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闷燥的气息还没下去,漂浮着环绕在两人周围,仿佛是有人丢了个火把进来,不出须臾便燃成燎原之势。
火舌张牙舞爪着吞并空气中稀薄的氧气。
不知道是热的还是什么,许栀耳垂像是要滴血了一样。
红的要命。
祁景曜意识到自己这话似乎是太过于暧昧了,想要收回去手。
可许栀却越靠越近。
那抹张扬的红逐渐侵占他整个视线,白嫩脖颈后的胎记像是熟了的蜜桃。
鲜艳可口。
唇畔即将靠上去的一刹,电话铃声震响。
一并把这暧昧的氛围打碎。
许栀向后退了一步,看了眼来电显示后握着手机匆忙走出杂物间。
走动时裙摆掀起一小阵风。
独属于她身上的栀子香气浮动在空气中,无数个小分子跳跃着寻找落脚点。
高跟鞋踩在透亮的瓷砖上清脆作响,红色绑带缠住她纤细的脚腕,搭扣上有个小铃铛一样的物件儿,随着许栀双腿的迈动细微发着响。
视线停顿的几秒钟。
祁景曜还在脑回路清奇的思索着她穿高跟鞋还怎么开车。
以及,许栀到底用的什么牌子的香水。
他偏了下头,肩膀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沾染上了属于许栀身上的花香气。
淡淡的,馥郁在心头。
电话是许母打过来的。
母女二人平时都是微信联系,很少有通电话的时候。许栀摁下接听键,“妈...”
“小栀啊,这周日没什么事吧?”许母把电话开了免提放在桌上,翻动起手里的册子,“周日把杂事推了回家一趟,你田阿姨又给我介绍了一批小伙子,你回来见见。”
许栀没和她提已经分手的事,照惯例拿乔泽恩当挡箭牌:“妈,我有男朋友。”
许母脸当下沉下来:“许栀,你还想拿这件事骗我,你和乔家那小子分手的事我前两天就知道了。”
“还有,那个视频说的是真的吗?”
“哪个?”
“说你是小三的那个。”许母绷着脸,语气不太好,“你没插足人家感情吧?”
杂物间传来呲啦一声响,鸡蛋倒入锅中,烟火气顺着帘子溢出来。
锅铲碰撞的声音盖过她的说话声。
光线又后移了些,汇聚在一点。
地板上反射的阳光刺得眼睛生疼。
许栀咬紧唇,血色慢慢消失殆尽,良久,她才说:“我没有。”
“妈,我没有。”
视频发出来的第二天许栀就顺着截图里面女方的ID找到了她的微博。
还只是个刚上大一的小姑娘。
微博被她当成了第二个朋友圈,事无巨细地记录着她和乔泽恩从相识再到相恋的点点滴滴。
按照时间线不难推断出他们认识的时间,许栀窝在沙发里一条一条翻看着。
四月中旬的一句话将她的微博划分出一道分水岭。
这句话前是她所记录的大学生活,这句话之后,都是些与乔泽恩有关的内容。
@泡芙努力发光:今天有17届的优秀毕业生回来,据说有一个超级帅的学长!
过了两个小时,她在这条微博下回复:天啊学长好温柔好绅士,不仅耐心回答了我的问题,还请我吃了三食堂的Lummy Rest,近看学长更帅了!
又间隔了一小时。
@泡芙努力发光:耶!要到学长的微信了!悄悄在表白墙上打听了一下,学长还没有女朋友!
隔了两天,她在微博上晒出来一张照片。
应该是二人吃过饭后拍的。
前面人头攒动,好几个人被拍成了虚影,乔泽恩站在篮球场底下,一身整齐正装,衣领微开,手里握着两杯冰奶茶。
和一旁身穿运动休闲装的大学生相比,他确实很独特。
是道不一样的风景线。
两个人认识是在四月十八号,正式成为恋人的日期是六月一日。
而许栀和乔泽恩则是在二月初签下的合同。
也就是说,是乔泽恩违约在先。
索性.事情也没发酵起来,没必要争个头破血流,许栀也不想让小姑娘难堪,就把截图和合同的照片一并保存在手机和U盘里没发出去。
虽然视频发出去没多久就被删除了,但还是被有心人录屏存了下来。
只要用心点还是可以搜到当天的视频,应该是哪家亲戚看到了,发给了许母。
许母没说信不信,将就着“哦”了一声,“那你周日记得回来。”
挂断电话,许栀疲惫地坐在椅子上,神情倦怠。
放空了一会儿,她思绪忍不住游离。
要是许知砚那天的电话打给的不是她而是许母,恐怕当天晚上许母就要打电话找机构的老师讨个说法了。
对于许知砚的话,她总是信的。
毕竟是亲生的。
阳光蔓延至她的手掌,细细的暖意渗进指尖。
许栀抬起胳膊横在眼前,睫毛颤了几下,眼眶周圈开始发热。
情绪来得很莫名,许栀用力将胳膊按压下来,抵住眼眶,在心底骂了句矫情。
她咬紧唇瓣,直至舌尖尝到一丝腥甜的味道才松开。
小声地说了句:“不懂知足。”
香气逐渐飘满整个屋子。
静谧氛围下,祁景曜关电锅时的按键音和嘴里哼哼的不成调的歌声搭配在一起显得尤为滑稽。
听不出来具体的音调,但从歌词上可以判断。
他嘴里哼的,大概率是首儿歌。
注意力被转走大半,许栀长舒了一口气,感觉情绪缓和了许多。
胳膊卸了力,眼尾被压出来星点水痕。
许栀抬腕擦掉。
她拉开抽屉,手像是形成肌肉记忆一样往烟盒的方向够去。
“抽烟有害健康”几个字头一次映入她的眼里。
“......”
许栀默默将盒子翻了个身,踌躇了片刻,伸手拿起它旁边的口红。
是款正红色,气场压得很大。
和她今天的旗袍倒是相配。
她没敢太用力涂,只涂了薄薄一层,又把口红尖旋出来加深了一下内侧。许栀对着镜子用指腹抹掉不小心涂出来的口红,蹭得小心翼翼。
转头观察另一边时她倏然在镜子边缘看到一道身影。
祁景曜靠在墙边,没走近,绅士的保持在一定社交距离之内。
眉眼含笑,就那么静静注视着她。
见她看过来,他直起身子,指节屈起敲了敲墙板,“面里要放香菜吗?”
许栀把镜子倒扣在桌面上,“放。”
他端着两碗面摆在桌上,推出一碗到她面前,又从围裙的前兜里掏出一次性筷子,这才在她身边坐下,“尝尝合不合胃口。”
身上那件Kitty猫的围裙紧绷绷系在他腰间,勾勒出他紧实精壮的腰部,无袖T恤的领口被遮住,从正面看像是赤着上身在穿围裙。
用她们上大学那会儿常说的话就是——
虎背蜂腰,螳螂腿。
天生的衣服架子。
许栀稍稍动摇了下刚才的想法。
其实抛开人气,单论颜值和身材,祁景曜不输任何一位男主演,甚至还略胜一筹。
细挂面被整齐码成一个圈放在碗中央,就连小白菜都非常规整地点缀在一旁,金灿灿的煎蛋卧在上面,出锅前应该是淋了一圈香油,芝麻的香气溢满整间屋子。
许栀不禁发笑,他是不是有强迫症。
摆个盘跟军训一样,必须要整整齐齐地站在规定地点。
面看着很清淡,却让人很有食欲。
在祁景曜期待的目光下,许栀掰开筷子,挑起一小段尝了一口。
可她小瞧了面的温度,刚咬了一口就被烫得不行。
一口面咽也不是,吐也不是,只能焦急的在嘴里打转。
祁景曜来了条微信语音,才打开屏幕就听到旁边筷子摔在桌子上的声响。
他转过头。
许栀乌黑的眼睫无措地眨动着。
一只手捂住嘴,不断向外送气,另一只手当作扇子拼命扇着。
这么大个人了。
祁景曜抽了两张抽纸垫在手心,十分熟稔地把手搁在她下巴的位置。
“吐出来。”
面前多出来两张纸巾,许栀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张嘴。
男人低沉的近乎命令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
许栀从他手里抽过纸,把那口烫嘴的面吐了出来。
“怎么还跟个小孩儿似的。”祁景曜递给她晾凉了的温白开,打了两个字扭头问她,“烫破皮了没?”
“没...”
被一个比自己小两岁的臭屁小男生数落,许栀面色微赧,捧着杯子小口喝着水。
两个人谁都没说话,气氛出奇的和谐。
碗里的面逐渐转凉。
许栀吸取了上次的教训,这次先在唇边试了试温度,发觉不烫了才送进嘴里。
祁景曜的手艺比她想象中要好。
汤的咸淡正好,菜也煮得软烂适口。
对于吃惯了重口的许栀来说,偶尔吃上这么一碗清汤小面好像也还不错。
他似乎是按照饭量来煮的。
这种挂面按圈来分,一圈大概一拳大小,中间是空心的,刚好够一顿饭的量。
许栀刚才草草扫了眼两碗的差距。
她这碗的汤刚好卡在中偏上的位置,祁景曜那碗,汤的位置要高出来很多,应该是放了两圈挂面进去。
面煮散之后其实没多少,许栀把面和菜吃完,最后强撑着吃下了煎蛋,已然撑的不行。
祁景曜那边好像刚忙完撂下手机,才开始动筷。
一直盯着人不礼貌,许栀就用手托着下巴,小指抵在眼尾做屏障。
用余光偷看他。
许栀在生意场往来,有时候还要陪着宋妩一起谈酒庄的买卖,吃饭是在所难免的事。
餐桌上,她见过很多男性的吃相,无一例外都很斯文,小口咀嚼着食物,一道菜吃上几口就不吃了,开始推杯换盏谈正事。
祁景曜却和他们不同。
他不做作,大口吃着面,吃相并不难看,哪怕是最简单的一碗清汤面都能吃出很香的感觉。
同时也很安静的,没发出吵闹的声音。
也不隐藏饭量,丝毫没有在女孩子面前的羞怯感。
和普通的小男孩没什么两样。
有时候许栀真怀疑,他到底是不是那位媒体口中的那位“贵公子导演”。
她甚至觉得,祁景曜,只要给他碗吃的就能养活。
祁景曜吃着吃着忽然感受到一股灼热的视线,他轻咳了声想要提醒。
半分钟过去。
那抹偷偷摸摸的视线还没撤去,仍明目张胆地窥探着他。
他不紧不慢吃完最后一口面,把人抓了个现行:“姐姐,再看下去我这Kitty猫围裙可要出来俩窟窿了。”
许栀伸手过去抽走两张纸巾,“想多了,我是要拿纸。”
余光瞥见她纸巾上的口红残色,祁景曜咬了口煎蛋,调侃:“看不出来,姐姐和我吃饭还挺注重仪式感。”
许栀失语,把纸和筷子扔进垃圾桶后回怼:“祁老师,过于自恋也是你授课的一部分么?”
“这个还真没算进去,”祁景曜端起碗喝完汤底,抽了张纸擦嘴,闲散自若道,“你要是想学的话,得加钱。”
他掰着手指头数了数,“熟人价,收你一千。”
许栀把空碗摞起来,“学完能像你一样这么旁若无人的厚脸皮么?”
祁景曜眼梢扬起,藏不住的笑意,“许同学没听过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吗?”
“哦,”许栀评价,“原来是黑心商家。”
祁景曜嗯了声接下她的评价,神情十分坦然。
许栀被他这坦荡荡的无赖模样逗笑。
祁景曜从她手里接过来空碗,“你休息,我洗。”
“不用,你不知道洗洁精在哪。”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的道理许栀还是明白的,况且在她的店里,祁景曜就算是客人。
哪有让客人做了饭再洗碗的道理。
闻言,祁景曜散漫拖着长调:“左手边第三个柜子第二层最里面。”
“我没说错吧。”
许栀不搭话了。
他把桌角的平板拿过来,平板没密码,上划直接解了锁。
祁景曜点了两下,把平板放在她面前,“玩会儿游戏。”
“别总垮着脸。”
许栀想反驳她哪有垮着脸。
话到了嘴边猛地想起来刚刚祁景曜站在门口不知道看了多久。
“你什么时候下载的?”许栀平板里并没有安装游戏,只装了两个追剧软件,吃饭和无聊的时候打开看看。
祁景曜闪身进了杂物间。
水龙头打开后,他略微欠揍的声音传来:“在你偷看我的时候。”
...
洗完碗,祁景曜手伸到身后想要解开围裙。
外面传来萝卜被拔出来的可爱音效,他动作停住,又把手伸回前边。
“姐姐,帮个忙。”
许栀正与萝卜抗争,满屏的萝卜看得她眼花缭乱。
听到声音后,她抬起头。
祁景曜背着身站在她跟前,背后的汗水把衣服濡湿,紧紧贴在背上,露出他后背肌肉的轮廓。
许栀利落地解开蝴蝶结,拍拍他示意他转身。
弄完她看了眼屏幕,太多萝卜因为没来得及拔已经枯黄了,游戏界面出现一个大大的“LOSE”。
许栀边想着游戏边摘围裙,手下没注意,不小心卡在他的发顶。
手感很好,她没忍住轻揉了一下。
祁景曜配合着弯腰,等围裙摘下来后,他从全身镜里看到头顶炸出来的发丝,随意拨弄两下,“不要总摸男性的头。”
“尤其是成年男性。”
许栀略感歉疚,“抱歉,平时摸我弟弟的头顺手了。”
这倒是她的真心话。
许知砚小时候还会跟在她屁股后面一口一个姐姐的喊,那会儿许栀就喜欢摸他的头发。
很软,像小动物的绒毛。
祁景曜把手机揣进兜里,“我的意思是,别随便摸别人的头。”
没等许栀悟透他这话是什么意思,祁景曜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跟她告别:“粉毛找我有点事儿,课等你什么时候有时间了再叫我。”
许栀把人送到门口,没看见他那辆骚包的柯尼塞格。
从阴凉角落里,祁景曜推着辆深黑色机车走出来。
车座上放着头盔配套的头盔。
许栀愣了两秒。
这人的爱车可真多...
怪不得宋妩总跟她说这些富家子弟最喜欢的就是玩车,她一个朋友一周七天一天一辆超跑,每天都不重样。
许栀一开始还以为是她朋友在吹嘘。
今天亲眼所见,她算是信了。
祁景曜把头盔戴上,骑上车,朝她招了招手。
许栀也跟着挥挥手,在他拧把的一刹问道:“跑山,好玩吗?”
“一切与肾上腺素相关的运动都有好玩。”祁景曜说,“不光好玩,还很刺激。”
“尤其是蹦极、跳伞、滑雪、冲浪。”
说到这里,他突然停顿了下。
头盔下,那双眼锐利又漆黑。
祁景曜目光缓缓,好看的唇形一张一合,在她的注视下吐出四个字:“以及接吻。”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狂野修勾●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