灵帝为保徐贵姬和齐膺母子,便把她和甄夫人母女当作棋子。
不单如此,他还将一手培植的凤嗣交给徐贵姬和齐膺,让那对母子把萧家、把众诸侯,当工具似的玩弄!
在那对母子领着凤嗣现身之前,阿娘还傻傻的以为,父皇深爱她,不遗余力的保护她。
阿娘相信着父皇,也感恩于萧绎的保全,更是希望有朝一日能随着萧氏回到洛阳宫,再回到和父皇曾经生活的地方。
到头来,一切都是假的。
那一家三口相亲相爱,情比金坚,却还要装出深情的样子哄骗阿娘,只为耗干她们母女的利用价值!
萧妙磬更不能原谅的是,凤嗣害萧钰囿于轮椅那么多年。
这其中的苦楚与屈辱,无法想象。
纵是萧钰亲手要了齐膺性命,也不过一报还一报。
萧妙磬来到甄夫人身边坐下,轻轻牵住甄夫人的手。
因获悉真相,甄夫人备受打击,这几日一直以泪洗面。
“添音……”见女儿到来,甄夫人忍不住落泪。
这么多年她始终深爱之人,她全心相信的爱人,竟是为她布下彻头彻尾的骗局。
齐祜啊,你如此利用我,我无话可说。但添音,是你我的骨肉啊!
甄夫人恍惚望着萧妙磬,抬手触摸她的脸。
人人都说她的女儿有萧家护着,有萧钰宠着,无比幸福。可萧家对她的好,何尝不是她用真心和付出换来的?
而她所承担的,所失去的,又有谁能知道。
“添音,阿娘在想,这是不是报应……”甄夫人自嘲的低笑,“从前甘孟蕤总说,是我和萧绎毁了她一生,我对她是愧疚的,却不能体会她的痛苦和绝望。但如今,我都明白了,她的痛报应在我身上了……”
“阿娘不要这么说,这不是什么报应。”萧妙磬道,“我知道阿娘很伤心,但以后日子还长,我们总要向前看的。仔细想想,父皇也好,徐贵姬和齐膺也好,他们苦心孤诣设计那么多,到最后也不过一场空。事已至此,阿娘,还有我陪着您。钰哥哥、小织,我们都在您身边,以后的路还长呢。”
甄夫人抿唇笑着,流着泪水,拥抱住萧妙磬。
是啊,以后的路还长呢。
能笑着走下去,就不要哭。
……
一切尘埃落定。
纷乱几十年的时代终于结束。
整个山河大地都好像沐浴上新的阳光,吹来新的暖风。
被战火烧毁的房屋重新建起来,被硝烟弥漫的荒野又是郁郁葱葱。
流离失所的人们迁回家园,和亲人重逢。
失去亲人的人们安定下来,继续向前行。
萧妙磬和萧钰住在洛阳宫中,每天都有要处理的事务,也每天都会抽出时间一起散步,一起赏花。
日子过得甜蜜充实,和在建业的时候差不多。每天清晨萧妙磬自梦中醒来,都能第一眼看到萧钰,或是看见他为她叠好的衣服,和留给她的早膳。
章晔的伤势也在好转,人已经恢复清醒。
萧妙磬记得太医刚通知她章晔清醒时,她冲到章晔床前,看见章晔睁着一双清亮的眼睛,满眼茫然的问:“你是谁?”
“我叫萧妙磬,是你的……朋友。”萧妙磬这样说,“你先前不小心跌下楼,忘记许多事情。不过有我在,你不用担心,太医们会治好你的。”
章晔眼神懵懂,像是在思考什么。她想了许久,依旧觉得一切是空白的。她总觉得自己好像做过一场漫长的梦,梦醒之后,所见所闻皆如庄生晓梦,分不清究竟现在是真实,还是那片寻不到的空白才是真实。
但潜意识里,仿佛有一道声音在告诉章晔,面前这个姐姐是她信任的人。
章晔在萧妙磬真诚温暖的笑容下,也安心的笑了。
“我相信你。”章晔说,“那你可以告诉我,我叫什么名字吗?”
“你叫小晔,晔兮如华的晔。”
“晔兮如华,温乎如莹……”章晔喃喃,“我的名字还挺好的。”
“是啊,很好的名字。”
萧妙磬宁和笑着,把一切安抚和温暖都给了章晔。
而当她离开章晔的房间,背过身去时,她脸上的笑意散去,凝结为茕茕苦笑。
小晔真的把什么都忘了。
重回天真,重回懵懂,重回空白,没什么不好,可萧妙磬心里就是酸得厉害,忍不住泪眼婆娑。
往后的路还长,就让小晔作为一个全新的人,这么走下去吧。
萧妙磬抬袖拭泪,张目对日,眯起眼睛,又缓缓闭上。
她睁开眼眸,对随行的侍婢与太医道:“传我命令下去,日后谁都不许在小晔面前提她曾经受过的苦,更不要提到章诏、晏先生和鲁安公。要是谁多嘴一个字,我定不饶恕。”她停了停,又问:“鲁安公已迁走了么?”
一个侍婢道:“回公主的话,王上已将鲁安公和他的母妃迁去河间,在那里立府,供他们居住。”
那便好,只要小晔以后不去河间,便不会遇到鲁安公母子。
萧妙磬道:“河间也算富庶之地,鲁安公与他母妃在那里安身立命,也是好的。”
自己唯一的哥哥,往后便能与世无争的活下去。
春去夏来,鸟语蝉鸣。
萧钰将留在建业的萧家家眷接来洛阳。
萧家人到洛阳那天,正好是夏至日,萧妙磬和萧钰见到久违的萧织。
小孩子身体长得快,近一年未见,萧织变化很多。
她激动的跑向萧钰,被萧钰抱进怀里。萧织趴在萧钰肩头,埋怨道:“哥哥终于回家了……”
稚童不那么懂事,还以为是哥哥离家出走,并不知其实是自己被哥哥接到新家。
萧妙磬从萧钰怀里抱过萧织,觉得重了不少,抱久了都会吃力。
她哄着萧织道:“小织放心,以后哥哥和嫂嫂都不出门,都在家里陪着小织好不好?”
萧织高兴坏了,抱着萧妙磬的脖子,在萧妙磬脸上亲了一口,说:“嫂嫂真好!”
萧织的到来,让萧妙磬忙碌不少。她会花许多时间和萧织在一起,陪萧织玩耍,给萧织念话本,教萧织认些简单的字。
这样的日子,平静中充满美好,萧妙磬很喜欢。
但很快,就有人来打扰她的生活。
打扰萧妙磬生活之人,是洛阳的一些大臣。这些大臣不是江东的,而是先前就在洛阳为官的。他们有的经历过先帝时期,有的则是鲁安公在位时任命的大臣。
他们一直以来效忠的都是齐氏。
如今章诏已死,鲁安公又离开洛阳,国不可一日无君。萧钰虽总揽大权,也无甚诟病之处,但在这些大邺老臣看来,能为君者只能是萧妙磬生下的儿子,不能是萧钰。
为此,他们进宫求见萧妙磬,要她拿捏住萧钰,延续大邺,不要让列祖列宗蒙羞。
萧妙磬听言,只是淡淡道:“我明白诸位的好意,大邺能有你们这样忠心的臣子,是大邺之幸,是百姓之福。”她语重心长道:“只是,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大邺纷乱已久,百姓饱受战乱之苦,这时候需要一个有魄力又怀柔的君主,方能让百废待兴,还百姓盛世安宁。放眼天下,唯有越王可担此重任,我不能在这种时候与他争夺什么。太平之世,已来得太不容易。”
有大臣说道:“以越王对公主的宠爱,或许公主不必争夺,越王也愿意成全您和齐氏。”
萧妙磬摇摇头道:“正因他视我为珍宝,我更不能做对不起他的事。诸位大人也都看到了,越王南征北战,方一统天下。他付出的,他得来的,凭什么要拱手让我?哪怕他愿意,我也不能受。若列祖列宗真要怪我,那待我百年之后,自会去列祖列宗面前磕头认罪。”
“公主……”
“我自认问心无愧,亦对得起百姓。诸位大人的好意我心领了,还请回去吧。”
这些大臣们没说动萧妙磬,自不会轻易罢休。一次不成,便想来第二次。
但在他们来第二次前,萧妙磬就将事情告诉萧钰了。
晚上就寝时,她窝在萧钰怀里,将一切告诉他。
她说:“钰哥哥,我没有答应他们。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我不会动那种心思的。”
萧钰听言只觉心疼,萧妙磬的坚定,是他极为喜爱的特质。他更清楚,她坚定之下埋藏了多少委屈和抉择。
她不能选择她的人生路,却在这条既定的路上,破除荆棘,创造出锦绣。
她从未与他说,她有多少委屈和无奈。
她始终都在为他着想。
其实萧钰想过,还政于齐氏,将一切拱手让给萧妙磬和齐家。
但萧钰能这么做,越王却不能。
越王身上背负的,是故去先王打下的基业,和整个江东。
萧钰知道,他所考量的,萧妙磬都知晓。
萧妙磬抱住萧钰,在他喉结上亲一亲,定定说道:“只要你能好好对待百姓,便是我最大的希望。齐皇兄也与我说过,谁主天下都可以,只要能让四海兴盛,让百姓安居乐业。至于大邺的列祖列宗……”
提到这列祖列宗,萧钰就有些生气,他气那些老臣竟然搬出大邺的先帝们来压萧妙磬。
先不论二十四代先帝如何想的,就算他们真要怨萧妙磬,也得看他给不给怨。
萧钰道:“来日,我便先你一步走,先去见齐氏列祖列宗。有我挡着,待你来了,必不让他们苛责你。”
“你说什么呢。”萧妙磬有些不高兴了,皱眉道,“怎么忽然就说走不走的,往后日子还长,我们还要长命百岁。”
“好,孤不说了,音音生孤的气了。”萧钰拍拍萧妙磬,安静半晌,蓦地道,“百姓无辜,我必不令天下再生战火。音音信我,我便做给你看。往后,我不改国号,依旧沿用‘邺’字。齐氏宗亲,我也都会妥善安置。”
“钰哥哥……”
萧妙磬心里一暖,泪盈于睫。
沿用国号,这是萧钰为了她做出的主动让步。其实她不在乎的,她自问替列祖列宗还人间太平,她不欠齐家。
何况,造成这一切的推手,是父皇和徐贵姬那一家三口。
她和萧钰,都不欠齐家分毫。
至于他们往后的孩子……在大邺朝,以往遇到公主之子为帝时,都是传承齐姓。
但萧妙磬不会这么做的,往后她的孩子会姓萧。
萧钰已经在国号上放弃他本该得的,她断不会再向他索取。而若是别人要替她索取,她也会维护萧钰!
“音音,”冷不丁的,听见萧钰说,“今日我收到齐侯爷的信了。”
“嗯?”萧妙磬从思绪里跳出来,她又亲了下萧钰的喉结。
萧钰身子不由绷紧,眸底有火簇流动,感到灼热在苏醒,很快化作浓浓的渴求。
他耐着翻腾的渴求,说下去:“令致怀孕了。”
“真的?”
“嗯。”
“这可真好,齐皇兄定高兴坏了。”萧妙磬很为萧令致和齐徽高兴。
怎料,紧接着,她听见萧钰埋在她耳边说:“音音,我们也要个孩子吧。”
萧妙磬略略一愣,在黑暗里红了脸颊。
眼下一切安稳下来,萧妙磬早就不那么忙了。萧织虽长到两岁,但有乳娘和小甘氏她们一起帮萧妙磬带萧织,萧妙磬较之以往,轻松许多。
她想着萧令致怀孕,听着萧钰的话,忽然就生出憧憬之意。
是该有个自己的孩子了,她和钰哥哥的孩子。
“好。”
轻轻的应一声,嗓音里含着期待和羞涩。
萧妙磬望着萧钰,黑暗中,他的温度离她越来越近,将她紧紧包裹。
她满心欢喜,全身心的回应他,彼此的亲密交织成最古老动听的旋律。
彻夜不绝。
这次,萧钰没有再弄在外面。萧妙磬只觉得被喂满了热乎乎的东西,那种疾速进来的浓稠滚烫,烫得她更为激动,竟是跟着又到了一次极致。
恰恰莺啼,含着满足的啜泣,渐渐平息。
萧妙磬赖在萧钰怀里不想动了,她懒懒的拉过他的手,把他的手放在自己小腹上,缓缓行过,嘴里喃喃:“不知道有没有怀上……”
萧钰失笑,不会这么快吧,他有这般厉害,能一击命中么?
后来的后来,事实告诉萧钰,他大概真是一击命中的。
萧妙磬在一个月后,被诊出喜脉。
彼时刚办完登基大典与封后大典,萧妙磬回到住处,忽然就眩晕呕吐起来。
众人都以为是天热中暑,却不想,太医给萧妙磬看过后说,娘娘这是怀孕了。
……
后记:
四年后。
这两天,萧织不开心。
因为没有人能陪她玩,确切的说,是没有同龄玩伴。
自从四年前,她大哥登基为帝后,没多久,大嫂就生下一个小弟弟。不是,是小侄儿。
小侄儿比萧织小三岁,这会儿正是爱哭闹的时候,萧织不想跟他玩。
再数数别人家的孩子们……大姐姐远在荆州封地,和大姐夫一起照顾他们的女儿;二姐姐的儿子两岁;姜哥哥去年才娶到袁姐姐;夏侯哥哥和吴姐姐的女儿也才两岁……
数来数去,反正就是没有同龄人可以和她玩。
不过大哥素来宠她,已经在为她挑选年龄合适的大臣子女,进宫陪她玩耍。只是现在,那些人还没凑齐,萧织难免要先无聊几天。
她百无聊赖的,一个人蹲在桃树下,捡花瓣玩。
没过多会儿,她听见身后有人叫她:“新安公主?”
新安公主,是大哥给她封的呢,大哥把离洛阳最近的新安县赐给她做封地,这样可以就近与她在一起。
萧织站起身,回头道:“啊,是小晔姐姐!小晔姐姐一个人进宫了吗?”
章晔握着一支翠竹箫,笑道:“我和酒儿一起来了,皇后娘娘马上要过生辰,喊我们进宫来吃酒。”
对章晔,萧织了解不多,只知道这位姐姐没有从前的记忆。
她记得这位姐姐先前因为受伤,在洛阳宫住了许久。后来,她被阿春阿秋两位老夫人带走了,当作孙女般疼爱,与酒儿姐姐亲如姐妹。
她们平日多在外地走动,十分惬意,偶尔会进宫来,萧织见过她们几次。
许是因章晔没有从前的记忆,心性上倒有几分孩童的稚嫩简单。萧织挺喜欢章晔,她拉着章晔的手说:“小晔姐姐陪我玩吧,都没人陪我。”
“好啊,我陪公主。”章晔笑嘻嘻答。
两个人玩了一下午,把上林苑跑了个遍,都十分开心。
其间章晔还为萧织吹箫,曲调轻快活泼,无忧无虑,像是暖阳下流淌过青石的泉水般。
萧织很喜欢听这样快乐的箫声,一曲罢,又缠着章晔来了一曲。
章晔吹完两曲,摸着翠竹箫说:“我没失忆的时候,肯定特别擅吹箫,就像秦时的弄玉公主一样。你看我一拿起来就会,不过总觉得我以前的箫不是这个颜色的。算了无所谓,反正以前的也摔坏了,总要换新的。”
萧织托腮道:“是啊,小晔姐姐别想那么多,每天开心就好啊。”
“嗯,我很开心!”
到了晚上,章晔和萧妙磬一起吃饭,还和萧妙磬说起与萧织玩耍的事。
她觉得萧妙磬真的很好,待她无微不至,温暖而诚挚。
她们从前一定是那种能沟通灵魂的朋友。章晔想。
临睡前,章晔翻出自己随身携带的羊皮小本,执笔写下今日的“日记”:
今天又是开心快乐的一天。
所有人都很开心,我也是。
希望以后的每一天,都充满阳光。
我爱这个世间。
【全文终】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了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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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传,情花一族的仙子一旦动了至深至纯的爱情,便能开出本命之花。
心上人若摘其本命花,可行逆天之举,仙子却要魂飞魄散。
蘅芜作为一朵情花,谨记娘亲教诲,守着自己的心并裹好马甲,数百年下来安稳无事,偏在九重天大乱之日遇上了她的“真命天子”。
真命天子白衣如濯,英雄救美,待她温柔到骨子里。蘅芜为他动情,为他开花,却换得他一句:终于等到了。
原来他心有白月光,要取她本命花,为那人逆天改命!
濒死之际,蘅芜以本命花为媒,以自毁修为为代价,施展族中禁术令时光倒转。
重回九重天大乱之日,前有肆虐而来的反派大佬,后有算计着英雄救美的渣前夫。
蘅芜修为尽失,进退维谷,一咬牙冲向反派大佬,娇滴滴扑在了他怀里。
“我喜欢你,大黑鹊!”
反派大佬,传说中又黑又丑的大黑鹊:“……??这女人脑子?”
与大黑鹊狼狈为奸的日子不好过,概因此鸟性格过于神经!
为了活命,为了重回修为之巅,蘅芜使出浑身解数,狗腿讨好、戏精附体、情话连篇……
裹好马甲,抱紧鸟腿!
眼看着就要胜利,忽然马甲掉了。
大黑鹊眯起眼,眼底似有杀意滚过,面上却笑得好不迷人。
“原来是朵情花啊,不是说喜欢我吗?那怎么不开花鸭?呵呵……”
蘅芜:麻也,要完!
演技爆棚情花小仙女X又黑又丑还神神叨叨的反派大黑鹊
恋爱搞事怼渣男,轻松向甜文,重生前后都SC
PS:又黑又丑的是大黑鹊造型,人形是帅翻天的。男主开局真身是大黑鹊,后面就不一定了,也许会变成大红鹊大绿鹊大喜鹊亦或是其他好看的鸟……?(狗头.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