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星有传星许多关于男人女人间的道理, 他时常来,时常和妙真说起。妙真听得多了也能领会他的意思,他无非是要她放下情感上的顾及,投身给婚姻。
妙真本来一直没有打算要嫁给他, 随他去说, 也随寇家如何劝,她都是无动于衷。可当有一天, 她和传星坐在屋里说话, 她忽然听见几声女人的笑, 不像是从自己嘴里溜出来的, 然而屋里又没别人, 只能是她自己笑的。
令她猝然想起去年还住在邬家的时候, 她睡在东屋里, 也偶尔听见隔壁白池同邬老爷别扭而和谐地说笑,那是个雪天的下午。她卧在床上,隔墙没有起伏的说笑声仿佛翩然坠落在她床前的熏笼里,噼啪噼啪地烧了成了灰。如同眼前这一刻, 新点的蜡烛也是噼啪噼啪地绽响了两下, 冒出一缕青烟,把她那颗从没有疲倦过的心忽然间烧成了灰。
同时也是在这一刻,她才真正彻头彻尾地理解了白池那一番转变,是对生活的一种没奈何的妥协。人无论再如何抵抗,也不过是在跟命噘着嘴使小性子, 模样倒是可爱, 可毫无力量。小性子终有臣服的一天。
她突然觉得她的这一天到来了, 一下子老了许多岁似的。想起过去的自不量力,总以为自己会是受命运格外眷顾的一个, 因为相貌太出众。可她这美既没能倾城倾国,更未使生灵涂炭,美丽与天真,都是百无一用的东西,不过是等着在残酷的流离中逐渐被尘掩土埋。她早晚是要嫁给一个人的,当这个人不是所爱,是谁又有什么差别?
她力不从心地笑到脸上来,“天快要黑了,你该走了。”
传星扭头一看门外的天色,果然时近黄昏。奇怪的是跟她坐在一起,即便没说多少话,时辰也过得格外快,悄然地就溜去了半日。他有几分流连不舍,也立起身来,“我想,你要是不送送我,你姑妈少不得要唠叨你。”
妙真点上盏灯笼,防备着回来的时候天黑。她把他往大门上送,他却说他的马车停在角门外头。妙真奇怪,“我姑父怎么容许你从角门上出入?你这样的贵人,应当是堂而皇之地从正门上出入。”
“因为今日来,并没有提前打发人来告诉,是突然造访。悄悄从角门上进来,告诉了门上的下人,不要去惊扰寇老爷寇夫人。”
“怪道没听见我姑妈预备席面。”
传星笑了笑,没说什么。走到角门外头,果然有辆马车侯在那里。天色沉得像海一样,走过去一个挑担归家的货郎,手持拨浪鼓,“噔噔”地摇两下,指望着回去的路上还能有笔买卖做。那声音在寂静的巷子里慢慢回响,显得巷子格外的长。
妙真在门下目送传星登舆,看见他弯着腰挑起帘子,突然轻声说:“我想过了,我答应你。”
传星回过头楞了会神,才领悟过来她到底是答应了什么。他丢下帘子跳下车,遽然间生出来一种来之不易的快乐,望着妙真笑起来,脸上滑过去一丝孩子气。
两个人隔着一段距离站了会,是妙真先回身进去了。天片刻就黑得看不清路上的断枝碎叶,传星转身登舆,听见车轮子细细地碾叶成尘。
回到家来,一径往正房里去。他奶奶柯如沁在小饭厅里吃饭,照例是两个丫头伺候着。背后的长条案上点着蜡烛,桌子上也有个三头莲花烛台亮着。见他进来,她只看他一眼,随口问:“你吃过晚饭没有?”
传星满面笑容,“没有。真是有些饿了。”
这倒怪了,他一向这样晚回来,都是在外头吃过了的。如沁吩咐丫头去盛饭,搁下箸儿,等丫头另盛了碗白饭上来,才又提起箸儿陪着他吃。
传星端起碗,挑着眼和她笑,“我有件事情和你商议,过些日子我要娶位三姨奶奶进来,请你帮着张罗张罗。”
如沁楞了须臾神,这又是哪个地头里的事?前头半点风声没听他露出来。恐怕是他故意瞒着,只等几处都说好定了才回来告诉她,一点反对的由头也不给她有机会去寻。
怪道他满面春风得意,人说男人有三大幸,洞房花烛夜是其中要紧的一项,他乐此不疲。她也应对得有点累了。
她问:“是谁家的姑娘啊?咱们这宗人家,就是讨小也要讨正经人家的姑娘,像那位二姨奶奶就不像样,人家买来送你的。哪里买来的?你连问也不问就收下了。”
“那不过是给王大人一个面子。”
“那这回又是给的谁的面子?”
传星顶烦她这态度,端得板板正正的架子,就连吃醋,也像是以一位正头夫人的身份来挑剔,好像并不是她有意要吃醋。不过他从不与她理论,只轻飘飘地道:“这回并不是给谁的面子,是我喜欢,一定要娶。就看你给不给我这个面子。”
如沁不由得冷笑一下,“这话真叫人当不起。你想娶我还有什么话说?只望你娶个正经人家的姑娘,不要给太太不喜欢了,反来说是我没有劝你。”
传星觉得她一切的担心都是在打埋伏,把重心圈在里头,又永远击不中。他洋洋得意地笑着,“可是再正经不过了,寇家的侄女,姓尤,叫妙真。”
忽然听见“咣当”一声,有个丫头往小饭厅里上菜,在门槛前头摔了碗碟。如沁一下就恼起来,却顾忌着传星在这里,捺住了没发火,只瞪了那丫头一眼,“韵绮,你做事情怎么还是这样毛手毛脚的?”
冯韵绮蹲在地上拾碎瓷片,又扎了手,握着冒血的手指头望着如沁,小心翼翼道:“请奶奶宽恕。”
传星晓得这丫头总受他奶奶的打骂,不过当着他的面,他奶奶又做不出来。他笑一声,向着韵绮说了句:“不过打碎个碟子,什么宽不宽恕的。别捡了,叫人扫了去,你的手先去搽点药要紧。”
韵绮原都起身走了,想一想,到底一横心掉身回来问:“二爷,您方才说的那位新三姨奶奶是姓尤?叫个什么呢?”
传星瞟她一眼,依然吃他的饭,“尤妙真。怎么,你知道她?”
韵绮乍惊乍喜,一时忘了如沁,不禁喜笑颜开,“我认得!我爹从前在嘉兴做官的时候,与她父亲有来往。她常我们家里去,我也常往他们家里去。我们两个,一块玩了好几年呢!”
传星看看她,又隔着黄黄的灯辉瞅一眼如沁,笑道:“那正好,等三姨奶奶进门,你就去伺候她。”
韵绮忙要谢,一时又有些胆战心惊地看了眼如沁,慢慢低下头去,没敢吱声。
传星吃得差不多了,丢下碗,歪着身子,把一条胳膊搭在椅背上,眼望如沁,“怎么,我说了你不敢答应,非得要等你二奶奶发话?难道这个家里,我说了不算?”
韵绮应承了声,不敢再露出高兴,忙下去瀹茶。
如沁想他抽调了她的人去,不单是为了韵绮和那尤妙真认得的缘故,也是有意要替韵绮另寻个好主子。这些年她苛待这丫头,他一定是看在眼里的。只是他比她更能忍得,从来不多说一句她的不是。
他也是大家公子,从不和妻室争执吵嘴,是他做丈夫的风范。但他在别处挑剔折磨她,来表示他对这桩婚姻的不满。她更不能在此刻提出反对了,他就等着冷眼看她处处露出更多的不好来,她不能给他抓住了把柄。
隔定须臾,她挂上端庄体贴的笑脸,“要不要先写封信回去给太太知道?本来娶二姨奶奶就没告诉家里,再瞒着,只怕回京的时候太太怪罪。”
传星一下给她剪断后路,“不必了,太太乐得我多娶几房。回京自然就晓得了,信来信去的,麻烦。”
茶来了,如沁放下碗往碧纱橱外走去,行动如弱柳扶风,那柳枝扫着水面,荡起一丝沉寂的哀愁,若有似无的。她到正厅榻上坐着,把声音提高了些,“那你想怎样办?把永芳居那三间闲置的屋子收拾出来给三姨奶奶住好不好?”
“你看着办。”传星也走出来吃茶,又添上一句,“只是那三间屋子从没住过人,不热闹,要好好归置归置。”
如沁点头答应,两个人坐在黯黄的烛光中,半晌无话。
“看着办”是件考验人的事,如沁既然应承下来,又要做个体面的奶奶,自然把一切都办得妥帖。先叫人把永安居正屋里的家具都搬出来,扫洗了好几遍屋子,再要抬家具回去,又嫌不好,现赶着叫人去现打了成套的桌椅床榻,特地把那家具的样子使人送到寇家给妙真看。
妙真看了没话可说,都是可也不可的态度,仿佛不关她的事。倒是寇家上下欢欢喜喜地替她忙碌起来。好像是自家的女儿出阁,寇夫人很舍得下本钱,替她置办嫁妆,什么都要图个好看。现请来裁缝师傅给妙真裁做四季衣裳,家具不好打,妙真将来是要跟着传星回京的,搬来搬去的倒麻烦。要打一顶成亲时带的花冠,不怕花钱,一定要好看,寇夫人怕一般的师傅打得不好,吩咐寇立在外头找一个手艺精湛的。
寇渊倒说他认得一个厉害的老师傅,隔两日请到家来画样子。他这几年几乎不过问家里的事,话说出来,连寇夫人也惊了一下。以为他是一下子恢复了些人气,又不敢多余去问他。
还有些零零散散的东西,都交给杜鹃和鹿瑛去办。有了这宗事,杜鹃外出益发多,不是上街去为妙真置办料子就是去挑拣零碎首饰。每每出去,都是容光焕发地回来。家下人看见,背地里少不得指指搠搠,暗说她是借着这空档往外头私会男人。
这日外头回来,赶上寇渊也才刚外头回来,正在椅上吃凉茶。看见她从面前袅袅娜娜地走进卧房里去换衣裳,一对翡翠珠子的珥珰掉了左边一只,格外扎眼。
不一时他跟到卧房里头来,坐在床上望着她笑,“你左边耳坠子掉了一个。”
杜鹃心头一跳,摸着左边耳朵走到穿衣镜前照,果然是少了一只。她斜看他一眼,又走到妆台坐着,把另一只也摘下来,“大约是在奇宝斋取下来比样子,就忘了戴回去。太太吩咐下的,大妹妹的头面,翡翠的要一套,珍珠的要一套,金银的也各要一套。”
她是没话找话说,寇渊听在耳朵里,不多问什么,只噙着淡淡的笑意,目光阴沉地盯着她看。
她从妆奁的镜里窥见他的脸,感到点悚然和烦嫌。这两年他渐渐变得沉默许多,一双眼睛常是阴恻恻地把人看着,不知道心里在琢磨着什么。
这两年她是慢慢有点怕了他,也是因为心虚,那些闲话想必他也是听见的,偏偏从来不问。她这时候不再忌讳和他说妙真,反倒隐隐希望他和妙真能再有些暗中暧昧的往来,她好从他的灰蒙蒙的目光中摆脱出去。
她合上妆奁走去床前和他打趣,“你大妹妹要嫁人了,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吧?”
寇渊像是腹.中扎进去一根软绵绵的刺,什么感觉都是力不从心。他起身走到榻上去坐,仍然噙着微笑,“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你还提。”
“提一下怎么啦?我不过是和你说笑,又不是兴师问罪。我知道,这次她住到家里来你们连话都没说到几句,清白得很。”
她一壁说,一壁甩着绢子走来在那端坐着,脸上没有半点的不高兴,俨然真是说笑。这样云淡风轻的态度重伤了寇渊。真是奇怪,他情愿她像从前猜忌怀疑,和他大吵大闹。她如此放心,不知道是因为他没了行事的能力,还是因为她另有别的男人?无论是哪个缘故,都无疑是对他脆弱的自尊雪上加霜。
他没搭这玩笑,又把话头兜转到她身上去,“大妹妹那些东西几时能置办齐?”
“总是在这月里。”杜鹃暗睐他的脸,又笑着为自己未雨绸缪,“女人家出阁麻烦,零散的东西多得很,太太又生怕不好看人家说她是随意打发侄女,何况也要做给历二爷看,叫他知道咱们家待大妹妹有多好。单是为那个戒指,这两天我还要往金铺子里跑两趟呢。”
“是在哪家金铺里打?”
“大齐街那家。”
寇渊眼睛里立刻闪过一丝寒意。大齐街上有张家的铺子,张家大爷常在那里出入。杜鹃也猛地意识到不该说,又画蛇添足地补一句,“只有大齐街那家的金铺打得好。”
他笑着起身,说是要回织造坊里去。走到外头来,太阳猛烈照在他额上,有轻微的刺痛。
一切仍是按部就班地进行到五月,妙真是最闲散的一个,众人都为她忙,她反倒没什么可忙的。传星打发人送来什么给她看,她只点头说好。寇夫人鹿瑛来问她衣裳首饰,她也说好,毫不指望地等着日子到来。
如果不是良恭突然找到湖州来,这桩亲事简直一帆风顺。
良恭是四月上旬到的常州,在路上就觉到些不对。妙真和胡家为银子的事早闹僵了,没道理又去投奔胡家。何况他们在常州诓骗了县衙门,又转回去,实在有些自投罗网的风险。可路行一半,只好先去问问看。因此耽误了好些日子,五月里才忙转来湖州。
这日一下船,就直奔寇家而来,下晌走到那条街上,好巧不巧,偏遇见寇立为婚事的细则往传星那里去,带着个小厮,懒懒散散地从大门内走出来。走了不一会,恰在街上看见个熟悉的身影,那人在人潮里若隐若现地浮动,穿着灰扑扑的黛色短褐,肩上挂着个包袱皮,下巴鬓角上冒出一淡青色的胡茬子没来得及剃,埋着头朝这头走来,游魂似的,挂了满身的风尘与疲倦。
寇立望他一会,猛地认出是谁,不由得打了个激灵,忙奔过出去拦他,“良恭!”
良恭一脸青白的疲态,太阳照得睁不开眼睛,虚着眼看了一会。认出是寇立,便打了一拱,“二姑爷,真巧,我正要往府上去。”
不必说,一定是去寻妙真。寇立故意向他身后人来人往的街上望望,“你是一个人来的?大姐姐呢?”
问得良恭楞了下神,“大姑娘没到你们家来?”
寇立把眉毛眼睛都向上提起来,“谁说大姐姐到我们家来了?我们太太还时时念叨呢,说大姐姐和安家的婚事不成了,怎么不到湖州来。知道她去了常州舅老爷家,还预备这两个月要派人去接她过来的。”说着,又紧蹙了眉头,“怎么,你没跟着大姐姐?”
良恭一连奔波了数月,脑子里一时大乱,更兼炎天暑热里走了大半日的路,给太阳晒得发了昏,话还未说,人先朝前趔趄了两步。
寇立忙将其搀住,见缝插针地把他拉到街旁的一家茶馆里坐下,“你敢是中了暑,先坐着歇歇,有什么话慢慢说。”说话间,暗里向跟着那小厮丢了个眼色。
那小厮领会意思,悄然走出茶馆,一地里奔回家去告诉鹿瑛。鹿瑛在屋里听见良恭寻了来,一时放下茶就跑去寇夫人房里商议。
寇夫人先还不大当回事,眉头一皱,咂了下嘴道:“啧,这怕什么,他来就来,明白告诉他妙妙已定了人家,就要嫁给盐道的历大人做三房奶奶。他难道还敢去和历二爷争不成?一个没本事的下人,能有什么手段?”
鹿瑛却急道:“不是怕他有什么手段,是怕大姐姐见着了他悔了亲事。太太也想想看,大姐姐本来想着和良恭的事不成了才勉强应承了历二爷,如今良恭又找上门来,岂不是动摇她的心?她要是反了悔,难道咱们还绑着她上轿子?”
寇夫人扣紧了额心一想,这个节骨眼上,还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马上焦心忐忑起来,“那怎么好,那丫头要是犟起来,谁劝得动她?好容易才促成了这门亲,可别临到头又不成了。”
“依我看,咱们家得先把他们两个都瞒着,底下的事,还是去问问历二爷。”
两个人商议几句,寇夫人立时叫了管家来吩咐,叫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凡是寇家的人,都叮嘱好,倘或有人来问妙真,一律咬定不在这里,也不许给妙真听见有人来问她。
却说寇立那头,也咬定了妙真不曾往寇家来过。良恭一时目眩神晕,不得空仔细去辩他的话,只向茶馆子里要了碗抻面来吃。
寇立陪在桌上,反顾左右而言他地问起妙真这几年的事。只等他吃完面恢复了些精神,不给他多问的时机,忙又说:“我看你先找个地方住下来,回头再打听大姐姐的行踪。大姐姐还能到哪里去呢,拢共就我们这几门亲,不是常州就是湖州。再不然,嘉兴本地也还有些远亲。这倒不怕,你先歇一歇,养好了神明日我们再细说。我也要先把这事告诉太太,这还了得,太太原就一直为大姐姐担着心,此刻说人不知道哪里去了,还不知怎样发急。”
然后不由分说,就在街上找了家客栈,把良恭安顿在里头。良恭原要推辞,叵奈这一路实在累得很,只好暂且住在栈房内,说下等稍息一夜后,次日仍往他府上去。
寇立连连应承,忙抽身出来,跑回家去。
这厢甫归房中,鹿瑛便不安地迎身来问:“良恭呢?”
寇立早是口干舌燥,自走到罩屏内倒茶吃,“我把他先稳在了街上一家客栈里头。他是来找大姐姐的,亏得我在街上撞见了他,反问他怎么没跟着大姐姐,倒把他问得个晕头转向,一时糊弄了过去。”
鹿瑛跟着进来,围着他打转,“你方才打发小厮来告诉,吓得我赶忙去和太太商议。已吩咐了阖家上下,不许告诉大姐姐,倘或有人来问,也不许说走了嘴大姐姐是在咱们家。”
寇立转过来点头,“就得这么说。不过我看良恭那小子不是轻易好蒙骗的,咱们还得另编圆了话应付他。”
鹿瑛见他一额汗,摸出帕子替他揩了几下,“就怕他不信。我看,你还是赶着先去告诉历二爷一声,他手眼通天,叫他想个法子把良恭打发走。”
“这倒是,我这会就去。”
言讫,寇立稍喘了口气,仍旧出门往传星那头去。鹿瑛独在屋里焦心,就怕忽然间落得个鸡飞蛋打。本来为做成了这门亲事,近日寇老爷高兴,狠夸了寇立几句,听那意思,仿佛是要叫他往织造坊里去管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