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超已经杀红了眼。
被迫退到黄河河畔的曹军并没有像他想象的一样四处夺路而逃——没办法凉州军的军纪实在是名声在外。
他们本来就不事生产,极大概率不会收容这么多的俘虏,应该会通通一杀了之。
一边是马超的铁骑一边是冰封的黄河,尽管有不少人抢船准备逃走,可仍有近半数的曹军士兵坚持作战试图击退马超。
这不是为了什么事业也不是为了大义,单纯是死之前想拉个垫背的这种朴素的观念。
马超军虽然颇为精锐,可大多数人都去抢掠,他一时居然无法在正面组织起什么有效的进攻,生生被曹军的反扑打的连连后退。
马超又气又急,命令手下不惜代价用人命去填,今天说什么也得把常雕的脖子拧断。
常雕很想寻一条渡船抓紧逃走,可他悲哀的发现,之前丁斐实在是过于热情将大多数的渡船上都装满了牛马,给他常雕准备的渡船也被一些不成器的士兵抢先占据。
他急的背后冷汗直冒,也只能声嘶力竭的呐喊着,试图挡住马超的进攻。
“我看你们还能坚持多久!”
寒风吹地马超从疯狂中渐渐冷静下来。
他意识到若是强攻反倒会激起曹军的抵抗,于是命令手下装出一副安营扎寨的模样,给曹军逃跑的机会。
只要他们开始逃跑马超就立刻开始进攻,反复几次曹军的士气一定会全面崩溃,任由他们屠杀。
可就是这个空档,马超突然受到了韩遂的紧急书信——
之前被包围在长安城里的云山居然溃围而出,反倒招降杨秋、阎行,率领大军反包围过来!
马超大吃一惊,不敢相信事情居然发生了这样的变故。
他呆呆的看着面前众将,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众将并不清楚书信上的内容见马超面色大变赶紧纷纷询问。
马超呆了呆,又飞快地恢复了镇定:
“没什么,只是韩都督说……说杨秋不服调遣,竟欲生乱,现在已经被韩都督擒拿。”
众人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并没有怀疑马超。
太正常简直是太正常了。
关中联军凑在一起不是你打我就是我打你,内讧几乎贯穿了他们的始终,杨秋之前与马超发生了冲突,一时激愤之下做出傻事也是可以理解的。
想来有韩遂出手,他应该不敢造次。
只有马岱看出事情肯定没有马超说的这么容易,他见马超缓缓捏紧了拳头,自己的一颗心也猛的提了起来。
肯定是出了什么大事,如果只是杨秋犯病韩遂没必要这么紧张地送来书信。
待平叛之后施施然炫耀自己的战功更符合韩遂高深莫测的行事风格。如此紧张的派人送信……
后方肯定是出了天大的问题!
“我说了都是小事。
诸君……从速进攻,一定要将敌军彻底歼灭!”
马超下令之后再次披挂上阵,这个动作让所有人都感觉出有些不妙。
之前马超已经决定暂缓进攻,受到韩遂的书信之后又推翻自己之前的命令要求猛攻,这任谁都能看出来肯定是出了问题。
李堪和张横对视了一眼,匆匆走出帐门。
李堪拉住张横的衣袖,低声道:
“我看不对劲儿,这个常雕是马孟起的克星,此番马儿久攻不克,怕是要出大事啊。”
张横也点点头:“肯定是出了大事,马儿有勇无谋,再跟他打下去肯定是全军覆没的下场。
兄弟咱们先走再说,别在这里……”
话音刚落他突然感觉胸口一阵剧痛,只见一把锋利的铁矛贯穿了他的身体,张横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下意识的惨叫出来,身体竟一点一点渐渐升在空中。
面色铁青的马超一矛贯穿的张横的身体,模样颇为俊朗的马超满脸都是狰狞之色,他冷冷的看着脸色惨白的李堪,竟颇为平静的笑了笑:
“有什么问题吗?”
“马儿杀我……马儿杀我……”张横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喃喃念叨。
马超将他重重摔在地上,又高高举起铁矛,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用铁矛慢慢刺穿了张横的喉咙。
“此贼动摇军心,活该受死。
还有人想如他一般吗?”
马超的悍勇天下少有,饶是众将各个胆略过人,在他森寒的目光之下居然生不出任何反抗之念,也只能赶紧纷纷下拜。
“你呢?”
马超看着李堪,李堪呆呆的看着倒在血泊之中的张横,浑身筛糠般不断地哆嗦着。他知道这次自己得罪马超得罪的紧,就算下跪求饶以马超的脾气也未必会饶过他。
他壮着胆子咽了口唾沫,竟猛的向后一跃,夺过一把铁矛攥在手上。
“马儿,吾等共同起兵,讨伐曹贼,本部分先后高低。
我等推举你为将军,也不过是看在汝父的面子上。
可没想到汝有勇无谋,还敢辣手滥杀同僚,我算是看出来了你根本都不想匡扶汉室,你是想相助曹贼将我等尽数杀害,然后与汝父一般好去朝廷做官是不是!”
“什么杨秋为乱?信口雌黄!汝可敢将韩都督的书信拿出来一观!”
李堪真的很畏惧马超的威严,尤其是马超刚刚在众目睽睽之下辣手杀害了张横,他肯定不介意再杀一个人。
可他知道就算不反抗,只怕也难免马超一矛,生死关头李堪不知道从何处爆发出了惊人的勇气,将之前对马超的种种怨念在众人面前尽数倾泻出来。
马超脸色铁青。
他明显感觉到众人对自己已经产生了怀疑——不,他们从没有信任过自己,之前只是因为自己武艺高强势力强大,所以才被迫听命。
可现在他们已经非常不顺,种种猜疑贯穿始终,韩遂的书信只有马超一个人看到,大战开始之前他们一定很想看看那书信上到底写了些什么。
怒火和愤恨让马超越发失去理智。
他本想将书信暂时藏好,集中全力先将常雕消灭,之后回头与云山野战,未必就会输给他。
可现在这局面……
“好了好了咱们先听马将军调遣。”
程银赶紧笑着上来打圆场。
都是聚哮一方的猛人,任谁都能看出来现在出了天大的问题,与其四散而逃,还不如听从一个声音,先把眼前的困难解决再说。
可李堪偏偏就不是这种借台阶就往下走的人。
他依旧虎视眈眈的盯着马超,冲着程银吼道:
“程兄弟,我等起兵是为了什么?难道是让他马超当皇帝吗?
现在曹公已然退却,他码儿凭什么号令我等?
今日要是不跟他见个高下,等他缓过神来我等都是他的奴仆!之前他是对我的大家都已经看到,张兄弟也没犯什么错,只是言语冒犯就被他一矛刺死!”
“后方肯定是出了天大的事情!马尔还想瞒着我们让我们去常雕那送死!
你问问他,他之前是如何被常雕戏耍,我已经看出来了常雕是故意卖个破绽把我等吸引到此处,再埋伏一彪人马从后方杀出。”
“我等进不能进退不能退,现在还要听马儿的瞎指挥,片刻后要尽数葬身于此!”
“马儿!有本事把韩都督的书信拿出来!告诉我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堪的话让马超心中最后的一分理智也灰飞烟灭。
他最恨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提起自己被常雕屡屡戏耍的故事,尤其是这一次,他志得意满,感觉自己已经将常雕逼入了绝境,心中的一口闷气终于能发泄出来。
可李堪却在众人面前直接揭开马超的伤疤,告诉众人马超非但没有获胜,反而中了常雕的诡计。
现在他们大军都要被困死在渭水以北这片绝境。
这让骄傲的马超如何能忍?
“好啊,那现在就是个人恩怨的时候了。”
他眼中露出一丝凶光:
“你想看是不是,给我下地狱再看吧!”
他手腕一抖,饱蘸鲜血的铁矛如一条愤怒的毒蛇张开血盆大口,倾刻将李堪全身笼罩。
“给我死!”马超厉声怒吼,这一矛拼尽他平生力气,誓要将李堪一矛洞穿。
李堪的武艺离马超相距甚远,他一直警惕的盯着马超,就是等待马超爆起这一刻,眼看这一矛来得飞快,他大喝一声却立刻扔下手中的长矛,调头就朝后奔去。
“诸君救命!马超要杀我灭口!”
程银和侯选对视一眼,也立刻从身边的侍卫手中抢过长矛,挡住马超的全力一击。马玩成宜也反应过来,立刻拔刀加入战团。
“孟起何必痛下杀手?”程银阴沉着脸:“有什么事情不能明说?韩都督的书信,还请给我等一观!”
马超寒声道:
“我实话说了,云山已经从长安城中溃围而出,杨秋阎行造反,韩都督的率军亲命抵挡。
现在我们唯一的办法就是立刻击破常雕,然后联手回去帮助韩都督杀敌!”
“什么!”众将心中都是一震。
杨秋居然……居然投靠朝廷了?
“不只是一个选择……”李堪在众人的保护下总算恢复了勇气,他伸手怒指马超的面门,“兄弟们咱们一起杀了马超投奔朝廷!云将军一定不会亏待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