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这华家房子里喧腾得厉害, 妙真睡的屋子也能听见那头急管繁玄笙鼓锣笛之声。把纱窗全都阖上来,月光也缠着笛声,轻柔婉转地穿透进来,弄得人生死睡不着。
到三更天那厅上才散, 邱纶吃得半醉回到这院来, 因想起上晌惹妙真哭过一场,走的时候又不确切她是不是还在生气。又见那西屋窗上还亮着灯, 又有些心猿意马, 想趁着夜深人静和她厮混, 就走去把门敲敲。
不一时妙真穿着寝衣来开门, 闻到他身上的酒味就有些脸色冷淡, 也不和他说话, 自顾自地擎着灯往里走。
邱纶只得在后头走着, 把脑袋歪在她肩膀上来看她,“你还在生我的气呢?”
妙真向旁略瞥一眼,“旧气散了,又添新气。”
他就笑, “旧气我认, 可这新气又是如何来的呢?我下晌在那边厅上款待朋友,到此刻才回来,并没有和你见着,没有哪里又惹你吧?”
妙真一屁股坐在榻上,剔他一眼, “你摆那么大的排场, 闹到现在才散, 又吃得醉醺醺的回来,还不够人生气的么?”
听这口气, 再说下去未免又要惹出她一番教训的话来。邱纶暗暗想着,就把一份躁动的心渐渐散了,连坐也不敢坐,笑着打拱要辞去,“过几日咱们就走了,只此一遭,再无下回。想必是那边唱戏吵得你此刻还没睡,我就更别搅扰你了,你快睡吧,我也回房去睡了。”
因此妙真只得将一堆话咽在喉间,就这么睡了,接连两日都不大高兴。这日又在摆早饭的时候看见良恭进来,脚下果然穿着一双崭新的如意云头黑鞋。她心头益发有些堵得慌。
良恭进来回话,“船找好了,是艘运货到常州去的船。看样子明后日河道就退潮,咱们就可以动身。”
妙真留心着他脚上的鞋子,如意云头也是黑布的,用银线勾着边,纹路走得十分好看,她再练半辈子也练不出这样的手艺。就把嘴一撇,“人家要咱们多少钱啊?”
“二两银子,谈妥了。”
妙真就去妆奁内取银子给他,他不伸手接,就垂眼望着那银子笑,“我已经给过人了。”
“你哪里来的钱?就是在嘉兴给人家画画赚的那几十两,又帮着张罗了林妈妈的后事,难道还没花完么?”
“我们是什么人?花钱自然会打算,何况这几年也攒下来一点。”
妙真从前断然看不上可丁可卯使钱的男人,觉得缩手缩脚的不大方。眼下倒是换了个念头,又觉得这才是晓得打算的人。
她低着头,把银子握在手里,要手回不收回的,把旧话重提,“没道理你领着我的月银,最后又花到我身上来。”
良恭无所谓地笑一声,“你以后有钱了再还我,算上利钱一起还。”
她听了暗暗生气,这话先时讲过,他可不是这样回付的。倒不是为还不还的事,是气他忽然算得这样清楚,也懊悔自己去说那“该不该”的话。本来是试他一试的,这下可好,试得“你和我”明算账起来了。
“真是小器。从前可没这么计较。”她咕噜一句,旋身到榻上去坐,眼内含着一点莫名的怨懑把他瞅着。
良恭就吁了声,眼睛亮汪汪的,“现如今不小器点可不行了,我这年纪,也要攒点钱讨媳妇。”
“不是有人上赶着替你做鞋么,还怕因为没钱讨不到一房妻室?”妙真含混地说着,又把口齿放清晰,“那位易清小姐呢?”
良恭不说话,笑着出去了。惹得妙真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道他近来是个什么意思,只是疏远得很。她思忖缘故,想来想去觉得多半是与那位送鞋的丫头的相干。心下生气起来,花信喊她吃饭,她就怏怏不乐地坐到饭桌上去。
未几邱纶起来,也到这里屋来吃早饭。听说良恭的找了一艘货船上常州去,就有些抱怨,“怎么不包船?”
妙真看他一眼,心里还闷着一股气,便冷冷淡淡地说:“包船是什么价钱啊?我可就那十几两银子,还不省着点花?”
“我还有几十两啊,先使着,等到常州我自然去织造坊里取银子。”
妙真就半冷不冷地笑一下,“你花你自己的钱,我也花我自己的钱。我的钱少就有少的花法,你的钱多,有的是地方去支取,可与我有什么相干?”
邱纶想起昨日说下那句“我花我自己的钱”,想她素来骄傲,一定是为这句话多了心。便放下碗,把凳子拽到她身边来,“你看看你说这样的话,岂不是生分了?我的钱也是你的钱,我把它存放在你的箱笼里,就是想着你要用钱的时候拿取方便,你只管拿去花。我不过是不想你受委屈,那货船上又是货物又是闲杂的人。又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快则半个月,慢就得将近一个月的时日,久住上头,诸多不便。”
妙真心软下来,却还赌气说:“我不怕委屈,我都落魄到这份上了,没有叫我双腿走到常州去,还有什么可委屈的呢?明明是你吃不了这苦头,是你觉得委屈。”
“好好好,是我受不得委屈好了吧?可我有钱啊,我做什么要受那份委屈啊?”说着,他把胳膊搭在她肩上,笑起来,“罢了罢了,既然已经找到了船就算了,再去另找还费事。就依你,咱们也过一过那穷苦的日子。别再跟我置气了好不好?我觉得这日子最苦的地方,还是你同我生气。你一生气,我简直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昨晚上在那边厅上待客,和华子鸣他们吃酒,我总是吃得不安生,老想着和你吵架的事。”
“不想吵架,那你往后听不听我的话?”
邱纶无可奈何地点头,“听,听!你说的道理都是圣旨纶音!”
妙真一笑,二人又和好如初。
吃过早饭,邱纶就去对华子鸣说了隔日要走;那华子鸣款留不住,只好吩咐家下人预备车马,隔日一早将众人送往码头去坐船。
那船上果然堆着好多货,又有人家押货的人,算上妙真他们,拢共二十几号人。睡的好屋子只三间,早都给人家给定下了。当中一间是住着北上访亲的一户人家,这家老爷倒很好说话,良恭一早就和他商议好了,将他那间屋子让一半出来,叫妙真花信两个和他们家的两位女眷挤一挤。余下众人都到下舱内睡通铺。
妙真原是最不爱和人睡一间屋子的,如今也习惯了,和人家女眷睡在一间屋里也不觉如何,倒和人家母女二人很谈得来。
只是邱纶自小长到大,哪里和人挤过什么通铺?一到夜里,那下舱内又是听着人打呼噜,又是闻着一股臭味,又是河道上的浪潮起伏,弄得他这一程从未睡过好觉,心里怨懑不已,常将人家的活计逮着骂。好在众人听见他是织造邱家的人,也都不与他计较,随他骂两句。他见人不计较,心里也有些过不去,便时常打赏人家几个钱。
晃近一月到了常州,仍是火热的天气,一行就在头先邱纶为妙真租下一年那房子里住着。邱纶因算租期将至,又赶着找那房东交了一年的租子。这般下来,手上就剩了三十几两银子。
妙真劝他,“你为什么又要租一年?官司一过咱们还是要回嘉兴去的,这里又没人住,房子岂不是白租在这里?”
邱纶歪在榻上盘算,“你和胡家的官司,只怕没那么好打,少不得要纠缠个一年半载的。房子租在这里,总不会吃亏。你等我明日往对面去拿些钱来,不会吃穷的。”
妙真是为打官司而来,一时先要紧办这事,也不得空和他理论。掉过头去问良恭:“重写的那诉状交到县衙去了么?几时过堂衙门里有没有告诉一声?”
良恭刚从县衙回来,热得满头汗,就在碧纱橱帘下回话,“还是按例要先核查些日子,该过堂时自然有人来告诉。”
语毕瞟了眼邱纶,见邱纶只在榻上斜歪着吃茶,也不搭他们的话。
吃完茶,邱纶便立起身,“ 我出去一趟,到孔二叔那头去取些银子。”
妙真抬额瞅着他从跟前过去,想说什么又未说,只些微嘱咐,“早些回来吃晚饭。”
他自去了,良恭侧身让他一下,就踅进来。他自去侧面那小几倒茶吃,妙真瞟着他的背影,还想问些有关衙门那头的事,又是什么都不懂,不知由何问起。
就这么闷了片刻,又见严癞头领着个人进来,看着面熟,原来是胡家的一位管家。
那管事上前打拱道:“老爷太太听说姑娘回常州来了,使我来叫姑娘明日去吃饭。还问姑娘怎么到了几日,也不着人去告诉一声。”
这一点上妙真还有些佩服她那舅妈,别管撕破脸到什么地步,胡夫人面子上总也做足个长辈的样子。明知他们这次回来是来打官司讨债的,她也不急,还想着叫妙真往家去吃饭。
妙真只好客套地笑笑,“我也不过才刚到了两日,忙着收拾这里的屋子,就没得空向舅舅舅妈去问安。烦你回去告诉舅妈,明日我一定去亲自去请安。”
那管事的答应着去了,良恭就坐在椅上,把腿翘起来笑,“看这架势,衙门那头早就让他们打点得妥妥帖帖的了,所以人家才不慌不忙的,全不在意。”
妙真也有些数,蹙眉叹了口气,“我也没想着能全部都讨得回来,能讨回来些,就算造化了。”
“等我回头上衙门找个人打听打听,看看有没有法子疏通。”
这话说得又很尽心,只是神情还是如先时松松散散的,留着几分淡漠。妙真琢磨不透他到底还有没有把她牵挂在心上,就赌气说:“这桩事还是要劳你多费心,等讨回钱,我一定赏你个一二百银子。”
良恭连打了两个拱,“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就冲这赏钱,我肯定尽心竭力去办。”
妙真暗暗不高兴,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替她办事,只是似乎目的变了,从前知道他在外奔走,有大半原因是为她,现下好像全是为了钱。
她心里仿佛是若有所失,不免又留意到他脚上那双如意云头的鞋。
他们到了常州来,和华家那个小莺儿自然难再相见的,他也不大可能真要和她有些什么。可这像是个提醒,她不能不去留心到他的态度。他愿意接纳别的女人的好意,大概就意味着他那颗心就不只悬在她身上了。
思到此节,她心内仿佛敲了警钟,有些恐慌,就说:“明日到舅舅家去,你陪我去吧,你得闲么?”
良恭往下滑一点,窝在椅上,胳膊肘搭在两边扶手上,把双手交扣在腹前,两眼仰到梁上去,似乎不大情愿,“闲嚜倒是闲,只是热得很,不大想动。你不如叫着邱三爷一道去,他与胡家也有些交情,场面上还能帮着你说两句话。”
提醒起妙真,这一路邱纶都不大过问这桩官司,因他不大问,妙真也不大与他商量。他在这些正经事不大在行,问他也是白问。他多半都是说:“嗨,不过这几万银子两处地,讨得回来就讨,讨不回来也犯不着去愁它。”好像坚定了将来要给妙真更多。
不过妙真再没能感动,当看到风花雪月之下的日子的狼藉,从前那份脱离了生活的喜悦,也变得虚飘飘的,不切实际的感觉。
她也不大愿意将邱纶勉强牵涉到这件事情里来了,就把眼珠子一转,向良恭退让一点,“你嫌热,就雇一辆车,你也在车上坐着好了。”
良恭摇摇手,“车里头更闷。何况我是什么身份,怎么能与你同坐车内?叫人家看见,不说我不规矩,还要说你没有一点威严,太不会约束下人。 ”
妙真横他一眼,低声咕噜,“我才不怕人家说,本来我就不会管束下人。”这句没想给他听见,她稍微提起音调给他听见另一句,“我看你就是犯懒不想去。”
他就笑,“我去不去有什么相干?”他扶着扶手起身,勉强答应下来,“好吧,我明日去雇辆车。”
见他一连的不情愿的笑,妙真还有满腹委屈不能消解。
这又闷又热的天气就是来给人添堵的,惹得谁都不痛快。按说邱纶往对面巷子里去,下人说孔二叔不在家,就又按到织造坊内。去了也没碰见人,总管说是到外头和人谈生意去了。
邱纶一屁股坐到内堂椅上,把那总管看一眼,“我懒得等他回来了,这样,你先去账上给我支三百两银子,他回来你再告诉他。”
那总管立在一旁,把腰杆弯了一弯,笑道:“我哪里做得了这个主?三爷从前在时就知道,先是您,后是老孔,没有您两个发话,谁敢私自在账上支取银子?”
邱纶登时火冒三丈,茶盘里捡了个茶盅砸到地上,“怎么?我自己家的买卖,我要支点银子你们还在我这里推三阻四的?我看这买卖不是姓邱,是姓了孔了。”
总管忙拱手,“不敢不敢,三爷千万不敢这么说,我们岂不是该千刀万剐了。”
正说着,就看孔二叔蹒着步子进来,“你别说这些赌气的话,也别为难他。是你父亲刚从苏州使人来传话,算准了你这几日一准到常州,说倘或来账上取银子,一律不许给你。这买卖自然是你们邱家的买卖,不过是你爹邱城的买卖,上上下下自然都是听他老人家的吩咐。你在这里砸杯子摔碟的也不管用,谁敢违老爷的话?你敢违,你就写信去,他回信只要答应一句,我没别的话,别说几百银子,就把这织造坊搬空了也与我不相干。我劝你,你要用钱就乖乖回家去,向你娘磕头认错,自然有的是银子随你取用。”
邱纶看他那脸色淡淡的,说着就走来旁边椅上坐下,分明是拿着他爹的话摆着他自己的款。
可也是没法子,邱纶只好堆着笑脸求他,“二叔,您老人家也疼疼我,多少要给我拿一点,我一路从嘉兴来,身上的钱早花光了,难道叫我没饭吃?”
孔二叔悬起腕子,理着袖口笑,“三爷快不要说这样的话,谁敢饿着你?你要是没饭吃,织造坊也好,巷子里你先前租的那房子也好,只管回来吃,要吃什么山珍海味都有。可是要钱,那是一个也不敢给你。况且你说这话也是谦虚,你没钱?我听说你才到常州,就给尤大姑娘那房子又续了一年的赁。我还听说,你和尤大姑娘这次回来,是有门官司要和胡家打,为几万银子的事。这还没钱?等官司赢了,不多的是钱到手?”
邱纶登时板下脸,“二叔这话可不对,妙真的钱是妙真的钱,难道我陪她回来,就是为想她这笔钱?我邱纶顶天立地的男子汉,难道还要花女人的钱不成?您老人家不给就不给,何苦排场我这一顿?算了,我就不信我能饿死在外头。”
言讫就赌气走了,又往从前在常州认得的一位朋友家中去。几番犹豫,终是开口问人家借了五十两来。虽然借到了银子,却是满心的不高兴,想他邱纶几时和人借过钱?就是孔二叔“鼓励”他花女人钱的那些话,也是在打他的脸面。
这般负气回来,看见妙真,心下更是不自在,就把那墨绿色的荷包“啪嗒”丢在炕桌上,旋身倒在榻上,扯着嗓子喊:“花信!倒茶!”
妙真窥他脸色不高兴,猜也猜他是去支取银子碰了鼻子。把那荷包打开,却是几个锭子,凑来约莫五十两。因问他:“你这钱又是哪里来的?”
他说起来就生气,“找朋友暂借的。”
妙真好笑,“你竟拉得下脸问人借钱?”
原是拉不下脸,所以她一问,邱纶益发难堪。窸窸窣窣坐直了,不耐烦地瞥她一眼,“我跟人写了条子的,还的时候翻倍还他,他还追着要借给我哩。”
说得妙真又气又好笑,阴阳怪气地嘟囔,“借给你五十两,到时候收回一百两的账,人家自然是乐得借给你,上哪再去找这么好做的买卖?知道你家生意做得大,也不怕你还不起。”
邱纶也知道自己有些傻气,可跟人借钱本来就是伤自尊的事,就刻意要双倍奉还,好像不是借贷,是专门赏人家一个白挣钱的门道似的。这样一来,借钱的倒成了高高在上。
要是说给妙真听,更要惹她嘲笑。他就不说话,闷了回,把炕桌砸了两下,“茶呢!叫了多久了?!”
“来了来了!”花信从廊下应声进来,把刚瀹的一碗茶搁在炕桌上。
他手一触,就剔她一眼,“这么热的天,你给我沏这么滚烫的茶?凉的呢,怎么没有?”
花信冷不丁吓了一跳,看看妙真,又看看他,“凉的没有了,刚瀹了一壶放在那里,还要等会才能凉透。”
“算了算了,还不如我上街去买碗冰镇酸梅汤吃。”说着起身,在那荷包里翻翻拣拣,拣了锭二十两的。
妙真禁不住小声说:“吃碗酸梅汤,用得着二十两银子么,我那里有些散钱。”
邱纶睨她一眼,见她嘴皮子只是微微翕动,仿佛是不想叫他听见。他也就压下一股气,没同她争论,只管走自己的。
刚走出碧纱橱外,妙真欠身将他喊住,“我明日大早就要到舅舅家去,舅妈才刚打发人来请,大约是为打官司的事,要探一探我的口风。”
邱纶在碧纱橱帘下立住脚,并未回身,“你这事不要和我说,我又不会和人打官司。何况我过问得多了,人家还只当我邱纶要从你身上捞些什么好处。真是可笑,我邱纶长这么大,的确是挥霍了不少钱,可这里头,并没有一文钱是讨的谁的便宜!”
说得妙真莫名其妙,和花信面面相觑须臾。听这意思,好像是她多心了什么。她也生气,站在脚踏板上,“谁说你什么了?我并没有说你是想占我什么好处,怎么惹出你这些话来?”
他掉过头来,也是怄气,“那就好,我没想花你一分一厘,你也不疑心我,两不相干。所以我才说,你这些事不必同我商量,我帮不上你什么忙。”
妙真把脚在踏板上轻轻一跺,“我原也没指望你帮得上我什么!”
邱纶歪着脸笑了下,“你这意思,是我很无用囖?那么些人说我不成器不够,连你也向着他们来说我!怪道你一路上总要唠唠叨叨的,嫌我做这也不对,做那也不好。我告诉你,你唠叨了也没用,我也不是今日才是这不成器的样子,你起头认识我那天,我就是这副样子!”
妙真心内一振,振出颗泪挂在眼睑,“你以为我爱唠叨你么?说来说去,我还不是为你好。如今本来就叫你们家里瞧不起,你还不做出个样子来,难道叫他们当你一辈子不能成材?要不是我和你……我才懒得费这些口舌呢!你好不好,又与我什么相干!”
邱纶微笑道:“那我还要谢谢你,你少管我些,我还轻省些。”
语毕走了出去,到热辣辣的太阳底下,那强烈的光猛地晒得他身上一颤,仿佛是和妙真那些柔情蜜意的时刻在鸣金收兵的刹那都涌复回来了。
他想着那些时刻,一面走着,一面懊悔,又拉不下面子此刻掉转回去和她道歉。还是先出去逛逛,等彼此都消了气,再坐下来好好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