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权的进军很快。
在江夏附近,他多次击败关羽的水军,强行控制了汉水流域,对关羽形成了泰山压顶之势。
孙权对战果非常满意,他重重拍打着船头的围栏,对战斗的顺利感到欢欣鼓舞。
可身为麾下的统帅,鲁肃并没有感觉到战况进展很顺。
他多次战胜关羽,全军不断的向前推进,可完全没有大量歼灭关羽麾下士卒的迹象,甚至关羽军在撤退时还能从容带领百姓一起后撤。
相比于刚刚结束合肥之战,全军颇为疲惫迷茫的吴军,关羽军展现出了极其旺盛的斗志,全军调度有序,而且完全不吃鲁肃的激将法。
鲁肃好几次试图利用关羽的骄傲吸引他来跟自己决战,再让吴军凭借人数的优势进行包抄,可关羽无论如何不中计。
他且战且退,吴军很可能再次面对江陵攻坚战的窘境。
“至尊,关羽已经有了防备,还请至尊明察。”
鲁肃的意思是让孙权别高兴得太早,以免之后再有什么闪失气的失去了理智。
可孙权并没听出他的意思,只是轻轻点点头:
“关羽匹夫久经沙场,有了防备也是寻常。
嘿,我军现在势头正盛,告诉关羽,他若是不降,定取他项上首级!”
鲁肃:
合肥之战给孙权造成的心理影响比想象中更大。
曾经的孙权还是有不俗的判断力,可现在他心心念念想着的都是将合肥的损失抓紧补回来。
从关羽的身上。
不是所有的吴将都没有理智,他们都能感觉到关羽一定在策划着什么。
不然这位以绝顶武力着称的名将肯定会找机会跟孙权军决战,绝不会选择这种且战且退的窝囊打法。
甘宁忧心忡忡地冲鲁肃道:
“我觉得关羽老贼所图者大。此人狂傲无度,手上的兵马不弱,之前好几次我诱敌,他的兵力在我之上,却不肯出击,反到不断后撤。
我想到当年公瑾攻打江陵,关羽绝北道之事,这贼人莫不是设下了当年的计谋,要让我等上当?”
“再说,我等是与曹公合力攻打荆州,何必身先士卒攻打江陵?
还不如趁着魏军南下,伺机攻打襄阳。
攻打襄阳的好处不言而喻,还请都督明察啊。”
鲁肃当然知道现在攻打襄阳的好处多多。
名义上襄阳的守将乐进是魏将,攻打此地能满足曹魏的要求,攻破襄阳之后还能占据南北交通要地,最妙的是没有跟刘备翻脸,之后大家还能开开心心地做朋友。
攻打江陵就不一样了,孙权跟关羽硬碰硬,双方不管谁死了都会有巨大的心结,之后很难再回到之前亲密无间一起出兵的状态。
甘宁虽然外表粗狂脾气暴躁,可内心却着实细腻。
从出兵开始后他表面上对孙权恭顺,却一直在跟鲁肃在内的其他人施压,要求他们想办法停止这疯狂的举动。
但看来,现在是没什么太好的效果
孙权军连续击败关羽之后已经准备从汉水走入夏水对关羽把守的江陵发动最后一击,现在箭在弦上,想要凭三言两语就劝阻当真是不切实际。
甘宁还想再说,他手下匆匆奔来一个小卒,在他耳边耳语了一番,甘宁立刻脸色大变。
鲁肃忙问道:
“怎么了?”
甘宁一脸狐疑地看着鲁肃,凝神道:
“好像蔡冒派人来了!”
“蔡冒派人来了?!”鲁肃大吃一惊。
蔡冒跟孙权虽然没有黄祖这般的深仇大恨,可终究是积怨已久难以调和,蔡冒居然派人过来,还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当真让人有点意外。
“我去通传至尊!把使者带上来!”
鲁肃匆匆离开,甘宁这才给那小卒使了个眼色:
“怎么了?”
那小卒低声道:“蔡冒派族弟蔡中来献出舆图,说现在曹军久战不利,连宛城都攻不动,蔡冒非常失望。
他愿意交出襄阳樊城迎接孙将军进城,以荆州之地尽数归属将军。”
甘宁一怔,随即冷笑道:
“这样的话,他肯定也跟曹仁说了一遍。”
甘宁当年毕竟跟刘表混过一阵子,对蔡冒的秉性还是非常了解。
蔡冒首鼠两端,为人非常阴险,又极其贪恋权力。
现在曹军攻打宛城不下,正是他上下其手的机会,他肯定给曹仁和孙权都送了差不多的书信表忠,乐进关羽的桉头肯定也有他的效忠书信,看看谁开价高,他就投在谁的麾下。
“首鼠两端的狗贼。”甘宁骂了一声,刚想离开,却似乎突然感觉到了什么,迅速停下脚步。
不对。
蔡冒在赤壁之战的时候是最后才反叛曹操,如果不是关平,他可能会一条路跟着曹操走到黑。
现在大战刚刚开始,乐进的精兵还没有调动,蔡冒居然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准备调头他要是派出一个寻常的仆役商人也就算了,之后大不了可以不认,也没人会深究。
可他现在居然派出了自己的族弟蔡中
这可不是随便找个仆役就能打发过去的。
如果之后孙权失败,乐进和关羽是不会放过蔡冒,一定会狠狠处置此人。
不好!
甘宁飞速奔到孙权的大帐前,却见鲁肃已经引着一个满脸谄笑的士走进帐中,甘宁飞速上前,孙权麾下几个军将赶紧一拥而上,喝道:
“至尊见客,还请将军稍候。”
甘宁生怕孙权先入为主信了蔡中的鬼话,赶紧道:“我有紧急军情要见至尊,烦请诸位暂让。”
几个军将知道甘宁的身份,也担心确实有急事,脸上顿时露出了犹豫之色。
他们刚准备散开,却听见哼地一声,只见一个身材矮壮,一身麻衣的汉子缓步走来。
那人朝甘宁投去一个嘲弄的眼神,又忍不住咳嗽了几声,皱眉道:“是什么紧急军情?能不能说给我知道?”
那人便是甘宁的死敌凌统。
当年凌统之父凌操在进攻刘表的战斗中被甘宁亲手所杀,后来甘宁投奔孙权,凌统数次想杀死甘宁都被孙权拦下。
尽管两人在公事上还能保持正常,可甘宁的臭脾气就根本不可能会有朋友,凌统不介意在小事上狠狠地恶心甘宁一把。
甘宁见是凌统,也懒得跟他多说,直接低头想要闯入帐中。
凌统直接拔出腰间的长剑指着甘宁道:
“退开,没有至尊的命令谁人敢进?甘宁你想造反不成?
诸位都看着了,这甘宁无法无天,目无尊卑不成?”
甘宁在江东唯一的朋友吕蒙现在还在攻打零陵,孙权麾下众人都对甘宁这种自大粗鄙的人嗤之以鼻,见甘宁跟凌统狗咬狗,也都纷纷投去嘲弄之色,认为甘宁不过是又犯病了,想要在孙权面前好好表现一番。
甘宁又气又急,含恨道:
“蔡冒派人来诈降,此事被我侦知,此事事关重大,尔等挡我,若是出了大事,该当何罪?”
凌统冷笑道:“好啊,此事一会儿我等一起在至尊面前分说,又何必等此一时。”
甘宁大怒,狞笑道:
“好本事,那我倒要看看汝该如何才能挡住我!”
凌统虽然知道自己的武艺远不及甘宁,可面对甘宁的挑衅却依旧毫无惧色:
“好,我倒要领教一下甘将军手段!”
他拔剑指着甘宁,孙权麾下众将也纷纷站在凌统身边,各自拔剑出鞘,颇为警惕地盯着甘宁。
甘宁一人面对无数的刀剑,心中满是悲凉。
他又气又笑,叹道:
“我甘宁与诸公相识不止一年,也一贯对至尊忠心耿耿。大战在即,为何要做出如此事?
嘿,难道诸公从没有把甘宁当兄弟?”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都感觉到了这位勐将心中难言的愤怒和悲凉。
可越是如此,众人越是不敢随意靠近。
盛怒之下,谁知道这个喜怒无常的勐将会做出什么事。
甘宁将手上的刀投在地上,长叹道:
“烦请禀告至尊,就说蔡冒绝不可信,让至尊三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