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栀把另一边的耳机摘下来,侧过小半边身子看他。
有些茫然的询问:“什么好这口?”
一向慵懒随性的眸光中终于有了点庞杂的情绪。
祁景曜从中解读到的是——
疑惑、迷茫。
他不动声色地视线挪到一边,“没事,就是问问你吃什么。”
“这首歌,有什么不对吗?”许栀经常从APP的每日推荐和精选歌单里挑选比较合胃口的歌。
有些歌的歌词比较大胆开放,但旋律好听,她就专门为这些歌弄了个收藏夹。
一般听这个收藏夹里的歌时,她都会戴上耳机。
“没什么不对。”祁景曜捏着空掉的牛奶盒,抬腕,精准扔进杂物间门口的垃圾桶里,“它只是一部电影里面的OST。”
许栀思考了下:“那部电影,很奇怪?”
“不算奇怪,就是在APP平台上看不到。”
“哦...”
市面上看不到的,要么太血腥暴力。
要么就是1.8.禁。
从歌词上看,这部电影属于后者。
许栀捞过来手旁的牛奶喝了两口,“电影叫什么名字?”
祁景曜长长的睫毛垂下,在眼窝处扫出一片旖旎色彩。
玻璃把阳光切割成不规则的碎片,跳跃着落在他的鼻尖。
嘴唇翕动了两下,他说出来一个电影名。
许栀咬着吸管,拿过桌上的手机搜了下。
确实如祁景曜所说,网上根本找不到这部电影,只有一个百度百科和网友自发的剪辑视频。
有一条时长只有三十秒的剪辑,许栀点进去想要看个大概。
略过缓冲时间后,一小段乐声从扬声器漏出。
视频的第十五秒,画面逐渐由黑色转变为昏暗的红,不甚亮堂的房间里,男主箍住女主的手腕,鼓点越来越密集,伴随着高音飙上去的那一刹,男主露骨的“dirty talk”落进耳朵里。
低沉的声线在安静的房间内尤为响亮。
几乎是声音漏出来的瞬间,祁景曜的视线就似有若无地落在她身上。
轻飘飘的,像层薄纱。
许栀哑然,迅速把手机熄屏扔在桌子上。
她捏了捏发烫的耳尖,“外卖,点好了吗?”
祁景曜懒洋洋窝在木椅的角落里,胳膊搭在椅背上,指骨屈起轻轻打着节奏。
闻言,他撑着头,眼含揶揄地看她,“姐姐这是没把我当外人啊。”
“是啊。”
抽屉短暂的拉开又合上,许栀动作熟练地弹了下烟盒底部,一支烟顺势而出。
她低下头咬住,点燃。
指间的白烟一寸寸攀升,许栀歪头看他。
朦胧烟雾里,琥珀色的眼眸潋滟着动人水色,她勾唇,反问:“我们不是朋友吗?”
清浅的水果香萦绕在鼻尖,祁景曜透过烟气看她。
视线像是有实质般滑过她脖颈后面的爱心胎记,他肯定道:“是朋友。”
“不过,还是老师。”
祁景曜站起身接了两杯温水放在桌上,垂眸问她:“布置的作业,完成了吗?”
许栀:“超额完成了,早晚各听一遍,歌词已经烂熟于心了。”
祁景曜双手撑在桌子上,慢慢俯身看向她。
荷尔蒙的气息扑面而来,热气氤氲,他嘴角噙着笑:“许同学,可以在我这里讨个奖励。”
许栀没和他客气,话像是在脑海中过了千万遍,很顺溜的说了出来:“让你们剧组的人穿着我的衣服拍一套宣传图。”
祁景曜怔忪,随即喉结滚了滚,偏过头笑开。
还真是个,精明的商人。
“所有人?”
年后要拍民国戏这事儿早就被营销号爆了出去,媒体列了演员名单,并放话主演将会是其中一个。
消息甫一发出来,各家的粉丝就在底下争辩到底谁才是主演。
这种视频的评论区往往一片血雨腥风。
“主演就可以。”许栀在媒体放出来的拟邀约名单上勾出来几个人名,“这几个长得帅、人气高的,每个人各拍一套军阀装一套飞鱼服。”
“如果剧组其他女演员愿意的话,我这里的旗袍都可以供她们拍摄用。”
“拍摄日期我可以跟着他们的时间来,有空了联系我就成。”
许栀勾画完大致流程图,再抬眸时发现刚才还在桌前的人现在不知道去了哪儿。
她试探着叫了声:“祁景曜?”
没人回应。
圈出来的主演名字大咧咧摆在桌上,许栀拿起笔划掉一个,拍了照发给祁景曜。
z:【三个太多的话,我只要这两个就可以。】
消息仿佛石沉大海,没掀起一丁点波澜。
许栀揉了揉眉心。
心想他是不是觉得自己这个要求有点太得寸进尺了。
可这件事是双赢,她也不见得占多大便宜,许栀不想放弃打开市场的机会,又发了条微信过去。
z:【祁导?】
两条消息一前一后躺在屏幕里,久久等不来回复。
越想越烦,许栀小声骂了句“抠门”。
就在许栀想要起身去把平板拿回来时,后脖颈冷不丁被人捏了一下。
警告似的,不轻也不重。
许栀腰间瑟缩了下,一阵难以言喻的感觉自脊椎一路攀升。
酥酥麻麻的,像是过电一样。
作乱的手还没来得及缩回去就被攥住。
祁景曜不知道在她身后站了多久,手抄着兜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姐姐,说我坏话呢?”
许栀用力捏了捏他的腕骨,掌心下,男人坚硬的骨骼硌得她手掌发疼。
她气急反笑:“祁导下一步准备拍隐形人题材?”
“嗯,”祁景曜散漫应声,也不反抗,任由她用力捏着自己的手腕,“在许老板这里找找灵感。”
“刚才说的奖励还算不算数?”
“算,还是三个人,按你说的来。”
许栀还没松开手,她紧紧攥着祁景曜右手的手腕坐在椅子上,祁景曜没挣扎,而是顺着这个怪异的姿势倾身向下,拿起桌上的铅笔勾出来两个名字。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近到许栀可以听到心脏跳动的声音。
砰砰砰——
分不清到底是谁的,但却振聋发聩。
时不时的,祁景曜脖间的项链掉出来磨蹭着她耳后那块软肉。
细微地发着痒。
“这两个是我打算找的,你可以先考虑他们。”
祁景曜抽身的瞬间,许栀嗅到他腕侧清冽甜香的气息。
像小朋友才会用的那种牛奶香氛沐浴露。
“还差一个。”许栀下意识喃喃,“等开机后我从剧组里挑?”
“姐姐。”祁景曜喊她。
许栀循着他的声音仰起头。
“你面前不是站了一个现成的么?”
祁景曜嘴角挂着混不吝的笑:“名气和颜值,我哪样都不比他们差。”
许栀记得他的微博粉丝数量。
才将将够到百万的门槛,而其他两位演员的粉丝则是千万起步。
近乎断层的数量。
论宣传力度,祁景曜比他们还差得远。
不想打击他的自尊心,许栀道了声好,又说:“没人的话就找你。”
这话的意思——实在没人了我再找你。
要多嫌弃有多嫌弃。
祁景曜深深看了她一眼,双眼皮压出一道褶皱,寒潭般的黑眸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点。
他弯了点身子,就着许栀的手搭上去。
灼热的温度叠加,祁景曜一根一根掰开她的手指,而后将她的手腕收拢在掌心,语气危险:“姐姐,你这是拿我当备胎了?”
“怎么会。”许栀灵活地缩回手腕,一点也不真诚地说,“我哪敢让祁导当备胎。”
她将手藏在身后,不自在转了转。
男人掌心的温度像是烙在上面一样,灼灼发烫。
女人漂亮狐狸眼轻睨着他,眼中笑意盎然,哪有半点真心的样子。
祁景曜还想说些什么,突然一道咕噜声打破僵局。
他顺着声音往下看。
许栀捂住肚子,装作若无其事地扭过头。
耳朵早就红得不成样子。
“饿了。”祁景曜往前走去,顺便伸了个懒腰。
T恤下摆随着他的动作掀起来一小块,露出几块轮廓分明的腹肌,流畅的人鱼线刻下一道沟壑,一路向下直至收束进裤腰。
他重新拿起平板,“姐姐,吃点什么?”
“馋嘴鱼,重麻重辣。”许栀拎起奶喝了两口。
祁景曜闲聊般地提起:“你会做饭吗姐姐?”
许栀答得很快:“不会。”
有道目光落下来。
像是猜到他要问什么,许栀补充:“案板切水果用,不想喝凉的奶可以放进电锅里热一热。”
祁景曜抿唇,笑而不答。
他还没见过哪家人热牛奶是放醋和酱油的。
祁景曜快速浏览着外卖APP上的菜,他发现许栀常点的几家都是重油重辣的,还有大学城附近的一家奶茶店。
屏幕顶端蹦出来条消息。
一杯甜茶:【今日新品:椰香果果,限量30杯,先到先得哦~】
祁景曜:“......”
看得出来许栀很喜欢这家店,她甚至还加了商家群。
祁景曜本想滑掉消息,结果屏幕卡顿了下,手指直愣愣点了进去,商家还在宣传,顺便在群里发了几张优惠券。
退出群聊时,他无意间瞥到许栀发给店家的备注。
z:【加麻加辣,谢谢。】
z:【少糖多冰。】
眉峰皱在一起,祁景曜把平板锁了屏收起来。
凉的辣的混在一起吃。
长此以往,胃还要不要了。
“我会。”祁景曜淡淡出声。
许栀终于舍得分给他一点视线,等他说出下文。
“我会做饭,不过只会一道清汤面,要试试吗?”
许栀愣了愣。
她其实不喜欢做饭。
前些年她小学就会做饭这事儿在亲戚耳中传开,在夸她懂事之余,只要是碰上节假日要请吃饭,许栀一定会被叫过去帮忙。
他们嘴里“大厨、大厨”地捧着。
许栀就只能附和着笑脸,待在厨房里与油锅相伴,等到她做完菜再上桌时,已经是一片狼藉。
次次如此。
后来她借口手伤不能再端锅提重物为由,拒绝了亲戚的邀请。
这件事还惹得许母生气了许久。
已经很久没有人和许栀说过“我来做饭,要试试么”这种话了。
她心下微动,点了点头。
祁景曜利落地在线上超市里挑选菜品,“有忌口吗?”
许栀:“葱蒜。”
屋内的气氛又安静下来,钟表时针指向14。
温暖灿烂的阳光铺洒进来,许栀伸直了腿,将有些发凉的小腿晒在阳光下。
在她的私人领域里突然出现一个不太熟的男性朋友,许栀还是有些不太适应。
她下意识把手伸向离自己最近的牛奶。
一只手移开牛奶,吸管在空荡荡的纸盒里发出闷闷几声响。
祁景曜把刚接的温水放到她手边:“喝这杯。”
捏着空盒子时,祁景曜眼尖地发现吸管被咬成扁平状,最顶端那一小段距离全是凹进去的牙印。
他想起来曾经在网上看到的科普。
经常咬吸管是没有安全感的表现之一。
祁景曜回头看了眼许栀。
她半边身子沐浴在眼光里,熟红色的旗袍下摆微微蹭地,女人阖上眼假寐,手攥成拳,唇角绷得平直,颤动的眼睫泄露出几分脆弱和不安。
像是领地被人侵占的小动物,戒备警惕。
...
已经过了饭点,祁景曜在网上买的菜很快送到了店里。
许栀被外卖员说话的声音吵醒,靠在椅子上缓了几分钟才进了杂物间。祁景曜动作很快,电锅已经煮上了水,小白菜切成整齐的小段放在案板上。
“这里不用帮忙,你去外面等着吃就行。”祁景曜擦擦额头上的汗,“对了,是想吃荷包蛋还是煎蛋?”
锅里的水开始沸腾,咕嘟咕嘟地冒着泡。
杂物间那点稀薄的冷气瞬间被热气覆盖,许栀额头上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
她咽了咽口水。
热。
说不上来热。
许栀从一旁的衣架上拿下来围裙,朝正在打鸡蛋的人招招手。
“过来一下。”
祁景曜瞥见她手里Kitty猫图样的粉红色围裙,当下拒绝道:“姐姐,你觉得我和它很搭?”
“挺搭的。”
两个人互相看着僵持了一分钟,谁也不肯退让。
最后祁景曜败下阵来,弯腰低头。
许栀顺势把围裙挂在他脖子上,绕到身后给他系了个蝴蝶结。
这才回答他刚才问的话:“吃煎蛋。”
“不出去等?”祁景曜见她没走,说道,“一会儿油烟起来全沾到你衣服上了。”
许栀没搭话,视线一直停留在祁景曜的手腕上。
他皮肤白,自己刚才又用了很大的力气,此时上面出现一小圈红色於痕。
她轻轻碰了碰,“疼吗?”
祁景曜把火关掉,心想她这点力度跟挠痒痒一样。
开口时他却又是另一副嘴脸,声线喑哑道:“疼......”
他敛起眼眉,凑到许栀跟前,俯首做低,缓慢地把手腕伸到她面前。
眼尾轻佻,男妖精似的诱哄:
“吹吹就不疼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狗:我不比他们帅?
晚安宝贝们~