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二天,萧妙磬到日上三竿才醒。
醒来后又因觉得酸乏,索性赖在被窝里不起来了。
反正她就是不起来,萧钰也会把饭菜端给她的。
倒是袁婕过来看萧妙磬,想是知道屋里太过狼藉,非礼勿进,于是立在屏风外头,用揶揄的口吻道:“听说昨晚上侍婢来来回回的往这里送水呢,怎么样,畅快不?”
萧妙磬顿时满脸发烫,向袁婕道:“你别胡说。”
袁婕嗤了声,倒也没再难为萧妙磬。她陪萧妙磬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徒留萧妙磬一个人躺在那里,忍不住回想昨晚的种种。
她素知萧钰是有力量的,他这些年虽因废了腿导致无法习武,但他内力底子雄厚,蕴含了强大的力量。
这份力量用在她身上,让她面红耳赤,整晚娇泣不休。偏偏他在如此的有力之下又始终维持着对她的温柔,即便到了最为激烈时,依旧没弄疼弄伤她。
还有他的手,使暗器的手灵活有力,所到之处令她土崩瓦解无法自拔。
不能再想下去了,萧妙磬觉得脸快要冒烟。
可除此之外,她心里还有种不忿的感觉。
从小一起长大,多年相伴,她一直以为萧钰是进退有礼的君子。哪想与她到了纱帐里就……就变成……变成吃小羊的狼了!
萧妙磬这么想着,不禁低声说:“色胚。”
“音音在说为夫?”萧钰的声音忽然响起。
萧妙磬这才发觉自己刚才想入非非忘记周遭,萧钰都走过屏风了,她都没发觉,于是被他听去了她的不忿之语。
萧妙磬娇嗔道:“我并未说错,你分明就是欺负我。”
萧钰果然是端着饭菜来的,他将饭菜放在桌子上,然后走到萧妙磬跟前,小心将她抱起。他直接抱着她到桌子旁,把她放在椅子上。
接着他喊侍婢进来,让她们服侍萧妙磬漱口。
他说:“先漱口,吃点东西填饱肚子,再梳洗。”
“嗯。”
待萧妙磬漱口了,萧钰坐在她身边,接过她刚才对他说的话:“若非喜欢你,我怎会那么对你。”
她知道的。
看看萧钰对别的女人是什么态度就明白了,都是有一说一,公事公办,不说废话。看似温朗和煦,实则保持着得体的距离。
她又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当然知道萧钰是因喜欢她,才忍不住那样对她。
“可我会变老的。”萧妙磬一手拿起筷子,“以后我老了,丑了,你还会这么喜欢我,这么欺负我吗?”
萧钰莫可奈何的笑道:“音音这是把孤当作好颜色之人了,待你老去时,孤也同样老去,岂不正好?音音于孤的意义,与皮相无关,不过……”他话锋一转,笑意加深两分,含着一缕逗弄,“音音之美,确实令我爱不释手,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美好……”
萧妙磬脸又要滚烫冒烟了,忙制止萧钰:“不许说了,我要吃饭。”
萧钰宠溺道:“好,不说了。”
为着萧钰的身体着想,两个人又在成都待了十日。
这十日时间,自然是给萧钰清除余毒用的。阿春和酒儿虽然离开,但留了住址,若是这段时间内有什么突发状况,还可以找她们。
好在这段时间一切太平,萧钰按时服药,能感觉到残留的痛感在慢慢变弱。
差不多七八天后,痛感全部消除。萧妙磬别提有多高兴,她与萧钰又备下礼物,亲自去阿春和酒儿的住址送礼答谢。
至于寻找阿秋之事,萧钰和萧妙磬义不容辞。
冬日已过,春日姗姗而来。
又是一年冰雪消融,蝴蝶纷飞。萧钰整理罢成都的事务,交接妥当后,与萧妙磬带大军班师。
回建业这一路上,两人走得相对悠闲。
萧妙磬一路都在被欺负。
好在萧钰专程给她用马车,马车里铺着软软的垫子和靠背,让她行路能舒服。
这般行为看在众军眼里,皆称道王上对公主宠爱之至。萧妙磬总觉得某些士卒在谈到“宠爱”这两字时语调怪怪的,不知所表达的意思是否是她想的那个意思。
在路过江夏齐徽的地界时,齐徽带萧令致前来迎接。
看见重新站起来的萧钰,萧令致愕然又惊喜,瞬间热泪盈眶。
“大哥!”她带着哭腔喊了萧钰一声,跌跌撞撞扑进他怀里。
萧钰温和看着自己的妹妹,拍拍她肩膀,道:“为兄已无碍,令致,往后莫要担心。”
萧令致哭得不能自已。
打从萧钰废了双腿起,她的自责,她的痛苦,她内心的焦灼,没有人知道。
她只能自己被自己的情绪吞噬折磨,无法宣之于口,更无法与任何人诉说。
她不像萧妙磬那样,能够为了萧钰日复一日的搜罗医书,不懈的寻找。她所能做的只是让人检查建业宫的地面,保证没有一块碍事的石子。
更没人知道,她曾向上清观的神像祈求,若萧钰还能再站起来,她愿用二十年寿命来换。
是神仙终于听见她的声音了吧?
不、不是,是因为萧妙磬啊。
神仙没有做到的事,萧妙磬做到了。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是萧妙磬还给全家人一个完好的哥哥。
萧令致泪眼模糊看向萧妙磬,感动的泣不成声:“谢谢,谢谢……”
萧妙磬微笑:“一家人,没什么谢不谢的。”
萧令致抬起袖角擦去眼泪,萧钰见齐徽走近,便轻轻将她推向齐徽。
齐徽顺势揽过萧令致,笑吟吟对她道:“好事啊,别哭了,该笑才对的。”
萧令致抬眸对上齐徽爽朗弯着的眼角,破涕为笑:“嗯,我不该哭,不哭……”
萧令致极少笑的,但却在成婚后,笑容明显变多。萧妙磬看在眼里,心里欣慰,不由和萧钰交换目光,在彼此眼底看到与自己一样的欣慰之情。
在齐徽和萧令致的强烈挽留下,萧钰与萧妙磬在江夏逗留三天,之后才启程去长江渡口。
终于回到建业,春暖花开,建业百姓自发前来迎接王上凯旋。
他们拥护的诸侯打了胜仗、日渐强盛,本就是令他们雀跃之事。再当看见王上不再坐轮椅,竟是骑在高头白马上,霎时之间欢声雷动,一城之人皆若狂。
男女老幼无不热烈高呼,孩童妇女竞相奔走,告诉所有人他们的王上站起来了!
建业宫之人听闻此喜讯,满宫欢喜。小甘氏领着全家人匆匆忙忙奔向宫门口,翘首以待迎接萧钰。
当看见萧钰真的如常人般骑马而来,看着他从容下马,一步步走得稳然,小甘氏眼前被水汽模糊,一切景物都化作云淡风轻,只能看见萧钰似琼枝玉树,朝她行来。
她身边的王氏和丰氏连连呢喃“神仙保佑”的字眼,多少年啊,苦尽甘来!
萧银瓶忍着酸热的眼眶,想忍住即将破出的泪水。可萧麒和萧麟二人冲上去,围住萧钰,她看见萧钰拍拍他二人肩头。她忽然就绷不住心中强忍的弦,顿时溃败,哇的一声哭出来。
“母亲,儿子回来了。”萧钰走到小甘氏面前,向她拱手行礼。
小甘氏含泪扶住萧钰双臂,啜泣道:“夫君与姐姐在天之灵,当欣慰了。”
萧银瓶哭得停不下来,萧钰把她拉过来抱一抱,拍拍她说:“莫哭。”他又转头,看着走来的萧妙磬说:“多亏添音,若无她,便无我之今日。”
萧银瓶一抽鼻子,竟是主动投入萧妙磬怀中,抱住她道:“谢谢大嫂!谢谢!呜呜呜……”
萧妙磬没说什么,只温宁拍着萧银瓶。她的目光与众人交接,每张脸都是一样的喜色和对她的认可、亲近、感激。
最后她看向甄夫人,阿娘立在最后,用眼神给了她无比的温暖和祝福。
萧妙磬喉咙一热,眼睛微红,险些也流下热泪。
她轻轻用口型告诉甄夫人:阿娘,我们会越来越好的。
“哥哥!嫂嫂!”女童稚嫩而嘹亮的声音忽然响起。
众人都看过去,见是乳娘抱着萧织过来。
萧钰眼中瞬时亮起,唤道:“小织!”
乳娘将萧织放在地上,萧织迈着两条小短腿,一路奔跑过来,无限兴奋!
小甘氏等人连忙朝两边让开,视线跟随萧织,直到她跑到萧钰面前。萧钰躬身,将她整个抱起。
小织已学会走路,学会跑步,会热情洋溢的迎接她的长兄与长嫂了!
萧钰心底酸胀不已,萧织和萧妙磬是最能勾动他心底柔软之处的。一别数月,长大一圈的妹妹学会这么多,再将她拥入怀中,那种神奇而感动的感觉,无法阻挡的奔涌。
萧妙磬终于流下一滴热泪,她松开萧银瓶,靠近萧钰,与他一同看萧织,“小织,哥哥和嫂子回来了。”
萧织伸出一手去抓萧妙磬,萧妙磬忙握住她的手。
快乐幸福的稚儿,带给所有人喜庆与开怀,但这份喜庆里亦有朦胧怅然的酸涩。
萧织五官渐长,已隐约有甘夫人的容貌。萧钰将她拥紧在怀里,再也不想放开。
这晚,一家人一起在宁生殿用饭。
萧织坐在萧妙磬怀里,由萧妙磬带着,好不和谐。
萧钰将攻打巴蜀与解毒之事挑重点的讲给全家,大家畅谈到很晚方才散席。
倒是甄夫人席间总频频看萧妙磬和萧织的组合,美眸深处似有一缕意味深长,萧妙磬注意到了,打算散席后单独问问甄夫人。
不过,在萧妙磬询问前,甄夫人便先开口。
此刻她与萧妙磬坐在朝熹殿里说话,甄夫人温柔问道:“你嫁给予珀也有半年了,肚子有动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